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陰謀還是陽謀

三十一 陰謀還是陽謀

被舒月縣主與黃三娘子等人簇擁著走進曲水榭的羅二娘子受到了在座閨秀與夫人們的熱情歡迎。

大羅氏心疼的看著嫡妹蒼白如紙的氣色,拉著她在椅上坐下開口抱怨:「昨兒不是說身子不好嗎?今天怎麼又出來了。」

羅文櫻淺淺一笑,眉間蘊含無限輕愁,令人看著心生憐惜:

「母親說我整日拘在屋子裡不出門,好容易長姐邀約,不如掙扎著出來走走,只怕還精神些。」

聽聞羅二娘子琴棋書畫無所不通,是京中一等一的出色閨秀。

只是身子稍弱了些,不過女兒家本來就要行如弱柳,靜若佼花,這點羅二娘子絕對是翹楚。

不過這主母年少嬌弱,妾室又豐滿矯健,燕國可沒有嫡子不出,妾室不能生育的規矩,嫿奉儀如此得寵,只怕會搶在主母前頭生下庶子。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祝麗華,舒月縣主似乎才想起來,忙笑著向她招手:

「奉儀快來見過羅二娘子,說來你們將來還是一家人呢。」

羅文櫻彷彿一無所知此事,淡淡的將目光轉向祝麗華,面帶疑惑。

祝麗華臉色平靜,笑容得體,走過來端端正正的向她行了萬福:「妾北苑王府奉儀祝氏,見過羅二娘子,娘子萬安。」

「原來是祝奉儀,奉儀不必多禮,我尚在閨中無品無級,當不得大禮。」

羅文櫻微微側身避讓,命蒹葭趕快將祝奉儀扶起來。

黃三娘子笑嘻嘻的脫口而出:「櫻妹妹雖然還未嫁入王府,然天家早已降旨落定,明春便是正經的北苑王妃了。

祝奉儀到時在王妃手下服侍,今日見個禮也是應該的,奉儀你說是不是?」

一個是未來王妃,一個是王爺愛妾,在場眾人自然都趨奉羅二娘子,紛紛點頭道應該的,也有明哲保身的沉默不語,靜看二姝鬥法。

小司桃心裡很有些不平,忿忿的瞪了黃三娘子一眼。

正經未來王妃還沒開口,這黃三娘子多的哪門子嘴,奉儀禮也行過了,安也問過了,羅二娘子不受,她偏要來擠兌奉儀。

祝麗華低聲細語,言辭懇切:「黃三娘子說得有理,妾給羅二娘子問安是應該的。」

這位奉儀還算知理,性情也柔和。瞧著明麗卻不張揚,也未持寵而嬌,在場的夫人們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

大羅氏應是不願在自家的宴席上生事,笑著起身打岔:

「各家的事各家自回去論,今兒本是舒月請奉儀來賞荷玩樂,咱們只談花事不添旁騖。」

這羅夫人倒還明白事理,知道我家娘子是請來的客。

司桃心裡舒服了許多,又悄悄的瞪了黃三娘子一回。

舒月縣主拉起羅文櫻的手笑著問她:

「櫻櫻可願意跟我們一同去賞花?若累了使人撐船來你坐著游湖。」

羅二娘子身份貴重,好在為人隨和,點點頭起身:「我哪有那麼嬌嫩,左右沒有太陽,風吹著涼快,我隨你們一同走走。」

在座的夫人娘子們見沒戲看,都起身寒暄著陸續往曲水湖邊游廊閑步。

大羅氏與黃三娘子陪著羅二娘子,舒月縣主落在後頭等著跟祝麗華一起走。

司柳靠近祝麗華,貼著耳邊低聲叮囑:

「奉儀等下離羅二娘子遠一些,切莫靠得太近,以防內宅手段使壞。」

這是怕羅二娘子故意落水誣陷的意思,祝麗華也輕聲回應「放心,我必不會湊近。」

舒月縣主走到祝麗華身邊,伸著頭好奇的看看退後一步的司柳和司桃:

