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 王妃得病
一場秋雨一場寒,舊京接連下了三四日雨,天氣驟然寒冷起來。
司桃與司柳正在翻找箱櫃,收拾秋日要穿的厚衣裳。
蘭萱姑姑坐在窗下明亮處,手持針線給祝麗華做幾副厚棉的護膝。
整日學規矩跪來拜去,奉儀的膝蓋已經不成樣子,到處青紅紫綠沒有一處好地方。
雖然每夜都用安大夫拿來的藥油搓揉,好歹未曾傷了筋骨。
可是如今天氣寒冷,動輒便在冰涼的地上跪著實在痛苦。做幾副護膝帶上藏在裙下燕嬤嬤也看不見,多少要好些。
湖州的水患越發嚴重了,今年各處都不太平。湖州鬧水患,北方起旱情,宮中聖人偏偏得了風寒,數日不曾上朝。
朝堂的事都是幾位閣老協助太子處置,北堂煥也跟著忙得腳打後腦勺。
若是湖州那邊再起汛情,便要派皇子與重臣去巡視了。
北堂昭一心想去湖州立下些功勞,好讓聖人看在眼裡對他加以重用,也每日忙得不可開交,陳妃身子日益沉重也無暇顧及。
王府里羅文櫻卻不知是染了風寒還是如何,漸漸的有些頭昏目眩,身體疼痛。
請了安杞去診脈又沒有大事,韓嬤嬤又特意遣人拿了帖子去太醫院宣了兩三個太醫來瞧,都看不出病因。
北堂煥每日忙的很,有時來正院也是深夜才歸。匆匆睡了早上起來便走,或是乾脆在前院書房休息。
羅文櫻這一病,他大略知道也沒在意。
綺梨居倒是輕鬆了許多。
燕嬤嬤沒工夫天天過來教導規矩了,和韓嬤嬤每日在正院守著羅文櫻,指使小廚房燉湯燉羹的調養。
黃鳥自從到了綺梨居管事,對蘭萱姑姑和司桃她們倒是很客氣,並沒有仗著王妃的勢橫行霸道。
祝麗華也早囑咐過她們,但凡有事讓她去管,輕易不觸犯她便是了,只當一個擺設在院里。
這天北堂煥下朝回府,一進正院便聽見裡面亂鬨哄的。
趕緊進了正房一看,才知道是羅文櫻昏黃時暈倒了剛剛蘇醒。
蒹葭抹著眼淚道。「王妃這些日子一直昏昏沉沉,頭疼嗜睡。王爺事情多,王妃又不讓咱們攪擾王爺。
請了安大夫和幾個太醫來看,都說雖然脈象有些弱,但總歸瞧不出病來。開了些滋補調養的方子吃著。」
北堂煥伸著頭看了看羅帳里的羅文櫻,小臉雪白氣息低微,無精打採的靠著軟枕躺著,身上蓋了厚厚的錦被。
羅文櫻勉強向他露出一個笑容來。「王爺公事繁忙,妾身子本來就弱,怎麼能給王爺添亂。
既然安大夫和太醫們都說沒事,那可能是妾不耐時氣,估計過一陣子......。」
話還沒說完,一陣劇烈頭痛襲來,頓時捂著頭呻吟起來。
白露飛快地端了痰盂來,扶著羅文櫻的頭在床邊嘔吐。
北堂煥心裡一陣著急,畢竟是自己的妻子,雖然與羅氏沒有對小梨兒那樣的滿心喜愛,但也是圓了房的夫妻。
羅氏自從嫁進王府,一向溫柔體貼,也從未為難過小梨兒她們,就連碧雲和碧芝都留在正院伺候,可算是賢惠得體。
現在病成這個樣子,自己做丈夫的多少要付些責任。
他坐到床邊,也不避忌嘔吐的味道難聞,細心給羅文櫻擦了嘴扶著她躺下。
羅文櫻用手揉著額頭不斷叫疼,北堂煥大聲吩咐人。
「火速派人去前院叫何伴伴遣人拿名帖去太醫院,請陳院使來看看。」
碧雲兩個應了一聲,趕緊跑出去吩咐小內侍往前院傳話。
正院這邊亂鬨哄的,綺梨居一牆之隔自然知道。
祝麗華坐在房裡邊揉搓膝蓋便問司柳,「那邊亂鬨哄的在做什麼呢?」
司柳低聲道,「王妃今日頭痛得厲害,這幾日也沒吩咐您過去服侍,只有胡奉儀每日早晚在那裡伺候。
今天想是病的厲害,王爺剛才回來便去正院看視去了。」
司桃轉著圓圓的眼睛尋思,王妃面噁心毒,這一下病了好幾天只怕是報應。
最好一病不起才好呢,免得整天找奉儀的麻煩。
蘭萱姑姑看著她那眼神就知道司桃在想什麼,停下手裡的針線抬起眼帘瞪了司桃一眼。
眼風向外揚了揚,黃鳥可是在院子里看著小喜子他們收拾院里的花草呢,若是被她瞧見,就要倒霉了。
祝麗華潔白瑩潤的臉龐比先前瘦了些,黑白分明的大眼中隱含愁緒,眼底下青青的兩片陰影。
她繼續揉搓著發熱的膝蓋,語聲平板地說。「王妃說完規矩還沒學好不用過去請安。
本來王妃病了是該過去的,既然王爺已經去了,那咱們就不必操心了。」
蘭萱姑姑無奈地皺了皺眉頭。
先前奉儀和王爺好得蜜裡調油,自打王爺大婚以後被王妃牽制著,已經許久不曾陪過奉儀了。
偏偏奉儀又是個傲氣的性子,既不肯用手段去請王爺過來,受了磋磨又不能向王爺訴苦。
