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節 駙馬的煩惱
駙馬府。
誰也不知道秦四姑娘住在駙馬府何處,問起家僕的時候,回答大多是「她住長州會所」。這會所是秦斯以前獲賜的官宅改造的,專門接待長州老家來的客人,四姑娘住那兒,也說得過去。
然而,再有好事的人去會所打聽四姑娘,就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四姑娘?住駙馬府去了,哪能再呆會所里啊?」
於是,四姑娘的芳蹤,確系京城九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
了解她如謎行蹤的兩人,正一面用膳,一面敘談。
「聽下人說,你這幾個月,總是以四姑娘的身份進宮去?」
話的是帛陽長公主——秦斯的妻子,她瞅著跟前的小案,案上擺放的菜肴清清淡淡,養顏有餘,美味不足。
再望向駙馬面前豐富的菜色,長公主默默地扒了半口白飯。
「嗯,皇後娘娘讓我時常去看看小川。」
秦姒答著,順著長公主的視線,看到自己的碗碟,心中有數。她起身,將辛辣油膩的菜肴換給后,自己端回幾碟沒油沒色的。
反正她體質也不好,吃了辣味食物會腹痛。
「小川?」
帛陽下意識地重複一次,這回倒有了點良心,回憶起小川是自己與秦姒「生」下的孩子。
長青宮老太后想重用秦姒,又顧忌帛陽長公主的權勢,遂抱了他們的兒子進宮做人質,美其名曰「以皇子的待遇撫養教育」。
要說看了前一章,大家會認為這是個笑話,兩名女子成親如何能生出娃娃來?一定是抱養的了!無錯,秦川是臨時抱來的嬰孩,所以帛陽並不在意他過得怎樣。
但若知曉前情,看官更要驚訝的是,這孩子居然不是他們親生?
——秦姒與帛陽長公主,分明是天作之合啊!(啥?)
帛陽放下碗筷:「過幾日,我要出京一趟。府里由你照看,有投奔的文客義士,舊時客棧是個去處,不方便的,白雲觀也能容人——全看駙馬安置。」
「嗯,知道了。」秦姒頷。
「當心皇后。小川送人無妨,我還不想連娘子也送人了。」長公主冷冷地說。
秦姒聽了,低頭隱去嘴角的一抹嘲諷,隨手撥弄幾片浮葉。
他們的婚姻,就是陰陽顛倒的典範。
在元啟帝還是儲君的時候,太后一族迫害其它皇子便不遺餘力,元啟帝掌權之後,更是將同根相煎揮到極致。要不是帛陽長公主的母親將他報為公主,當做女孩撫養長大,只怕他早就與兄長們一樣遭遇不測了。
近年來,帛陽暗地裡培養親信,在封地招兵買馬,急需有人替他隱藏鋒芒做為掩護。於是他看中了男扮女裝且一向行事低調的秦姒。
當初,如果早些現帛陽是男人,秦姒絕不會答應與「她」成親。可帛陽扮女人的本事高明,直到入了洞房,她才現被拐……唉,大失策,差點連自己都賠了進去。
兩人隱藏的秘密身份難得這麼契合,本已達成共識一致對外,誰知,去年年底四六皇子之亂期間,帛陽協助四皇子一派試圖置太子於死地,秦姒則選擇力挽狂瀾,救太子於滅頂之災——徹底攪了帛陽的計劃。
沒能如願除殺那個當監國太子的侄兒,帛陽長公主很是惱怒,他開始懷疑,秦姒是否忠心於自己。
經此事,秦姒對帛陽也重新估量,相處時更加小心翼翼。
帛陽面無表情地看著秦姒,如果后低頭的角度有一絲不妥,暗諷的唇角就會被他現。
但現與否重要麼?他心裡已經定罪了。
他突然問:「沒有去東宮(殿)嗎?」
「嗯?」
「看小川的時候。」
秦姒抬頭回視帛陽,說:「沒,偶爾被監國纏住,不過,沒什麼大不了的。小孩子好應付。」
「東宮不是幼童了。」帛陽指出。
秦姒輕快回答:「對我來說,他只是個小毛頭。你不信?」
「駙馬與東宮一般年紀。」
「實際上,差得遠。」她偷偷撇嘴。
「喔?」
「無事。」
離開帛陽的內院,秦姒由內侍領路,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
在法令允許的程序之外,她與長公主是不能見面的。每次帛陽召喚她進駙馬府內院,內侍都會提筆記錄日期、相處的時間長短等,呈給長青宮老太後過目。
過去,這一招限制了帛陽的行動,使他不得不通過秦姒聯絡外界。
如今兩人對彼此的信任落入低谷,帛陽自有另一套法子,避過駙馬府內外院的嚴格監督,溜出府去。於是雙方反倒見面得少了。
——無論怎麼示好,也沒法讓帛陽對自己放心。
秦姒嘆氣,有些委屈,有些失落。
她不是個喜歡看冷眼、受猜忌的女子,對於當聖母更是一點熱情也沒有。索性不去想這些事情,先把那個精力過剩的東宮收拾妥帖,才是第一要務。
同一個夜晚,那位生活得很蕩漾的主兒,正集思廣益,徵詢友人的建議。
「究竟要怎樣,才能討得四姑娘歡心?」
這個課題幾乎打敗了東宮殿所有人。
十幾天試探下來,諸人現:四姑娘一不愛胭脂水粉,二不愛綾羅綢緞,三不愛珠寶玉飾。在她面前炫耀史學,只會被指出成堆錯處;在她面前演繹曲樂,她會聽到打瞌睡;在她面前玩蹴鞠或馬戲,轉眼就見她找理由告退。
對美人,古人是琴瑟友之鐘鼓樂之,可今天這位美人似乎短少點風雅之心。
跟她談國事,她倒是很來勁。
但談國事,卻會換東宮自個兒提不起勁……
一定要找樣雙方都感興趣的東西才行啊!
眾舍人安撫東宮說:「殿下與秦小姐相處的時日短了,自然摸不清對方喜好,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就再觀察一些日子吧?」
東宮聞言,不但沒有釋然,反倒逾加沮喪。
他一副泫然欲泣狀,把人都遣走,然後趴床上嘆氣。
整個正殿頓時陷入慘淡愁雲中。
誰說他跟秦姒相處得不久來著?這都多少年了啊,哪怕是兩人獨處的時間,加起來數目也十分可觀。
可是……
他就是不明白秦姒在想什麼,不清楚她的喜好,連送什麼東西會讓她開心,他都猜不到。
「絕對不是因為,本宮沒在意過。」他對這一點很是堅持。
啊,這是恥辱,恥辱!
不行,他要仔細研究秦姒的喜好,不能再被她當笑話看。
從明天開始,在四姑娘周圍布滿眼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