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挑刺過後，徐詩夢的手上又多了好幾個帶血的小結痂，配上之前的那些血道子，看起來就像是和野貓打架之後，被撓又被咬的狀態。

李桂榮捧著自己姑娘的手默默的流眼淚，唉聲嘆氣在心裡埋怨自己沒用，徐詩夢的心態卻要比她媽媽好的多，往自己手上抹了一些她媽冬天的時候用來治療手腳裂口子的蛤蜊油后，到院子里去清點自己的「戰利品」。

她這一次背回來的酸棗至少能有十五、六斤，再加上之前的那些蘑菇乾和藥材，應該是能將借書證的押金湊夠了。

明天就是南皋鄉的大集，讓大爺騎著自行車把這些東西帶到集上去賣掉，後天正好是周日，就可以和馬老師一起進城去圖書館了。

美滋滋的徐詩夢一點都不覺得手上的傷口疼，反正都是一些皮外傷，養上幾天就好了。

就是手指頭上留下的幾個挑刺的口子，寫字的時候壓著疼，讓她沒辦法和前幾天那樣快速的完成家庭作業。還有就是她媽這幾天不許她手上沾水，那洗臉就有點麻煩，只能用濕毛巾擦了。

腦子裡安排著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手上也沒閑著，找出乾淨的塑料袋將蘑菇干、藥材、還有酸棗都按照種類一樣一樣的裝好，重新復秤過後徐詩夢拎著這些東西，給西屋的大爺送了過去。

第二天，徐詩夢背著書包出門的時候，還沒忘記回頭向著她大爺囑咐：「大爺，那些東西你可一定要記得幫我賣了呀！」

坐在主屋門口草蒲團上抽旱煙徐宏星聞言吐了一口煙笑著回道：「知道了，你都說了那麼多遍，想忘也忘不了。」

等到手裡的煙捲抽完，徐宏星慢悠悠的站起來，用手彈了彈褲子上的土，從牛棚那邊把自己的那輛二八大扛自行車推了出來。

孫香雪從屋子裡拎了好幾個袋子出來，有徐詩夢昨天晚上給他們送過來的，還有他們之前自己刨的一些藥材和山貨，正好趁著丈夫去趕集的時候一起都賣了，換一些針頭線腦回來。

「到了集上先把這些東西賣了，在買幾雙白線手套回來。詩夢托你賣的那些東西，能賣到十塊錢最好，要是賣不到差那麼塊八角的咱們就給填補上吧。那孩子這一個月不容易，起早貪黑曬的又黑又瘦不說，昨天上山去擼酸棗，手都快扎爛了，我今天早上看見桂榮，眼睛都哭腫了。」

孫香雪也算是看著徐詩夢長大的，瞅著孩子這麼折騰，她也跟著心疼。

「知道了，老二家的也是脾氣犟，媽都把給詩夢的錢預備好了，就等著她們過來要，誰想著那娘倆能這麼要強。」

「行了，早去早回，我估計詩夢今天中午一準得放學就往家裡跑。」

孫香雪預料的一點沒錯，二年級今天上午的最後一節課是美術，老太太又在黑板上畫了一節課的小蟲小鳥給學生們看。

會這樣也是沒辦法，老太太教書的時間太長了，並不是每一個學生都能買得起畫畫用的白紙、水彩筆或者蠟筆。

之前的好多年都是在照顧家中貧困的學生，久而久之就養成了習慣，老太太畫學生們看，期末結業的時候每個學生能交上來一副作品就可以了。

這樣的教授課程導致美術課上的課堂氣氛相當輕鬆，幾乎是下課的鈴聲一響，老太太揮手就宣布放學，從來都沒有拖堂的時候。

徐詩夢在老師宣布放學的一瞬間就從座位上站起，第一個出了教室，快速向家的方向一路小跑。

「大爺，大爺，我的山貨賣出去了嗎？」徐詩夢人還沒進屋，聲音就先傳了進去。

「賣了，賣了，這是賣山貨的錢，一共十二塊五，給你。」徐宏星聞言從西屋那邊走出來，把早就預備好的錢遞給她。

「呀，有這麼多？」徐詩夢驚喜的接過來說道。

「嗯，秋收了嘛，大傢伙都忙著下地，去山上搗蹬山貨的人就少了，賣的人少收購的價格就能比平時高一些。」經常去山上刨山貨補貼家用的徐宏星，對每年各個時間段各種山貨的收購價格都很清楚。

「太好了，我明天就能跟著馬老師去圖書館了。媽，我明天要和老師一起去圖書館借書。」徐詩夢攥著那些錢，興奮的向她媽說道。

「知道啦，明天跟著老師一起去街里，要聽馬老師的話不許亂跑，更不能給老師添麻煩，聽見了嗎？」

徐詩夢聞言連連點頭，對她來說只要讓她去城裡借書，那就咋地都成。

下午課間的時候，徐詩夢到教職工辦公室那邊去找馬老師，與老師約定好了時間。

因為要趕最早的那一班車去城裡，怕遲到的徐詩夢起來的非常早，把鹹菜條往玉米麵餅子里一夾，她一邊走一邊就在路上解決了自己的早飯。

站在村小學門口大馬路上的馬衛國，遠遠的就瞧見了自己的學生甩著兩條粗辮子，快步往他這邊走來。

掀起衣服袖子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比約定的時間早了將近半個小時，這孩子果然早到了。