「祝姐姐這兩個丫鬟倒生的好,又忠心,別人的丫頭都下去用飯了,她兩個只怕還餓著吧。

姐姐知道這兩個丫頭忠心,被旁人看著還以為姐姐刻薄,苛待侍女呢。」

「謝縣主體諒,婢等不餓。」司桃司柳兩個齊聲回道。

舒月縣主捂著小嘴笑起來:

「兩個小丫頭倒有意思,寸步不離的守著主子,難道還怕我把你們主子吃了不成。祝姐姐那樣神武,吹口氣兒就把我吹跑了才是。」

後頭這句是對著祝麗華說的,口氣俏皮可愛,逗得祝麗華也笑起來,吩咐司桃司柳:

「你們也下去用飯吧,不能總餓著,本來就瘦,等會兒風大了把你們都吹跑了。」

司桃司柳不願意去,王爺可是叮囑過寸步不離奉儀的。

不去又怕舒月縣主覺得奉儀御下不嚴,連隨身的侍女都指使不動,司柳還好,司桃糾結得五官都擠到了一塊。

「去吧去吧,我和縣主有私房話兒要說。」

總算想了個理由把兩個丫頭打發去吃飯了,這一步三回頭的是什麼情形......

曲水湖雖然叫湖,實則只是較大的活水池塘罷了,比北苑王府的碧清池還要小一些。

荷花也沒有那麼茂盛,但湖裡養了許多五彩斑斕的錦鯉,轉著圈游來游去張嘴向人覓食,倒頗有趣味。

羅文櫻來到湖邊,扶著白石欄杆看那湖中的錦鯉擺尾。

有撐船的婆子采上許多新鮮的蓮花,她便掐了蓮花,芯子撒下去餵魚,順便與大羅氏說笑,似乎完全沒將祝麗華放在心上。

舒月縣主也想下湖去採蓮花,吆喝著將撐船的婆子叫到岸邊,自己爬了上去。

祝麗華見船身窄小,不便上去,只好囑咐她小心些,千萬莫跌進水裡。

船娘竹篙一點,小船向湖中劃去,祝麗華站在岸邊觀看,離得羅二娘子那邊遠遠的。

偏偏黃三娘子見她一個人孤身站著,便過來招呼她一處來看錦鯉。

祝麗華謹慎的站到幾個閨秀身邊,憑欄看魚,黃三娘子忽然向大羅氏好奇的發問:

