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夢醒時分
就在兩人落地的那一剎那,程冰語突然驚醒。
她「噌」的一下從床上坐起,神志不清地環顧四周。身下還是那張雜亂的、充斥著各種香水味的床單,整個卧室也充滿著那刺鼻的韓國燒酒氣味。
坐到梳妝台前,望著鏡子里那個憔悴的自己,抓了幾下凌亂的披肩秀髮,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又是這個夢,已經三年過去了,還是沒能擺脫這個夢靨。
拖著快要炸裂的腦袋爬下了床,一把拉開窗帘,外面的天空已是夕陽紅——沒錯,現在是傍晚。
這並不是因為她嗜睡成性,她為了生計,接了很多晚間的商演。比如昨夜的演出,從晚上八點鐘,一直持續到凌晨五點多才結束。
還處於半睡狀態的她,綿軟無力地拉開卧室門,來到客廳。打開冰箱,從裡面扒拉出來兩個凍著的蘋果,還有一罐進口牛奶,作為今夜的晚餐。
在水果和牛奶解凍期間,她漫無目的地在家裡遊盪。當她遊盪到客廳落地窗時,她抬頭看了眼天色,夜幕已悄然降臨。
她喜歡那布滿天空的黑夜,喜歡那在空氣中漫漫浸潤的潮氣,喜歡那些在晚間才會迸發的、多愁感傷的思緒。
她的手機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打破了這個哀傷的氛圍。看了一眼滿是划痕的顯示屏,是一個叫林雅靜的朋友打過來的。
她按下接聽鍵,陰冷冷地說:「林雅靜,如果你打電話過來還是為了請假,今天也許就是你活著的最後一天了。」
「冰語,我不是想請假……」手機一側傳來一個嬌嫩的女孩聲音,「剛才小蘇問我,今晚我們能不能換一些『激烈』點的音樂,比如朋克、電子音樂啥的……」
「那就讓她閉嘴!你跟她說,要是不喜歡聽爵士,就讓她另請高明!」她沒等對方回復,就極不耐煩地掛斷了電話。
程冰語是一個藝術潔癖很深,而且極其討厭為別人的愛好卑躬屈膝的人,也因此得罪了不少「金主」。就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這到底是優點,還是缺點。
她關掉了手機,直接把它甩到布藝沙發處,自己也一頭栽到沙發上。她靜靜地躺著,望著客廳頂空懸挂著的兩層吊燈發獃,不知在思索什麼事情。
慢慢地,又有一些回憶的片段,從她的腦海里閃過——那是關於她過去的回憶。
程冰語,現年26歲,到了年底即27歲,性別女。身高168cm,體重51kg,出生於南山省昌信市。長相如名字一般冰清玉潔的她,畢業於北山省煙門市音樂學院,學的是鋼琴表演專業。
四年前,她參加了一個熱門的音樂選秀節目,叫《最強作曲》。最初,她參加這個選秀節目,只是為了陪當時還在讀高二、生活自理能力很差的表妹去參賽,自己順便報名。
結果,原本默默無聞的她,卻出人意料地一路過關斬將,闖進最後的總決賽,並在決賽之夜一舉奪得桂冠。從此一鳴驚人,進軍娛樂圈。
總決賽之夜那首帶有浪漫派色彩,自由洒脫、天馬行空的《神秘烏托邦幻想曲》,至今還存在於很多樂迷們的音樂軟體里。
而後,她順利簽入當時異軍突起、如日中天的立峰國際娛樂傳媒公司,成為公司重點培養的對象。立峰傳媒根據實際情況,將她培養成一名影視演員。
接近兩年的時間裡,她拍過三部電視劇,一部電影,每一部作品的發揮都很出色。
其中一部電視劇叫《海誓山盟的約定》,飾演女一號。因為她有著沉魚落雁之容,又展示了影視表演方面的超高表現。在這部劇中,她的光芒壓過了所有人,吸引了一大批的忠實粉絲。
最後,她還一舉獲得了年度最佳女主角的殊榮,從此達到了演藝生涯的第一個頂峰。然而她沒有想到,這是她職業生涯至今達到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頂峰。
不久后,便是和白詩涵的那次惡性衝突事件。她的演藝生涯被迫中斷,還遭到娛樂圈大面積封殺。為了不引火燒身,立峰傳媒不得不忍痛割愛,拋掉這個燙手山芋,直接將她解約。從此,她便在娛樂圈徹底蒸發了。
現在的她雖然小有作為,但她並未感到絲毫的快樂。對過去的遭遇還是有些耿耿於懷,所以,她很想回到娛樂圈去再次證明自己。
可是,在那件事情爆發之後,智臻傳媒為了保住白詩涵和金曉峰,沒等她拿出證據之前,就派狗仔隊們使勁抹黑她。在鋪天蓋地的網路暴力下,她想要重返娛樂圈,難於登天。
別想太多,還是放眼當下吧!