每次王爺過來看她,不是推說身子不適,就是剛說了幾句話便被正院那邊的人用借口把王爺請回去了。
長此以往,只怕王妃牢牢攥住了王爺的心,奉儀卻被王爺漸漸冷落了,日後若是落得像胡奉儀那樣冷清,可如何是好。
她看著祝麗華,張口欲勸,可看她素白臉龐上清寒冷淡,又不知從何說起,何況還有黃鳥在外頭。
太醫院的車來得很快,何伴伴領著花白鬍子的陳院使,帶著葯童背了藥箱一路匆忙來到后宅。
陳院使先看了羅文櫻的氣色,再問了身邊丫頭嬤嬤們幾句話,便道請王妃的手出來診一診脈。
羅文櫻躺在帳幔後頭,伸出一隻纖瘦細白的手腕。
陳院使搭上指頭,側著頭細細的診了許久,又換了一隻手診。
皺著眉頭道,「王妃雖然脈象有些弱,但並沒有實證,恕老夫醫術低微,並沒有看出什麼病來。」
燕嬤嬤行了禮道,「勞煩老大人,先前奴等也請安大夫和兩位御醫來瞧過,和您說得一樣。
只是王妃日益沉重,今兒更是昏迷了過去,奴等實在著急,求老大人給仔細開個方子調養調養。」
北堂煥皺著眉頭,黑臉上神情疑惑憂慮,「既然連陳院使也瞧不出來,那是怎麼回事呢?」
陳院使沉吟了片刻,搖頭道,「恕老臣實在淺薄,確實瞧不出來。
不過民間常有巫醫一說,不如王爺請個有名的道醫來瞧瞧,或許有用。」
燕嬤嬤的臉色頓時就白了,焦急地道,「老奴等是聽說有道醫瞧病,但那都是中了......」
她看了北堂煥一眼,不敢往下再說。
羅文櫻在帳子里又呻吟起來,頭痛得更加厲害。
陳院使提筆寫了個方子,向北堂煥道。「王爺請借一步說話。」
兩人到了外間,陳院使拱手道,「剛才老臣看王妃臉色青白,脈象虛浮又沒有實證,或許是衝撞了什麼。
王爺若是犯難,不妨請個觀中高明些的道醫來瞧瞧,或許有用。」
北堂煥一向是不信這些東西的,但連安杞和陳院使都瞧不出來的病,羅氏又病的這般沉重,也不知道該不該信了。
吩咐何伴伴送了陳院使出去,自己回到內室眉頭緊鎖,耳邊只聽著羅文櫻陣陣呻吟,終於下定決心。
「你且先吃著葯,本王這便叫人去皇家的長青觀請位道醫來看看。」
韓嬤嬤和燕嬤嬤看著北堂煥大步流星的出了門,臉上不約而同露出一抹笑意。
羅文櫻在床上也不呻吟了,皺著細眉連聲抱怨。
「還不拿些蜂蜜水來給我漱口,阿容拿來的這個葯也太苦了,苦得我一直想乾嘔。」
蒹葭連忙打起帳幔端過水來,羅文櫻喝了半杯蜂蜜水才撫著胸口舒服起來。
「這裝病也太累了,嚷得我連力氣都沒有了,還真頭疼起來了呢。」
燕嬤嬤笑眯眯的道,「娘子辛苦一陣,等除了那個賤奴,這王爺和王府後宅從頭到腳都是您的了,這點辛苦值當的。」
羅文櫻笑了一笑,輕聲問她。「那邊的事情都準備妥當了?可別出了紕漏,那賤奴的運氣一向好得很。」
「您就放心吧我的娘子,都打點得妥妥噹噹的了,保證她是掌心裡的猴子翻不出天去。」
燕嬤嬤笑得意味深長。
掌燈時分,王府果然請來了長青觀的道醫。
是長青觀有名的雲虛子道醫,老娘娘病重時也請他去看過,瞧了並不是邪祟作怪才放心。
雲虛子五十餘歲,滿頭烏黑的頭髮梳成一個道髻,頭上簪著一支桃木蓮花簪。
面色光潔紅潤,身材修長,穿著青色道袍,手持拂塵大袖飄飄,頗有仙風道骨之感。
進來先稽首向北堂煥問安,再向靠在枕上頭痛不止的羅文櫻打量了一番。
拂塵一甩,也不請脈,先在房裡各處走了一遍。再拿出一個羅盤細細看了一陣,向北堂煥沉聲道。
「小道不敢相瞞,王妃的病並非實疾,而是中了巫蠱之術。」
眾人頓時大驚失色,面面相覷。
北堂煥皺起眉頭,黑臉上不可置信。
「道長,我朝雖然不禁鬼神,但巫蠱之術不可妄言,何況是王府重地,王妃怎麼會中巫蠱之術呢。」
雲虛子拂塵一甩,面色莊嚴。「王爺,小道只據實而言,若有冒犯之處,還望王爺恕罪。
只是王妃中巫蠱之術只怕不是一兩日的事,必然有人日日以邪術詛咒。
中咒之人先是頭腦昏沉,漸漸嗜睡頭痛,直到頭痛欲裂,神思渙散。
現在王妃還只是嗜睡頭痛,若是不及早尋出根源,只怕下一步便要重病不起了。」
蒹葭和白露等人頓時哭哭啼啼的跪了下來。
「求王爺請道長尋出根源,救救王妃。」
北堂煥眉頭緊鎖道。「你們先起來,便請道長在我府中尋找根源,免得耽擱救治王妃。」
雲虛子點頭,「還請王爺允許小道在王府內四處走走,也好查根究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