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再次救人

王俊才和張洪亮都是剛畢業一年的大學生，沒有什麼社會經驗，出來討要欠款非常難，老傢伙們都避之不及，所以這次出來的大多是像他們倆這樣的新人，要不是劉立生看不下去，硬安排了一些有點經驗的老人帶隊，就憑這些生瓜蛋子，恐怕一分錢要不回去，王俊才和張洪亮是因為老人都安排完了，實在沒有人可帶了，才組成一隊的。

王俊才在出發前向幾個有經驗的老職工討教了一些招數，什麼粘靠嚇等等。粘就是像膏藥一樣粘在催款對象的身邊，催款對象一般是供應科的負責人或者是廠長，大廠家找廠長不好找能找到供應科科長就不錯，小廠家直接找廠長就行了，粘住催款對象不鬆口，他去哪，你去哪，他上班你也上班，當然是在辦公室外等著，人家了不歡迎你呆在他的辦公室，他去吃飯，你也跟著去，哪怕在旁邊看著人家吃，人家上廁所你也上廁所，總之一條把對方粘煩了，說不定就會賞給你仨核桃倆棗的。靠和粘不一樣，靠是靠上去做好服務，什麼沏茶倒水打掃衛生，送材料拿東西，把自己當成催款對象的秘書，甚至下人，把對方伺候高興了，看你人不錯挺可憐的，也許會給一點。如果上述兩種方法都不行，最後可以試一下嚇，這一招有時挺好用的，算是個絕招，不過不能輕易使，它是有風險的。比如有人抬著重病在床的八十老母直接扔在對方辦公室就閃，逼著對方求著你把人抬走，或者拿著酒瓶半頭磚等把對方堵在辦公室，恐嚇對方不給錢就自己開自己瓢，再有更膽大的半夜砸對方家的窗玻璃，嚇唬對方的家人，不過這就涉嫌犯法了，輕易沒人使用。

這些招數王俊才在和前面兩波催款的同仁交流時，發現他們都用過了，人家軟硬不吃，無效。王俊才就和張洪亮商量，看看能不能想出什麼別的辦法，最終一籌莫展。沒辦法，來都來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於是他倆白天靠在供應科辦公室沏茶倒水打掃衛生，上兩波人也干累了正好有人接班樂得清閑，下了班他倆也沒閑著去到工廠的家屬區碰碰運氣，就這樣庸庸碌碌過了一個星期，毫無進展。

王俊才住的招待所和家屬區一牆之隔，招待所的前面有一大塊空地，有點類似於小型的廣場，廣場的北面是一條馬路，馬路很寬經常有貨車來回的穿梭，有很多家屬帶著孩子在小廣場上玩耍。王俊才習慣晨練，不論在家還是出差到外地都保持著晨練的好習慣，在西江化工的招待所住著也沒放下，每天早晨，他都來到廣場毗鄰馬路的一邊找一個角落練功，之所以找毗鄰馬路的地方，是因為這邊由於貨車影響，大人孩子都不大過來，他怕他一個生人打擾到別人。張洪亮一個搞文科的喜歡熬夜，早晨自然賴床起不來，所以王俊才早上也不叫他，都是鍛煉完順便捎飯回去一起吃。

這天早上六點，王俊才照例來到小廣場習慣的位置。南方五月的天氣已經很熱了，早上溫度都達到了二十度，所以很多老人和孩子也出現在了小廣場上，十分的熱鬧。有的老人打太極，有的老人跳舞，小孩子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嬉鬧叫嚷。有幾個七八歲的半大小孩在一起踢著皮球，由於場地小也沒有什麼球門，他們就在兩端相距二十米的地方，各擺了兩塊磚頭作為球門。只見他們你傳我我傳你踢得不亦樂乎。突然，不知道是誰使勁使大了，球向馬路上滾去，一個留著小分頭，長得白白凈凈的男孩趕緊追上去撿，球滾的速度比較快，男孩追著追著就跑到了馬路上，就在他蹲下身子按住皮球，準備用手抱起皮球時，危險發生了，就在不遠處一輛貨車呼嘯著衝來。小男孩蹲在地上目標小，貨車司機沒注意到，等到他發現狂按喇叭時距男孩也就十米遠了，小男孩當時就嚇得僵在那裡眼看一場事故不可避免。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正在馬路邊晨練的王俊才早就發現了危險，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小男孩跑過來。貨車距離男孩十米、九米……五米、四米、三米，王俊才距離男孩五米、四米、三米，卡車速度快，王俊才速度慢，就在貨車距離男孩一米時，王俊才趕到了，抱住了小男孩。

伴隨著吱吱刺耳的剎車聲，皮球被軋破了。人們都發出驚呼聲向這邊跑來，王俊才一邊安慰著嚇哭了的小男孩，一邊拍打著男孩身上粘上的一點土。小男孩沒事，原來就在馬上就要被貨車撞上的一剎那，王俊才抱起小男孩一個鷂子翻身，然後護著小男孩就地一滾，就脫離了危險區。眼看小男孩沒事了，大家就散了，男孩們由於皮球被扎破也都回家了，被救的小男孩一直懵懵的，也跟著走了。貨車司機怕擔責任，一看沒人找他，也加油門跑了，廣場上又恢復了正常的狀態，打拳的打拳，跳舞的跳舞。王俊才把身上的土拍乾淨，也去買飯了，又恢復了平常的日子。

