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顧家因為代代相傳都有喜愛古書這一愛好，因此他們基本也都是古書修復的箇中好手，會修復古書怎麼能不懂如何將後補上的書頁做舊，盡量弄得跟原本一致，讓人看不出修補痕迹呢？

顧清深還在出去買東西的時候，趁機找人弄了幾袋洋灰，回去之後準備在一進堂屋的洋灰地上鑿一個大深坑，將古書原本用家裡能找得到的各種防水東西包裹好，然後再裝進大箱子里埋進坑裡去，最後再重新在堂屋裡抹上一層水泥。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顧清深就賭他們肯定想不到他們家竟然敢這麼大喇喇地將這些寶貝直接藏到一進門這。

他們挖的坑有兩三米深，範圍也不小，一層正好夠放兩個大書箱。他們也不敢全都弄完之後再一塊裝好埋進去，怕時間到時候來不及，因此是每次隔兩天湊夠兩箱子之後，就趕緊埋一層，墊上厚厚一層土，抹一層薄薄的洋灰。

之後又夠兩箱之後，就再埋一層再墊土抹洋灰，這樣就算事情不妙被發現了，他們掘土挖書的時候還有可能有一部分不會被發現呢，就算他們最後還是沒能全身而退，能把古書保存下來以待後人發現也是大功德的事情，他們一家子也就算沒白忙活。

顧清深一家一整個正月里可以說是哪都沒去，一直窩在家裡緊趕慢趕地幹活。到後來就變成了流水作業，顧瀾負責抄，然後摹本交由顧情深做舊，原本則交給辛湘負責包裹好擺進箱子里，摹本則由她裝訂好。

等箱子裝滿之後，由顧清深給放進坑裡，再由辛湘負責埋好，她原本也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學師兄，現在也拿起了鐵鍬、砌板，填土、刷洋灰也做的乾淨利落的很了。

他們家有將近上千本的古書，顧清深他們是按照價值和重要程度來進行的，到正月十五元宵節的時候，顧清深又從他的學生鄭子榮那裡收到消息，那群瘋子已經計劃好一出正月就要開始行動了，這次他們的目標里很大可能就包括了他們家。

他們也沒別辦法改變他們的計劃，只能是先下手為強，以保證自己這裡的行動比他們快了。

這下三人乾脆開始日夜不休的幹活，又幹了十天之後，顧清深讓辛湘和顧瀾倆人在家繼續弄，先將原本藏好，至於摹本做舊這部分等他晚上回來再加緊弄，現在他要出去開始「東奔西走」迷惑他們的視線了，總不能已經知道自己可能成了他們的目標，還什麼都不幹在家等死吧？

只有他出去到處找人救命，那些瘋子才更加放心，而且既然他們最喜歡看他們這些人困獸猶鬥的樣子，他怎麼好不讓他們如願呢？畢竟他們越是對顧家放鬆警惕，才越是有利於他們計劃的順利進行啊。

於是，顧清深就頂著一雙大大的黑眼圈和滿身無法掩飾的疲憊，旁人一看就感覺他是這段時間沒睡好，他作出一副焦急的樣子，去各種的找關係試圖逃過一劫，那段時間許多跟顧清深沒什麼交情的人家都被他找上門來了。

當然意料之中的，大家都只能是表示無能為力就是了。

顧清深就這麼來回奔走，直到正月三十早上。他們昨晚又不眠不休忙了一晚上，早上的時候，顧清深果斷宣布停手，剩下沒弄完的那些書他也不準備再弄了，已經沒時間了。

幸好剩下的這些書要不就是現存很多的，要不就是價值相對來說不是那麼高的，燒了雖然也心疼，但是相比於那些他們已經藏起來的古書來說，這些也就不算什麼了。

畢竟他們已經盡他們所能了，況且以防萬一，外面還是要有一部分真品的，塵埃未落之前，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然後，留顧瀾和辛湘在家裡進行最後的刷灰，和生火以加速地面晾乾的工作，顧清深則終於帶著一種終於認命了的樣子，進了他父親原來的一位學生的家門，而這位學生眾所周知跟革委會的主任交情不淺。

當晚這位學生就敲響了了革委會主任的家門。

當時正好是飯點，主任夫人正在廚房做飯，聽見有人敲門后，就探出頭來讓主任去看看是誰來了，主任很聽話地挺著將軍肚過去開門，一開門頓時就笑了，「喲，賀康你怎麼今天有空過來啊？咋還提著這麼多的東西？」

賀康雖然兩手提著一堆禮物，但是也不跟主任來虛的那套，看他掐著飯點過來就知道倆人關係不錯了，他也直接就說了，「當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你現在可是忙得很吧，沒要緊事我哪敢來打擾你啊？」

