第66章 風嫁(1)
絢爛的盛世煙花,燃盡之後卻只能化作漫天隕落的飛灰,墜入泥濘里。
抬指攤開掌心,接下了一縷墜落的煙火星屑。
握緊時,掌心卻空無一物。
遺光垂眸瞥著與自己僅僅隔了幾步之遙的小姑娘。
「你的朋友都已經離開了,你還不走?」
他如是開口,語氣恢復了一如既往的淡淡。
謝春風踢著地面七零八碎的碎石,結結巴巴了半天也沒開口說點什麼,卻又不肯走。
這是她緊張無措的時候慣喜歡的小動作,不是在地上胡亂瞎踢東西緩解尷尬,就是不敢抬頭。
遺光當然記得。
他有些無奈的舒展眉眼,雖然不知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但總歸是要問一問的。
「想說些什麼,還是想要些什麼?無論什麼都可以。」
對於自家小姑娘,神明不吝嗇於任何獎勵。
「想…想放燈!」
「放燈?」
「就是那種竹篾編製的小燈籠,掛在書上據說能實現願望呢!我以前在電視以及書本上讀到過,不過那時候似乎是元宵或者花燈節…」
說著說著,謝春風有些失落:「好吧,果然這種地方是沒有的吧。」
她話音剛落,眼前視線就被暖黃色的燈光照映出一片朦朧,謝春風茫然的抬頭,就見面前桂樹枝丫上掛著一盞兔兒形狀的紙燈。
胖乎乎軟白的紙身體,兩隻通紅的眼睛圓澄澄,呆萌的盯著面前的少女,三瓣唇微微張開含著一截紙糊的胡蘿蔔。
「這也太可愛了吧!!」
謝春風將燈籠從樹上取下,眼底閃閃發光透露著遮掩不住的驚喜,臉頰泛起兩個甜甜的梨渦。
天幕的星火仍未熄落,無數碎成微光的繁星點綴深藍幕布,在銀河間繪製成白卷上翩然而落的藍墨。
謝春風藏不住欣喜,抱著燈在桂樹下穿來穿去,紛飛的墨發在溟濛晨風裡逸起,而她回眸,笑意吟吟。
「遺光先生!!」
「嗯。」
「你有想許的願望嗎,我可以讓你先來!」
小姑娘翹著唇,彷彿自己此番舉動多麼大方,多麼善良。
她並未意識到全知全能的神根本不需要許願,便能輕易得到世間萬物。
遺光如是站在星下,宛若上了一層白釉般的唇角揚起些微弧度:「聽聞一盞燈只能許一次願望,我若是把機會用完了,你想許的願望可就落空了。」
他只是想開口逗逗她,沒想到謝春風聽完竟然真的抱著燈,遲疑的眨巴著眼,表情隱隱有些猶豫掙扎。
許久,她還是將兔兒燈往遺光懷裡一塞,一副「忍痛割愛」的姿態捂著眼背過身去:「那……還是送給你吧。」
遺光以拳抵唇,壓下喉間笑意,伸手接過那盞燈重新掛回樹枝之上。
有風起,吹得燭火晃晃,將樹下小姑娘墨發上鍍上一層淺金的光,看上去分外柔軟溫馨。
許久不見回應,謝春風猶猶豫豫的轉過身,遺光正站在花月春風燈火闌珊處,眉角沾著繾綣的燈影。
「你可以向我許願。」
許是察覺自己語氣太過輕緩,像是抵著唇齒間繚繞般溫軟。
骨子裡十分傲慢自持的遺光又繼而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補充。
「我或許會抽空考慮實現它。」
「誒?」
謝春風不解的望著他,她完全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畢竟神明的許諾應該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先生先生!神對每個認識的人都這麼好么?」
「我可不認識什麼其他人。」
神明一如舊日,端著不沾人間煙火的清冷禁慾,周身繚繞著流光萬轉,寫滿了不可褻瀆的矜貴與高高在上。
而他睥睨世間萬物時,卻都不似此刻望向她那般,不經意間的眸光柔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