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海面還很平靜

深藍色的海面上，一隻油輪安靜地行駛著。偶爾几絲海風吹過，給坐在甲板上侃談的人們帶來些愜意。說實話，這也的確比較愜意。說是訪問，還不如說旅遊來的貼切。這次國家科學院被授權的赴美之行，他們的理解是一次普通的科技訪問，目的是就核技術問題與美科學家進行技術交流。這是下發的文件上明明白白的黑色字體。

周冰坐在一個房間內的椅子上，直愣愣地盯著桌子上的堆得像小山的一沓文件，不過他可沒看。他可不認為這次的訪問僅僅是科技交流這麼簡單。事實是他的頂頭上司在他出發之前秘密地叫他過去，進行了一次極為隱秘的談話。談話的內容除了為數不多的人知曉外，別人無從得知。談話臨近結束時，他的上司細心地叮囑：這次的任務無容有失。若是未果，你就別回來了。心細如髮的周冰從上司的眼中讀出了威嚴，這不奇怪，可是令他感動的是他還讀出了擔憂與關心。於是，他懷疑如果不是他與上司私交甚好，或者換成別人，那人可能會說：不成功，便成仁。

可是由不得周冰有足夠的時間來感激上司，這位帶有軍人特有的冷峻的上司就用嚴肅的低沉的聲音說道「因為這個計劃需要高度的機密，所以計劃的目標與實施過程僅由我口述，你的時間不多，我希望它深深地印在你的腦海中，你要一字不差地刻在心裡，聽好......」

等到上司述完了與計劃有關的各種事務，周冰後背上滲出一大片密布的露珠，他用手捋了捋額前的不長的髮絲，順便擦去前額上的汗水，長長吁了一口氣，才讓自己從剛才的驚訝與震驚中平復過來。心裡暗道：開什麼玩笑，讓他從美國無處不在的監控設備里不漏痕迹地弄出一個人，這無疑是比登天還難的事情。

正當他想要向上司抱怨任務之艱難以期希望得到更多的輔助時，忽然從上司的背後出現了十五名統一黑色服裝的短髮青年，不是虎體闊背就是英氣勃發，看上去氣宇或冷峻或睿智，那種散發的光芒遮掩不住。上司盯著周冰的眼睛，嚴肅道：這是我從國家軍隊與情報系統中精挑細選的人才，他們不是身體強悍就是頭腦縝密。從現在開始，他們無條件服從於你並且負責向你提供幫助與建議。說話時，他始終盯著周冰的眼球，他不希望他的部下在執行重要任務時眼神里流露出絲毫的消極和逃避的眼光。可是，他很快就笑了。因為他發現周冰的眼神依舊是那麼的冰冷，那麼的清澈，那麼的一如平常。這讓他很滿意。因為他太了解周冰。一旦他出現這樣的神情，任務可說是成功了百分之七八十，儘管這並不是什麼可讓人信服的規則。

他給周冰遞過去一張一寸的黑白照片，笑著，可是這笑中卻包含著無以語言的肅穆：「周冰，如同計劃必須刻在腦海中一樣，這張照片也必須刻在腦海中。」

周冰把眼光死死地釘在照片上直至那人的相貌完全印在心中。長期形成的偵察兵特有的眼光毒與記憶力超強，使這個出身於偵查兵的軍政兩界均有涉足的雖然名字不是很為人知但卻無足輕重堆得國家級重要幹部不費吹灰之力就清晰地記住了那人的容貌。現在他可以確信地說，即使那人燒成灰他也可以認出來。這中間其實也並不誇張。

直至周冰抬起自信的眼皮望著上司，上司笑著拍了三下手掌，一個中年人面無表情地緩緩走了出來，似乎還很拘謹或者膽怯。周冰瞥了一眼，一瞬間眼中閃過一縷驚訝，可很快就釋然了。他走過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示意那人將緊張的神經放鬆下來。這個極為重要的小人物才算舒了一口氣。

上司對周冰說：好了。事情說完了。如果你沒有疑惑，就先走吧。你走的那天我就不送了。然後他很快用一貫的威嚴掃了掃十五個青年精英及那個小人物，沉聲道「以後你們必須聽他的。我說的是必須」

周冰對此很感動，因為這幾句話不僅包含著友情，同時也無疑透漏出一條很重要的訊息「如若計劃有變，你當然可以有自己的選擇。至於這些行為產生的影響，他會幫忙的。

叼著煙來回踱步的周冰在輪船上來不及思考他與上司的個人情感，因為這在國家利益面前太過渺小，微不足道。想了一會，他用國家專為這次行動設計的無線通訊向十五個青年做出一下通知「放下手中的事情，迅速來到房間111.」這東西果然好使，不一會，十五個青年風塵僕僕齊聚111房。不過，讓周冰存在顧慮的是這玩意能不能逃脫美軍的監控設施。可是，這些不是他現在可以考慮的，因為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那就是廁所在哪裡以及最近的廁所距離這有多遠。他一放鬆自己的思想，就感覺尿意潮水般襲來。周冰深知，百分之百的精確度才是任務成功的唯一保證。以至於他無論做什麼都會第一時間想到處理這些事情有沒有捷徑以及用這種捷徑需要花費的最短時間和成功的基本成率。他倒也不厭倦，因為他早已習慣了。