煙門的夜景很美,尤其是海帆路,整個北山省出了名的夜店一條街,整條街除了燈紅酒綠,就是紙醉金迷。
這一路上停的車各式各樣,參差不齊。小到吉利比亞迪雪佛蘭之輩,大到邁巴赫蘭博瑪莎之流,應有盡有。
她騎著一輛破舊不堪的山地自行車在路上飛馳,晚風吹拂著她的臉龐,她的飄逸秀髮也隨風飄逸,很是舒服。
不一會兒,她騎到了一家叫做「兩分錢酒吧」的門口外,「刺啦」一下停住車,把車隨便擺放到一旁。她連鎖都懶得上,因為根本沒人稀得偷這輛破單車。
此時,酒吧負責停車的女服務員剛剛喜笑顏開地送走一輛保時捷718,一轉眼就看到這輛破單車,臉色刷一下就黑了。
她心想,這又是一個學別人來酒吧買醉的可憐少女,真可憐。細看這個女孩,雖說是個身長五尺的標準小美人,但是那一身再尋常不過的白T恤加小熱褲,還有那一頭散亂的中長披肩發,一看就不像什麼富家子女。
「喂,這裡不能停自行車,」服務員態度極不友善,伸手欲奪走程冰語的自行車,「你到斜對面公廁那邊停去。」
程冰語面色一暗,心想,就算她不是常駐歌手,這裡的工作人員也不至於認不得她。
「你是新來的吧,蘇曉珊沒把基本的待客禮儀教給你嗎?」程冰語態度很冷漠。
「喂,你什麼態度呀?」被一個窮困潦倒的少女教做人,服務員頓時來氣,叉腰怒罵,「我說了,這裡不能停自行車,信不信我把它丟到河裡去?」
這時候,酒吧的大門開了,響起一陣叮鈴叮鈴的風鈴聲。一個身長1米75,長相俊氣的長發女孩,從門裡鑽了出來。她轉頭一看,這人便是她的好友兼酒吧總經理——蘇曉珊。
看見程冰語來了,蘇曉珊趕忙以笑臉迎接,打趣道:「這不是冰語嗎?今天咋來這麼早,稀奇呀!」
服務員一聽,懵住了。眼前這個看似弱不禁風、穿著打扮毫無個性的小女孩,難道就是當年差點紅透娛樂圈、「七小花旦」之一的程冰語?
她不禁打了個冷顫,偷偷窺探了一下她的臉。雖說眼前這位少女蓬頭垢面,但光看五官——沒錯,她是程冰語。
服務員倒吸一口涼氣,她不敢相信,當年那個風華絕代的「國民女神」,如今竟淪落到這般田地?
程冰語拍了拍服務員的肩膀,在她耳旁冷聲說道:「下不為例。」
說完,她和蘇曉珊走進酒吧,留下那個還在原地發愣的服務員。
剛推開門,撲面而來的一股熱浪,讓她有些透不來氣。台上的樂隊正演奏著尖銳刺耳的搖滾樂,他們曲風混亂,說不出到底是金屬還是硬核,亦或朋克等等,主唱也不知在嘶吼些什麼。總之就倆字——難聽。
程冰語只感覺頭腦想要炸裂一般難受,不知覺地捂住耳朵。
她撥開人群,繞過一個又一個堵路的,或者故意近身佔便宜的顧客,費勁千辛萬苦才擠到吧台,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吧台的調酒師叫邵穎,程冰語喜歡叫她穎兒。邵穎是她們前些年在別人的生日Party上蹭吃蹭喝時認識到的一個調酒師,技術高超。她們幾個人開酒吧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她挖了過來。
程冰語敲了敲吧台,說道:「穎兒,給我調一杯IrishCarBomb,別加冰,加點熱水和白糖。」
「加熱水?你確定?」穎兒一臉疑惑地看著她,不過她很了解程冰語,這個人的性格和思想本來就異於常人,她早已見怪不怪。
程冰語身旁突然蹦出來一個小巧玲瓏的萌妹子,也裝模作樣地朝著穎兒喊了一聲:
「喂,穎兒,也給我來一杯艾薇……艾薇斯卡泵!」
這蹩腳的英語發音,差點讓程冰語把隔夜飯給噴出來。
這個妹子,名叫林雅靜,是程冰語早些年在娛樂圈裡認識的一個樂手。她性格大大咧咧,做事笨手笨腳,腦子好像也不太靈光。
但是,她卻是國內數一數二的爵士吉他手。她不僅精通爵士,還能駕馭布魯斯、放克、雷鬼等等曲風。正所謂,人不可貌相也。
程冰語強忍著笑,說道:「要我說,你知道這酒是啥嗎,就不怕穎兒給你下毒?」
「下毒成本太高,老鼠藥還差不多。」一直緊繃著臉專心調酒的穎兒,偶爾也會講些冷笑話。
「哈哈,我個人沒主見嘛~大明星喝啥,我就喝啥!」說完,林雅靜就哈哈笑了一下,程冰語也嘴角上揚,淡淡一笑。
她跟這幾個女孩的關係非常要好,在程冰語剛出道、還沒走紅的時候,她們幾人就已相互結識。
期間,程冰語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大量「朋友」失聯,身邊的朋友也都來了又去。但是,這幾個女孩至始至終都陪伴在程冰語身邊,比如林雅靜,比如邵穎,還有蘇曉珊。
所以,程冰語一直都很珍惜這幾個形影不離的真心朋友,仿如親人般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