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風送來桃花纏綿的香味。

蘇嫵細白的手指緊緊攥著他袖子，雙眸水潤潤的望過來，眨巴眨巴，這才往後退了半步，低喘一聲，啞著嗓道：「別。」

她臉頰燒的紅艷艷，抿著嫣紅的薄唇，愈加引人憐惜。

康熙慢條斯理地理著被她捏皺的袖子，淺笑著望向她，眸光中意味深長。

臉頰漸漸不紅的蘇嫵，對上他眼神，登時又羞赧起來。

他眼神放肆，能燙人一般。

蘇嫵不想在白日和他曖昧了，一心惦記著自己的貓別墅和鞦韆，便拿起圖紙，喚初桃進來，送製造局去。

但是等她一走，室內又剩下兩人。

康熙大馬金刀的坐在太師椅上，手中端著蓋碗，慢悠悠的啜著茶水，見她低眉順目，乖巧極了，便溫聲道：「你怕什麼？」

前些日子，她恨不得騎在他頭上鬧。

整日里放肆的不成樣子，慣常愛捉弄人。

他這不過跟著學了些，她這便受不住了。

蘇嫵當自己沒聽到。

「篤篤。」

康熙單指敲了敲桌子，這才低聲道：「你覺得成立個部門，宮廷監辦事處，如何？」

「專門管著內太監那些事，再就是往來文移、坐更、值日巡防等等。」

蘇嫵蹙起細細的眉尖，想了想，這才低聲道：「怎的突然想起來弄這個？原先不是內務府的事？」

確實是內務府的事，但沒有明確的職責範圍，難免有人身上權柄過重。

「還說您把十三衙門給廢了，原是在此處等著。」蘇嫵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這才撫掌道：「您的主意極好。」

「朕想著，不若叫『敬事房』。」

康熙來了興緻，索性又將章程給擼了一遍，蘇嫵聽著，心中不禁一動，康熙不是個隨意和后妃討論政事的人。

若開口了，必然也是有原因的。

「設兩個總管大太監，你為總理，如何？」

康熙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暖玉扳指，淡淡說著。

蘇嫵從未覺得康熙聲音這般好聽過，原先她接手宮務的時候，就覺得自己是個無情的工具人。

就只有知曉權，沒有決策權。

但康熙把敬事房撥給她，這權利可就大了，這段日子，真是沒白寵他，是個知恩圖報的。

但她轉念一想，又覺得有些不大對，如果她記得沒錯，敬事房還管著后妃侍寢。

果然就聽康熙又說道：「彤史在你手裡頭捏著，這后妃侍寢一事，便也歸在敬事房。」

蘇嫵聽著，慢慢的啜著茶水，笑盈盈道：「您不怕臣妾……」

她話還未說完，就見康熙瞥她一眼，淡淡道：「這差事你攬不攬？」

蘇嫵點頭如搗蒜，頭上如意釵的珍珠流蘇微微晃動，帶出瑩潤的光澤。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此番得了新差事，蘇嫵雙眸亮晶晶的湊過來，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您也太好了。」

她誇讚一句，依偎在他身邊坐下，手捧著臉，滿是仰慕的望著他。

康熙被那脈脈含情的眼神燙了一下，他垂眸斂神，大掌摩挲著她細膩光潔的臉頰，沉吟不語。

殿中擺放的紫金香薰爐竄起裊裊輕煙，曲折騰空，帶著淺淺香氣。

他又坐了一會兒，便說要去處理政務，康熙確實忙，這個時節，他要忙的事很多，來翊坤宮就是被政務煩到了，過來散散心。

好在沒有讓他失望，走的時候，他的腳步輕快極了。

蘇嫵笑了笑，立在門口，目送他離去之後，這才淺笑著回身，先是抱著小奶貓親香一番，這才低聲道：「把本宮的衣裳放一件在貓窩裡頭，叫它熟悉熟悉味兒。」

初桃整顆心都在小奶貓身上，聞言脆生生的應下，跑的比誰都快。

蘇嫵瞧著，不禁搖頭失笑。

一日的功夫，她不過是拿著綉繃子扎幾針，又練了會兒大字，這天色就擦黑了。

白日的時候，天氣那麼好，到這時候，反而有些天陰，昏沉沉的，瞧著要下雨的樣子。

蘇嫵看了庭中的海棠花樹一眼，恍然間還以為是花釵落在上頭了，不禁笑道：「你們來瞧瞧這枝，可不比人工雕琢的還好看？」

疏密有度，一朵盛開的海棠花左邊是一大一小兩個花苞，右邊一個花苞，下頭垂著的那個略大些，要開不開的。

底下隱隱藏著幾個紅紅的小花苞，再就是綠葉映襯。

蘇嫵瞧著，笑眯眯道：「快畫下來，拿去製造局去，叫他們照著做一個來。」

這麼說著，她笑著往內室走。

愛憐的摸了摸小奶貓，給它為了奶，看著它粉嘟嘟的鼻頭聳著，乖巧的喝奶。

喂完之後，才覺得了卻一樁心事，蘇嫵這才洗漱躺下。

室內一燈如豆，她放下床帳，很快就睡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嗚嗚咽咽的聲音響起，不是今兒在御花園假山處聽到的特別像。