因此當他問道船行駛到哪了聽到含糊不清的「可能再有三十海里就到海岸」的回答時，他皺了皺眉頭，頭也不抬的說「不能再具體點嗎？以後我希望你們的每一個回答都要我滿意。而讓我滿意的唯一標準就是精確，毫無挑剔的精確。我不願聽到大概可能估計之類的字眼」

話說完，一個相貌清秀的年青人走出來，拿出隨身攜帶的地圖，仔細瞧了一會，說「此間海域北偏西53度33海里就是陸地」

周冰臉上不動聲色，心裡暗贊了一聲。「嗯！大家先休息，到陸地上我叫你們」然後看了看那個青年，眾人走後，青年流下來。周冰問「你叫什麼名字」青年說「吳漢」周冰點頭。兩人就攀談起來。這其實不失為一種尋覓親信的辦法。

海上的黃昏異常美麗，水波無傾的海面平靜極了。周冰的心裡恰恰與海面相反，忐忐忑忑，他正在仔細地思考計劃的各個環節以及一旦出現危急情況的應對措施。最後他在得出一個結論時，心情就沉入海底，波瀾無起。那就是：一旦失敗，就以身殉國。

當第二天懶樣樣的朝陽緩緩升起時，船到岸了。一行黑色西服的美國人早就在碼頭等待著。下船時，周冰環顧四周，陽光照在了臉上、身上，清掃著這幾天因耗神而略顯得疲憊的身體。

訪問團團長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科技工作者，那代表著謹慎的刻板的臉龐上難得地露出了笑容，與對方那個一看就是領頭的高個人進行了擁抱這個親密的動作。彼此笑容滿面。

簡單的問候之後，兩人手挽手向一排準備好的停在路旁的黑色轎車走去。寬闊的馬路旁搖曳多姿的不知名的植物很快就吸引了坐在行駛的轎車裡的一行科技人員，倒不是他們見識短，只是他們整日整日的悶在實驗室里進行艱苦的腦力工作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來享受清閑，何況這異國的情調是那麼的攝人心神。於是他們嘰嘰喳喳地像麻雀一樣談論著。周冰儘管心裡裝著很多事情，此時也就近地與吳漢假裝對周圍的景物頗有興趣地聊了起來。因為他知道這是一種極好的偽裝，他要造成對方以為這只是純粹的科技工作者的隊伍。只有這樣，行事的成功率才會提高。其實，他也有自知之明，儘管這個號稱「潛鷹」的計劃何其隱秘，但是憑藉美國政要的機智頭腦以及其無所不在強大的令人頭疼的情報收集設備，他們多少也會得到一些蛛絲馬跡。所以，即使要十二分的謹慎也不為過。

事實上，正如周冰猜測的那樣，在美科技團里剛籠絡到這個叫華技的華裔美籍的核技術方面的天才科學家的風頭浪尖上，中國突然進行科技訪問，這不由讓美方軍政的要人紛紛猜測中國方面的真實意圖。因為這可不是一個普通的科學家，這可是一個掌握這個星球上最尖端的投放于軍事戰場上威力驚人的核彈方面的核彈天才，並且最重要的不是他已經掌握了美國這個最發達國家大多數關於核彈方面的資料與技術，更為重要的是，這個人具有強大的挖掘潛力，其博聞強識與孜孜不倦的瘋狂讓同行多嘆為觀止。

不過，美國其實也不缺像華技這樣的前沿人才，在美國內很隨意就能找到兩三位與之相差無幾或隱隱超越之的科技人員。只不過美國想敝帚自珍，因為無論如何，這樣一個能夠將高端科技轉化為軍事動力的任務不管到那個國家，就會輕而易舉地在幾年內開發出破壞力巨大的核武器。這無疑是美國稱霸全球的一大阻礙。因為，眾所周知，核武器最大的作用不在於效果，而在於震懾，在於恐嚇。自己擁有固然好，可是別人要擁有，就難免恨得只想咬破牙齒。

當然在這次計劃之前，有關人員已經與華技進行了促膝長談，在取得他本人的親自同意才仔細地擬定了「潛鷹」這個營救計劃。之後，又百般演算，使之完善。然後迅速地想要付諸實際，因為這樣有一點速戰速決的味道，容易達到出其不意的突襲效果。不過，最初的想法是想要通過外交手段來實施，可是國家政要對此手段的前景不甚樂觀，並且擔心這樣做會起到打草驚蛇的不良影響，不如直接營救來的隱秘來的乾脆。雖然這件事有點在玩火的意味，可是核技術是關乎國計民生以及未來時期中國的國際戰略地位的重要切入點，實在值得冒險，並且科技人員運用無數次的演練證明行動的成功率還很樂觀。一旦，未果，國家還可以隨時採取措施來彌補。當然這時候，就是這群「中國的反動分子」包括周冰在內的噩夢。只不過這只是國家政要頭腦中的裝飾，誰會知道。

經過反覆權衡，橫下心大幹一場。

上午的太陽不是很毒，反倒有一種冰涼的感覺。美方的叫做吉姆米德的領頭人拿起電話向上級彙報這次接待情況，說了一大堆成功順利滿意的話，最後臉色一嚴肅「海面還很平靜」電話那頭沉吟一會，極不自然掛了電話。

周冰默然，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