吃完早飯，王俊才和張洪亮哥倆照例去供應科報到，又開始了沏茶倒水掃地倒垃圾的工作，供應科的人沒有一個理他們，一個個清閑的和大爺一樣喝茶看報紙。這時供應科胡科長急匆匆走進辦公室，剛進門就急火火地說道：「趕緊趕緊，把報紙都收起來，抓緊聯繫業務，剛才碰到廠辦秘書，廠長馬上要過來檢查工作。」他看到早早來到供應科的王俊才和張洪亮，不耐煩地說道：「不是告訴你們了嗎，再等也沒用，你倆別在這呆著了，趕緊出去。」說完就向他的辦公桌走去，剛想坐下，又把王俊才哥倆叫住了，說道：「等等，那誰，你倆去把廁所打掃一下吧。」原來他想起廁所還沒打掃，萬一廠長要上廁所就麻煩了。張洪亮哪受過這個，堂堂的中文系大學生，整天弄這些沏茶倒水的活，早就煩了，聽說要他去打掃廁所，直接就撂挑子，哼了一聲出去了。王俊才知道現在工廠的難處，太需要錢了，忍了忍去廁所打掃去了。

供應科，廠長背著手踱著方步來到辦公室，後面跟著秘書和辦公室主任。胡科長率領全體成員熱烈歡迎，方廠長示意大家停止鼓掌，說道：「同志們辛苦了，我過來一是看望一下大家，大家為工廠辛勤工作，付出了努力和汗水，我在這裡表示感謝！」說著沖大家微微一點頭，算是鞠躬了。他接著說道：「另外呢，我過來是來找一個人。」胡科長滿面堆笑，趕緊獻媚道：「廠長，您找誰？」他以為廠長是來找他們辦公室的某個人，看廠長的表情，應該是好事情，要不然廠長找人還用親自來嘛，一個電話就辦了。方廠長笑著看了看胡科長說道：「我不找你們辦公室的人，我來找的是江東過來辦業務的年輕人。」他不好說過來要賬的，說來辦業務的，胡科長心裡就有點發懵，廠長找江東來的人幹什麼呢，真是奇怪，不過他可不敢怠慢，趕緊打發人出去找，正好這時張洪亮在外面生完了氣，又回來了，現在正在辦公室門口來回晃蕩呢，就被人一把拉著進了辦公室，來到方廠長面前，胡科長趕緊給方廠長做了介紹，說這就是從江東來的人，不過他還不知道姓什麼叫什麼，也沒法告訴領導張洪亮的名字。

方廠長一看張洪亮和別人說的差不多年紀，身高體型也像，就趕緊上前握住張洪亮的手說道：「哎呀，太感謝了！」滿屋的人，除了方廠長以外都懵了，尤其張洪亮滿腦子問號，心想什麼意思，我來要賬的怎麼還要被感謝呢，難道要賬有功了嗎，不可能啊，關鍵這老頭誰啊，怎麼一上來就道謝呢，他是徹底迷糊了。方廠長看張洪亮迷糊的樣子，暗怪自己沒有講清楚，他繼續握著張洪亮的手說道：「不好意思，自我介紹一下，我是這個廠的廠長，我姓方。請問你是不是早上救過一個小孩？」救小孩這事王俊才沒當回事，也沒有跟張洪亮說，張洪亮回答道：「你好，方廠長，什麼小孩，沒有啊。」方廠長也有點拿不準了，他再次確認了一下：「小夥子，你是不是從江東來的，在招待所住。」張洪亮答道：「是呀，沒錯啊。」方廠長確認沒錯，就說道：「那就錯不了，肯定是你。」張洪亮想明白了，看來是有人早上救了一個小孩，又確定是江東來的，他知道王俊才經常干這種救人不留名的事，估計十有八九是他乾的。於是他笑著對方廠長說：「方廠長，您誤會了，救人這事不是我乾的，我還有一個同伴，應該是他乾的。」方廠長趕緊問道：「那你趕緊告訴我，你那同伴在哪？」張洪亮看了一眼胡科長，心想我們是來要賬的，也不怕得罪人了，實話實說道：「他被胡科長安排去打掃廁所了。」方廠長就瞪向了胡科長，胡科長臉刷一下就白了，冷汗就下來了，老大要感謝的人被他安排去掃廁所，這還得了，想到這，立馬趕緊親自跑去廁所找王俊才了。

他到廁所時，王俊才已經把廁所打掃得乾乾淨淨了，正在那涮拖把。胡科長不由得心生佩服，眼前這小夥子能屈能伸，將來必成大器。他害怕王俊才再告他的狀，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就安慰王俊才道：「老弟，我們方廠長找你，不過我求求你，千萬別再向方廠長告狀了。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王俊才笑道：「胡科長，我叫王俊才，您放心，我不會在您領導面前告你狀的。」

兩人一起回到供應科辦公室，胡科長小心翼翼地把王俊才介紹給了方廠長。方廠長害怕再弄錯，於是就再確認了一遍道：「你是不是早上在招待所前面的馬路上救了一個小孩？」王俊才這才明白怎麼回事，沒想到這事都驚動了廠長，他笑了笑答道：「些許小事不足掛齒，怎麼還勞煩廠長你親自來一趟。」方廠長這次確認沒問題了，於是上前緊緊握住王俊才的手說道：「太好了，終有找到你了，太感謝了，你是我們廠的大恩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