蘇嫵被吵醒了，她皺著眉頭起身，掀開床帳，就見一個影影綽綽的黑影，飄飄忽忽的在她眼前。

伴隨著嗚咽聲，著實有些嚇人。

大半夜的瞧見這個，比做噩夢可怕多了。

蘇嫵冷著臉，沉聲道：「初桃，初酒！」她喊了兩聲，還未有人應，那黑影飄忽的就更厲害了。

她索性自己起身，手中執著蠟燭，微微舉高了些。

黑影映在牆上，分明是個宮裝女子的模樣，縱然看不大清楚，但大體的模樣，都已在了。

蘇嫵素手攀上床繩，狠狠一拉，叮鈴鈴的聲音便在整個翊坤宮中響了起來。

在這種動靜下，正殿的所有值守奴才都醒了過來，趕緊往寢宮裡頭沖。

初桃一進來，便唬了一跳，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死死的捂住嘴，不敢出聲。

軟著腿起身，她擋在蘇嫵前頭，抖手抖腳，卻未移開半步。

「封鎖翊坤宮！」蘇嫵當機立斷的下了命令，又瞧了床帳一眼，那身影已消失不見，她眸色幽深的四處巡弋，這大清後宮裡頭，果真卧虎藏龍，竟還有此等人才。

能做出小孔成像這樣的奇才，拿來嚇唬她，也真是埋沒了。

蘇嫵眼神清亮，絲毫沒有被嚇到，她安撫的拍了拍初桃，輕聲道：「不怕，那是個小把戲。」

翊坤宮燈火通明。

她坐在太師椅上，身上披著狐裘，手中捧著熱茶，目光幽深的望著自己的床帳，以自己有限的知識，來推測小孔成像如何才能成功。

底下跪了一群人，她沒有開口，誰都不敢起來。

眾人屏息凝神，四下里寂靜無聲，都在等著最後的審判。

蘇嫵望著外頭微白的天色，經過這一通折騰，眼瞧著就想天亮了。

昨兒白日她去貓狗房，被人知曉行蹤，選雪團不過耽誤片刻功夫，對方就已經在她必經之路的假山後頭準備好，而在夜裡，她白日聽過的嗚咽聲，晚間伴隨著黑影，再次出現。

此人對她知之甚深，能夠了解到她的一舉一動，甚至對她的行動也有一定的預判。

「篤篤。」

敲擊桌面的聲音響起，初桃這會兒臉還青白著，她立在蘇嫵身旁，聽見初酒小小聲的問：「怎的了，你臉色這般的差？」

初桃不答，只是看著一群嬤嬤到處在搜查，恨不得將翊坤宮掘地三尺。

只要不是日常所用的東西，盡數都要搜出來。

蘇嫵立在床帳前，根據影子的投射範圍來推測，對方是在何處。

又是怎麼能在瞬間消失不見。

「皇上駕到~」正忙亂間，康熙大踏步走了進來。

他身上還穿著朝服，進來先是拉著她的手，看了一圈，見沒有什麼異常，這才將她手掌整個包裹在手心，低聲問：「一下朝就聽說你這出事了，怎的了？」

他來的急，大掌還帶著晨曦的冰露。

蘇嫵牽著他坐下，到底夜裡沒有休息好，她這會兒臉色也有些蒼白，便淺聲道：「去準備一碗牛乳，再做些甜口的甜心來，要爽口的。」

這般吩咐過，她這才牽著康熙的手，掃了周圍人一眼，低聲道：「如今也搜個差不多了，您再等等。」

康熙便跟著她坐下，皺著眉頭，環視周圍。

就見初桃臉色蒼白，縱然扶著把手，那腿卻一個勁的顫。

見他面露疑惑，蘇嫵索性湊在他耳邊，低聲將事情說了，除了這樣的事，瞞是瞞不住的。

康熙皺眉，這種事，著實匪夷所思。

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康熙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撫。

闔宮十來個奴才，卻落針可聞。

只有嬤嬤翻動東西的聲音。

蘇嫵視線在正殿內巡弋，想了想，指著幾個年紀小的太監，她冷聲道：「你們幾個，搬□□來，瞧瞧這房梁和藻井。」

雖然高了些，但也能藏東西不是。

一般人還想不到這樣的地方，太適合犯上作亂了。

打頭的小太監叫小福，聞言沖的最快，跟只小猴子似得，呲溜就竄上了房梁，沒過一會兒功夫，他懷裡抱著東西，灰頭土臉的下來了。

「您瞧瞧？」

小福的眼睛黑白分明，他一臉期待的望過來。

蘇嫵瞧了他一眼沒說話，只走近了看他抱下來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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