主任趕緊拉他進屋，「進來說，進來說，就憑咱倆這關係，你說啥我也得給你辦了啊！」

賀康也不含糊，「那我肯定信你啊，但是你也放心好了，咱倆這關係我也不會讓你為難就是了。我敢保證我要說這事啊，你聽了之後肯定很高興給我辦，不讓你辦你還得跟我生氣的那種！」

「真的假的啊？我咋就這麼不信呢？」主任拉著他在客廳入座，也不讓媳婦兒給賀康倒茶、拿點心了，他直接自己親自動手，當然也不排除主任他是個妻管嚴的事實啊。

「你還別不信，我大學老師顧元之的兒子，我師兄，現在在京大任副教授的顧清深你知道吧？」賀康在沙發上坐定，先伸手從茶几上的盤子里抓了把花生豆，毫不見外地先往自己嘴裡扔了個，吃完才不緊不慢地跟他說事。

主任點頭，「這我當然知道啊，但是我也得先給你透個底啊兄弟，你要是來給你師兄求情，想讓我們放過他的話，兄弟我可是辦不了啊，顧清深家裡可是有老多古書的，這是我們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們前兩天剛決定的，正準備把他當典型來辦呢！」

賀康聽了一拍大腿，「這不就正正好了嘛不是，我也跟你說啊兄弟，你剛剛那話可就是看不起我了啊，我今天來可不是來給我師兄求情的，作為你好兄弟，我也不能幹這種讓你不好做的事不是？」

「而且我師兄是中文系的你也是知道的，我要說他這本事要是放古代那可保不齊就是高中進士、為官做宰的料子，你也不否認吧？」

主任點頭，顧清深的本事他還是知道的，畢竟當初新種花成立前，顧家可也是北平城裡有名有姓的人家了，當初他們早早地就跟這邊秘密建立聯繫，提供情報支持，這眼力見和本事也是讓人欽佩的。

「那你說他東奔西走好幾天了，能不知道你們已經盯上他了嗎？」

「這肯定知道啊！」主任也跟著一拍大腿，他們當然也盯著顧清深呢，知道他這兩天跟趕場似的，把他父親和他們夫妻倆的那些學生家裡都走了一個遍，肯定是想辦法看能不能逃過一劫呢。

「你還別說，也不知道是我師兄自己想到的，還是有我師兄的哪個學生給他出的主意嘿，你絕對想不到，我師兄啊，他今天托我來找你，目的是為了保全他們家不假，但是也是給你送政績來了，要不憑咱倆這交情，我也不能厚著臉皮來麻煩你不是？」

「他能給我送什麼政績？總不能是來自投羅網了吧？」主任往沙發背上一靠，調侃賀康。

「嘿嘿，給你說的也算掛點邊，等我給你說完你肯定也會覺得給顧師兄出這個主意的人是真的挺行的，也算是個人才了。」賀康灌了口主任家的好茶水準備給主任好好講講了這件事裡面的道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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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是真的？他們家真的要親自燒書以示支持我們的決心？」主任聽賀康說完差點沒激動地站起來。

「當然了，這麼重要的事我能騙你嗎？我今天來就是受顧師兄的委託，想讓你派一位忠實可靠之人,明天去他家監督他們完成工作的。」

賀康翹著二郎腿在沙發上坐的悠閑，他今天上午聽到顧清深跟他說這事的時候，也是驚訝得不得了，現在可算是換他看別人震驚了。

「這種事情我們肯定是要大力支持的，你讓顧清深儘管放心，我們前兩天已經開會決定二月初二正式開始工作，我到時候一大早就派一位得力幹將上門支持他們的工作去！顧清深要是真的能做到，他們家支持運動的決心我肯定給他們上報，為他們請功！」

其實主任聽完賀康的話之後，就已經暗自決定好了，就算二月二那天他的死忠去到顧家之後，發現顧清深又反悔了，就算是要他的死忠「幫」他們燒，也必須要把顧清深自請除四舊，支持運動的行為給他坐實了！

只要這件事一旦坐實了，他的好處可就來了！

賀康最後在主任家美美蹭了一頓飯之後，也滿意地回去找顧清深回話了。他這一天既收了顧清深的錢，幫他們辦成了事，又給主任送上了一份大禮，兩頭落好，這事辦的真值！

顧清深也很滿意，經過賀康的運作，革委會主任果然答應到時候會派他手下的一位資深的、忠實的下屬來顧家監督他們。

主任現在手底下忠誠可靠的人手也是稀缺得很，主任還是看在顧清深師弟、他的好兄弟賀康的面子上，才派來了這麼一位他的忠實簇擁。

二月二一大早，顧清深就帶著辛湘和顧瀾在堂屋他們埋書的位置上放上了一個大銅盆，一會他們就要在這盆里燒書了。什麼叫燈下黑，這就是了。

作話：顧清深：一推眼鏡，我們一家終於安全了，這麼大的喜事，甜心兒們不收藏一個嘛~~

顧瀾：戳戳嬰兒肥。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重要的事情叨咕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