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九章知返
「日子是一天天過去的,還能怎麼過?」他反問她,明裡暗裡都帶了點嘲諷的意味。
顏雲點頭一笑,心中便十分明了,「是我問這個問題太沒有水平了。」
「不是這個原因。」他搖搖頭,否認了,「是我覺得人與人之間還是保持一點神秘感較好,什麼都知道了,便沒有興趣了。」
「那這麼說,你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重新回到這裡,與故人見面咯?」她帶著期許問。
但此時的她並沒有想明白,他日後若是回來了,便是心中無愧了。
這樣的問題,在他還滿懷愧疚之時,就問出來是十分不合時宜的。
「不知道。」他低下頭,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
「不知道,或許會有另一番奇遇。」顏雲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在給他講述這世間的道理,每個人的人生都會遇到一些或好或壞的人與事,有些時候與其糾結未來,不如放下心來過好當下。
他向她的身後看了一眼,朝她無奈地笑了笑,「看來,給我們聊天的時間並不是很多,我走了。」
他如此突如其來,顏雲覺得奇怪,也朝身後看了一眼。
不遠處的路燈下,權御璽靜靜地站立,無聲地注視著兩人的背影。
等她再回過頭,江進的身影已經遠去,漸漸消失在夜色中。
顏雲看了許久,不肯回頭。
或好或壞,他的結局就是這樣了。
兩人剛回到家中,權司莫與權司雲就跑出來,舉高了手向他們炫耀手中的玩具。
身後的權善宇安靜站立,臉上掛著歲月靜好的笑容,看到他們又點點頭,「回來了。」
「嗯。」顏雲也點頭,走到他身邊去,「明天有事嗎?我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好。」他看向他,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你怎麼答應得這麼快?」
「不用想,因為你想去的地方,也會是我想去的。」他左右看了看,「既然你們回來了,我就先去休息了,明天早上我等你。」
「好。」顏雲讓出他離開的路,注視著他離開。
這段日子,他真是肉眼可見地平靜下來了,人一旦真正平靜下來,就不會有抓狂的時候了。
第二天一早,她換了一身休閑的衣服,在權御璽的注視下走出房間,權善宇已在客廳等待,同樣是一身休閑裝。
「走吧。」她揮了揮手,示意權善宇上前。
兩人驅車來到一個小鄉鎮,經過一段時間的詢問后,找到了莫軍與王曉敏夫妻,多久不見他們已漸顯衰老。
「小雲,你來了。」莫軍一見到顏雲,就親切地握住她的手,「最近怎麼樣,還好嗎?」
「我很好,叔叔。」她回握住他的手。
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打聽他們的生活現狀,對於他們發生的事情,大概知道一些。
「這位是?」莫軍轉眼看向顏雲的身後,從走進這間屋子開始,權善宇就開啟了遊離狀態,看著屋子裡的陳設,牆角發獃,大概是想起了某位。
「叔叔好,我是權善宇。」他上前招呼,語氣不自覺沉重。
那怕這兩位老人不認識他的人,也一定會認識他的名字,從而將他的人和名字結合起來,聯想到已經故去一段時間的莫曉珊。
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兩邊都靜止了。
過了許久,莫軍輕咳了兩聲打破沉寂,指著陰涼的屋裡,「外頭太陽大,進去吧。」
莫軍與權善宇在客廳聊天,顏雲走進廚房,打算燒點熱水,無意間撞見剛才一言不發的王曉敏,此刻正蹲在廚房抽泣。
人到中年,突然喪子,確實一種莫大的痛苦。
顏雲站了一會,還是轉身離開了,對於這個時候的她來說,安慰沒用,勸說沒用。
只有將情緒全部宣洩出來,她才能開啟人生的下一半。
她走到院子里,扯了一張樹葉,逗弄蹲在牆角的小白貓,沒意識到路邊有一個蒼老得像老年人的中年男人駐足看了她許久。
時至傍晚,莫軍與權善宇聊天的嗓音越來越大,彼此之間也更坦誠,兩人像是說好了似的,半句沒有提到莫曉珊,卻又句句都是莫曉珊。
廚房裡傳出一股濃香,顏雲進去一看,飯菜已經做好,只差擺桌便可入肚。
她撈起衣袖,剛準備幫助,被王曉敏一把攔住了,她努了努嘴,示意她看向一旁,「你把碗拿出去就行了。」
此刻的她與記憶中的王曉敏完全是兩個人,不知是什麼改變了她,是艱難的生活,還是愛女的離去?
「吃完飯,你們就回去吧,以後不要再來。」酒過三巡,莫軍突然說起,他低下頭沉了一口氣,再扶著桌角站起來,「我們的生活還可以自理,暫時不需要照顧,就算有一天真的需要照顧了,你們也沒有任何義務來照顧我們,你們的人生還很長,不要讓這些小事給束縛住了,大膽地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吧。」
他望向天邊,語重心長地說。
話音還未落下,身旁就響起王曉敏的抽泣聲,顏雲替她拍了拍後背,走到莫軍身邊,與他並肩站立,「在我的心中,叔叔一直是個好人。」
如果不是他,她早就不知道餓死在哪裡了。
「你說這樣的話,真讓我慚愧。」他雙肩劇烈地抖了抖,捂住臉無助地大哭起來。
如果他才能幹一點,就能讓她的童年更加美好一些了。
「都過去了,叔叔。」顏雲拍著他的肩膀,試圖安慰他。
可是他哭得越來越大聲,情緒更加不穩定。
她很是無助地看了一眼權善宇。
「小雲,你不要再這樣說了。」他突然緊緊地握住她的手,「無論是你還是曉珊,都是我莫軍這一生最虧欠的人,我不奢求你們能夠原諒我,我只希望你們能夠過好自己的人生,不要再記得有我這個人的存在,」
「叔叔。」顏雲很是無奈地喊了一句。
有些時候,一個人的態度就取決了一切。
他都是這個想法,這個態度了,他們又怎麼還能夠鐵石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