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節 來喝一杯
今年收成不錯,錫師進賬可觀。帛陽設了一場盛宴,款待各位臣子。
其中周裴、江近海(嗯,他很不爽地回錫師報到了)、孟章在同一側,為了強調「帛陽郡黨」也是能吸收新人的,於是楊選與陳和也被安排到上述諸人身側。楊選是名正言順的,至於陳和,那應當就是順便算進來的湊數者了。
這邊幾人年紀都輕,最小的應當是孟章(看不出來吧?),所以就安置在眾臣席位的末端,沒有進殿、排在廊下,也是給老臣個面子。
周裴本是王爺,讓他出來賞楓實在委屈,因此在上位,然後是江近海、楊選、孟章、陳和——不知這誰排的座次,總之是暗潮洶湧,白眼四起,其中火藥味最濃的,當屬坐在正中間的楊選楊大人。沒一會兒,孟章就實在受不了這「正義萬分的眼神」,自個兒起身,繞到秦之紇那一票人堆里敬酒去了。
江近海與周裴打過幾次交道,深知此人看起來老實得跟小白兔一樣,其實相當會拿身份壓人(就毒藥那次也漲記性啊),便做出低姿態跟後者好言好語地聊著。
周裴卻不怎麼待見江近海,也不知為何,他今兒就是不給江近海好臉色看,也不賞他顏面,連敬酒都愛喝不喝地,彷佛深深地看不起江近海一般。
江近海不好發作,另一側又是楊選,他只得自己跟自己喝悶酒,埋頭吃菜。
楊選氣走了孟章,得意,與陳和隔了空位閑談,又偶爾轉首去,故意隔著江近海與周裴說話。沒一會兒,江近海就借口喝醉,離席出去散心了。
陳和便端了杯子,繞到周裴旁邊,跟後者套近乎。
周裴對著陳和卻和顏悅色,好像一點心情不好的時候也沒一般,江近海遠遠瞧見了,更是憋氣。
「王爺,以江大人臉色看來,其人對王爺似乎頗有微詞啊。」楊選笑道。
周裴眯起眼睛朝外看,想當然,他的視力是看不見啥的。他也笑說:「我幾時怕了他?」
陳和打圓場道:「王爺,大好的喜慶日子,這是何必呢?待會兒江大人回來,下官當敬他一杯,也同敬王爺,到時候……」
周裴正色道:「陳大人,你不知緣由,就不必勸和了。若當真希望一團和氣,何不問問楊大人是否願意與孟章孟公子把酒言歡?」
陳和便不敢多說了。
一會兒,喬仲興出來,敬楊選一杯,兩人對視,心中各有所思,卻仍是將酒幹了見底。
這邊吃過一陣子,殿里傳出話來,說帛陽帝發現常王怎麼不在近前,吩咐加一席,讓常王進去。
周裴沒有推託,入內去了。
江近海就掐著這當口回來,孟章也轉回來了,還拎著秦之紇興緻來了時候送的玉佩。
席上氣氛頓時又是一陣翻轉,江近海與孟章隔著個楊選說話,不時談到小皇子的問題。因小皇子親近秦川,所以負責管教秦川的孟章很有話題可談,倒是楊選,在中間顯得難堪,更無話可說。
沒一刻鐘,他把筷子往枕上一拍,起身到外邊去了。
孟章心中好笑,便又轉頭與陳和說話,陳和不敢得罪他,嗯嗯啊啊地答應著。
這廊下的變動,惹得遠處閣樓上看熱鬧的宮女們一陣嬌笑。
「在這裡做什麼呢!」安小璃領著兩名宮女上樓上,呵斥道,「後面多少活計等著人做,你等倒好,都在這兒偷懶!看我不稟告你等各自的嬤嬤,好好打你們一頓!」
「哎呀!小安嬤嬤來了!」
眾女連忙散去,不敢逗留。
安小璃哼了一聲,轉頭沿著那些宮女張望的方向看去,正巧瞧見孟章等人在席間談笑風生。孟章原本就長得斯文,又附庸風雅,喜愛穿成那王孫公子的模樣,儒氣十足,眼下喝了幾杯酒,氣色紅潤,舉手投足皆有瀟洒風流的做派。
安小璃愣愣地看了一陣,抬手用指尖輕輕撫摸自個兒前幾個月被燙傷的痕迹,不由得出神去了。
「小安嬤嬤?」隨從的宮女見她發怔,低聲提醒,「小安嬤嬤,你這是怎麼了啊?」
「啊!」
安小璃回過神來,立刻雙手掩住了臉頰。
待雙頰沒有那麼燙熱了,她才正色轉身,叮囑幾個宮女關好門窗,不準再有人到這兒偷懶。
這時候,殿內,帛陽正與周裴悄聲說話。
「長卿,你當初在東朝京城的時候,可有結識前太子殿中人?」他問。
周裴一怔,隨即不解地回望帛陽,答說:「陛下這問得是……」
「有或無?」
「有的。」周裴誠懇地點頭,「想來那秦斯還是從臣長州考出去的,怎會不認得呢?」
帛陽笑了,端起酒杯道:「朕卻不是問秦斯。」
周裴詫異,反問:「那陛下是指何人呢?」
「記得有一少年英才,與秦斯年紀相當,也是前太子的左臂右膀。」帛陽提點道。
周裴一聽心下瞭然,知道帛陽是指誰,甚至猜到帛陽這一出的來意為何。他說:「這嘛……臣在京城的時候不長,多是通過張舉人或江大人與外界接觸,若是那名少年英才並非長州人,恐怕臣要令陛下失望了。」
「怎會失望呢?」帛陽說,「朕再提醒一下罷,此人複姓即墨,父親應是大理寺卿吧。」
周裴聽其語氣,知道裝傻是行不通的,便恍然道:「啊,即墨……即墨君?」
「長卿當真知曉?」帛陽做出欣喜神色。
「是啊,此人過往與臣並無來往,但近年卻不一樣!」周裴一臉毫無心機的坦誠勁兒,對帛陽說道,「陛下若是同臣打聽此人,那算是找對人了!」
「哦?」帛陽含笑。
周裴便說:「去年、抑或前年,啊應當是去年罷。張舉人不是突然失蹤了么?」
帛陽好奇:「這與張舉人有關?」
「當然有關。」周裴興奮地將酒杯放得遠了些,對帛陽道,「張舉人是臣幼時好友,臣對其下落十分關心,卻始終得不到消息。而後,即墨君不知從何處來,捎了封書信給臣,正是張舉人報平安所用!近年來,即墨君又來過兩三回,皆是替張之秋送信傳書,臣也是因此,才結識了這位即墨家的小公子啊!」
帛陽看著他毫無心機的眼神,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