「荷花雖好,卻有些平常,聽縣主上回說將軍從邊塞寄回來一種奇花的花籽,種下開的花極其美艷,夫人可否讓小女去看看。」

邊塞的奇花,祝麗華不由動心想去瞧瞧,離開戊連山許多年,幼時的記憶也已經淡薄。

只記得小時母親曾摘過一種色澤極鮮艷的花朵給自己戴,或許能再次見到也是緣分。

大羅氏欣然同意,幾位閨秀聽聞她們要往後花苑去賞奇花,說說笑笑的跟了上來。

夫人們感嘆了幾句到底是小娘子們活潑愛新鮮,命侍女婆子好生隨行伺候,莫讓蜂子蟄了嬌嫩的娘子們。

羅文櫻卻不肯去,推說站的腿乏,到游廊里坐著歇息。

柱國府的后花苑倒是非常值得一觀,花木茂密蔥蘢,奇花異草比比皆是。

柱國夫人是最愛養花的,老柱國與小將軍常常從邊境捎回花籽,大羅氏也四處為婆母淘弄,因此這花苑品種繁多,到處奼紫嫣紅蜂蝶飛舞,倒比曲水湖有意思多了。

「繞過這片蔦蘿,那牆邊卷棚下的便是了,這花不喜日晒,又不能潮濕,特意遠遠的靠邊種植,搭上卷棚紗幔遮陰。」

大羅氏指著前邊領路,天色卻有些陰沉下來,倒有些要積雨的意思,一陣風卷的滿園花木亂搖。

黃三娘子東張西望,忽然指著前頭搖動的花叢中叫起來:「蛇!有蛇!」

同行的閨秀們頓時嬌聲尖叫,紛紛亂了起來,忙不迭的往後躲。

不過是蛇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祝麗華將大羅氏拉到身後,自己挺身向前走了兩步。

突然在花叢中鑽出一個男子,伸開雙臂向她撲來,嘴裡大喊著玉梨。

祝麗華吃了一驚,疾忙退後幾步,險些被地上的枝蔓絆得一個踉蹌。

那男子卻緊追著上來驚喜地叫她的藝名:「玉梨,是我,你不認得我了么?」

大羅氏驚慌的躲在侍女身後厲聲責問:

「這是上柱國府內院,你是什麼人,竟然敢私闖我柱國府花苑,驚擾貴客!」

那人穿著像江湖人的打扮,長得頗為英俊,只一個大大的鷹鉤鼻子顯得有些陰鷙。

他不理會大羅氏等人,只望著祝麗華滿懷深情,語帶痛苦的說道:

「玉梨,你我海誓山盟私定終身,誰知我不過出去走鏢兩月,你便被買入王府,我日夜想著救你出來,奈何王府守衛實在太過森嚴無從下手。

若不是你設法傳信與我說今日來此地赴宴,囑咐我尋機會進來,咱們何時才能相見。

你我好容易有這個機會,趁著護衛未來,趕快跟我走吧!我不怕那王爺追殺,只要與你一起,哪怕浪跡天涯也是快活的。」

一群小娘子挨挨擠擠,使團扇遮著通紅的臉,炸了窩的蜜蜂一般嗡嗡議論起來:

「早就聽聞這位祝奉儀是市井出身,江湖跑解賣藝的,沒想到居然早在外頭有了男子。」

黃三娘子語氣驚訝無比,躲在侍女身後尖聲責問:

「奉儀既然外頭有定下終身的人,為何要引到柱國府來,害我等被外男窺視!奉儀是江湖人不知名節為何物,我們卻是深閨女子,容不得半點閃失的!」

大羅氏一連聲的叱喝侍女快去傳喚護衛拿人,再看看曲水湖邊的二娘子和夫人們可有被外人驚動閃失。

祝麗華心裡怒極,到底是誰,居然使這樣卑劣的手段!是北堂昭還是羅氏姐妹。

陰鷙男子趁著眾人一片混亂,竟然伸出手來要強拉祝麗華將她帶走。

祝麗華冷哼一聲,反手直推出去,誰知這鷹鉤鼻也是個練家子,手下力氣一點不弱,一翻一帶,竟握住了她雪白的手腕。

男子滿眼心痛,失望的看著祝麗華:「玉梨,是不是你跟了那三王爺錦衣玉食變心,那你又何苦傳信叫我來尋你。

我不是那樣沒良心的男子,若你真貪戀王府富貴,我也不會將你委身於我的事亂說,惟願你過得好就是了。」

黃三娘子啊的一聲驚叫:

「難道祝奉儀在外頭便已失節?這樣的人北苑王爺竟然留在府中還冊了奉儀,萬一有了身孕,豈不是混淆天家血脈?」

這話可就有些駭人聽聞了,那男子與黃三娘子左一句右一句,祝麗華竟沒有開口辯解的機會。

園外聽著一陣奔跑的動靜,應該是上柱國府的侍衛趕過來了。鷹鉤鼻男子見護衛趕來,怒沖沖的盯著祝麗華,恨恨罵了一句婊子無義,突然撒手退後。

祝麗華還沒反應過來,男子已經三兩下蹬著牆身翻越出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祝麗華有心追出去,只是今天赴宴穿著宮裝衣裙束手絆腳,哪裡翻得上牆去。

她緊蹙眉頭咬著嘴唇默默轉身,只見大羅氏與一群小娘子神色冰冷,鄙夷的看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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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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