「馬老師好。」走到老師身邊的徐詩夢乖巧的向著老師問好。

「嗯，吃早飯了嗎？」孫女和徐詩夢差不多年紀的馬衛國很在乎學生的身體。

「吃過了，老師我們要在這邊等多久？」

「不一定，快了半個小時，慢了也許得四十多分鐘，就看咱們今天想做的那趟車開的是快還是慢了。」

大約是覺得自己帶著一個學生，站在路邊等車很無聊，馬衛國推了推自己鼻樑上的眼鏡架，決定要檢查一下班級學習委員的作業：「昨天放學留的作業，讓你們背誦的古詩你背了嗎？背了，好，給老師聽一下。」

徐詩夢：「日照香爐生紫煙······」

為什麼禮拜天她還要被老師檢查作業？不是要去街里圖書館辦理借書證的嗎？

等他們上了汽車進了城裡，到站下車后，馬衛國拉著東瞅西看的徐詩夢穿過車站的人流，向著車站廣場那邊走去。

「怎麼樣，和你夢裡看到的那些很像嗎？」馬衛國問。

「一點都不像。」大約是在夢裡看多了的緣故，現在街里的繁華景象對徐詩夢這個沒進過幾次城的小丫頭沒有一點的吸引力。

「老師，我們這是往那邊走？」緊跟在老師身旁的徐詩夢一邊走一邊問，她努力記住老師帶著自己走過的那些路，這樣等她大一些之後就可以自己上城裡的圖書館借書了。

「我們現在正在往市政府的方向走，市圖書館就在那邊。從這裡到圖書館，不行差不多要走上半個小時，路上你要是覺得累，就告訴老師，咱們可以找地方歇一歇。」

「老師，我不累，咱們走快點。」為了刨山貨，徐詩夢可以在山上一走就是好幾個小時，半個小時算什麼。

「不用，圖書館那邊八點才開門，現在才七點半，早過去也沒用，溜達著慢慢走吧。」

馬衛國領著徐詩夢一路慢悠悠的走，遇到有故事或者紀念意義的老建築時還會停下來給她講一講那些東西的歷史，讓她更加了解這座歷史悠久的城市。

徐詩夢聽的津津有味，好幾公里的路走下來一點都不覺得無趣。

市圖書館的位置就在市政府的後面，是一座獨立的三層小樓。

馬老師說這棟小樓，還有附近的一些紅磚樓宇，包括市政府辦公那個樓在內這一小片建築群，都是建國初期修建的，很有蘇|聯特色。

徐詩夢聞言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覺得這幾棟建築物的風格和周圍的完全不一樣，原來這就是蘇|聯風格呀。

馬衛國領著徐詩夢進圖書館的時候，這邊才剛開門沒多久，他們是第一波來看書的人。

把孩子往兒童讀物區一送，馬衛國對徐詩夢說道：「老師要到樓上去，你在這邊挑自己喜歡的書，挑好了就到一旁的閱讀室去等老師，老師找好書就帶你去辦借書證。」

徐詩夢乖乖應下，目送著馬老師上樓之後，就開始找自己要看的書。

市圖書館這邊藏書豐富，光是兒童讀物區就佔據了一樓的大半面積，徐詩夢身處這瀚海的書海之內，感覺自己彷彿就是一隻掉進米缸的倉鼠，歡喜的手足無措，都不知道該從那邊先看起。

幸虧過來整理書籍的管理員小姐姐，幫著她指出了適合她現在年齡閱讀的書刊的位置，不然等到馬老師回來，徐詩夢很有可能還在繞來繞去的拿不定主意。

作為低學齡兒童的閱讀區域，這邊的書籍以童話故事、幼兒讀物為主，基本上都是圖文並茂，有的還配上拼音和名詞解釋，方便小讀者們閱讀學習。

徐詩夢很快在其中翻出了自己喜歡的書籍。

那是一套名叫《寶貝旅行記》的書籍，是記錄一對父母帶著他們的孩子四處旅行時的遊玩日記。上面記載著這一家人旅行時的所聞所見，各種地域的風土人情、美食習俗、還有地理知識，看的徐詩夢流連忘返，彷彿自己也跟著那一家人，一起參與了他們的旅行一樣。

等到馬衛國找到了自己要看的書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自己的學生捧著一本書站在那裡，看的聚精會神。

「選中了嗎？」

被突然出聲的馬老師嚇了一跳，徐詩夢往旁邊跳的時候還沒忘記把其餘的幾本寶貝旅行記一起帶上。

「哎，選中了，就這一套。」徐詩夢將四本一套的寶貝旅行記拿給馬老師看。

馬衛國接過來翻了翻，覺得裡面的內容還是蠻適合徐詩夢看的，就幫著她拿著其餘的幾本書，到服務台那邊去辦理借書證。

現如今在圖書館辦個借書證很簡單，只要給管理人員看一下身份證，記錄一下個人信息，在留下十塊錢的押金就可以了。

向徐詩夢這種還沒有身份證的孩子，也可以拿學生證先頂上，連學生證都沒有的，就得家長出面代理了。

待到徐詩夢拎著捆好的書籍，捏著那張夢寐以求的借書證走出圖書館的時候，臉上的笑容看起來都有些傻傻的。

小心翼翼的把那張借書證塞進上衣口袋的最裡面，一身的辛苦都消失不見，摁住口袋邊緣的徐詩夢感覺自己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那麼的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