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暫棄前嫌（六）
托爾剛剛步入大廳就立刻引起了一陣騷動，眾多王公貴族因此竊竊私語。光芒之翼一下子成了聚焦點，大家從未見過如此文雅的龍族將領，如果年輕的護國主長出一對尖耳朵，那麼八成會被這些白精靈當作他們中的一員。金少年走到精靈王面前，俯下身子從容地行使半跪禮，別看他平時鬼靈精怪，正式場合下的禮節卻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我代表我的國家和人民感謝您的到來，尊敬的殿下。」精靈王扶起托爾，驚嘆地打量著對方，在他心目當中龍族軍人應該個個身強力壯，外貌粗獷，像這樣文質彬彬的翩翩少年確實稀有，「貴軍在西部國土英勇奮戰的事迹早已傳開，大家都聽說指揮官的是一位儀錶非凡的年輕人，今日有幸見面，果然名不虛傳。」
「您過譽了，」托爾笑得十分靦腆，「西線戰事之所以逐漸趨於穩定，還要多虧了我那些捨生忘死的戰士們，我只不過是個傳達號令的人。」
安蒂留斯國王開懷大笑，他對托爾的第一印象極佳，其他王公大臣卻有人表現得不太友善，就在托爾向他們彎腰致意的時候，極少數傲慢的傢伙只是輕蔑地點頭予以回應，這激起了卡爾等人的憤怒，但是出於賓主之儀，他們只能怒目而視。白精靈是一個喜歡以貌取人的種族，即使是他們當中最謙虛謹慎的智者也會不經意間犯下類似的錯誤。托爾的自謙之詞給人一種文職官員的口吻，因此才會致使少數精靈軍官對他的指揮能力深感質疑。
簡單的寒暄過後，眾人紛紛入座，托爾就坐在距離國王最近的位子上，這是蘭蒂格瑞絲的刻意安排。公主把王國的未來命運全部寄托在光芒之翼的身上，希望對方替自己的父親積極出謀劃策。光芒之翼厭煩了那些毫無意義的恭維話，因此他趕緊切入正題，並且表明來意。
「殿下，針對目前的形勢，不知您作何打算？」坐在托爾對面的一位遊俠將軍率先開口問，那人年輕英俊，但是出於某種原因兩鬢已經斑白。他戴著由橄欖枝編織而成的頭環，身穿龍鱗戰甲，看似十分驍勇善戰。
托爾在路上的時候從菲尼克斯那裡聽到了關於這個人的傳聞，對方是貝利卡王國屈一指的叢林獵手，黎明軍的統帥，遊俠將軍布吉尼斯林中風雨。不過菲尼克斯曾經告訴托爾，布吉尼斯這個人驕狂自傲，卻沒有多少真才實學，那傢伙騎馬射箭或許是把好手，但是在帶兵打仗方面就完全跟自己一樣，都是門外漢。光芒之翼注視著他對面的精靈將軍，認真思考應當如何作答，他不想夸夸其談，那樣容易讓別人誤以為自己刻意賣弄學問，因此他將語氣壓低，口吻盡量顯得謙遜一些：「我只想幫助大家渡過難關，戰勝強敵。」
布吉尼斯雙眼寒光閃爍，似乎很不高興，他的話中出現了挑釁的意味：「您的意思是，我們必須藉助您的力量才能打贏這場戰爭？」
托爾愣住了，他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帶著滿腹疑惑，護國主先是同菲尼克斯交換一下眼神，見到對方同樣露出不解的神色，最後只好將求助的目光甩向坐在精靈王另一側的蘭蒂格瑞絲。
精靈公主收到了托爾的提示，她輕喘一口氣，然後向布吉尼斯提出警告：「請您注意措辭，將軍。」
「抱歉，公主殿下。」布吉尼斯點了點頭，然後沉默不語。
這時另一個身穿銀色長袍的精靈貴族站起身來，他朝著托爾略微頷致敬，然後問道：「愛華德爾殿下，你打算採取何種手段扭轉戰局？」
托爾盯著對方，猜到這人應該就是菲尼克斯曾經提到過的黎明議會的大長老何克諾丁月光。吸取了剛才的教訓，光芒之翼回答得更加謹慎：「進攻！趁著敵軍補給尚未運抵之前動一次反擊，重創對手的有生力量。」
沒想到此言一出，四座皆驚，眾人頓時議論紛紛，托爾的計策似乎讓他們感到既荒唐又愚蠢。何克諾丁與布吉尼斯面面相覷，然後均哂笑不已，最終還是由前者表達了個人意見：「殿下，您出來乍到，大概並不了解這裡的情況。敵軍在卡拉雷門山腳下屯結了二十二萬重兵，他們分佈在寬約十公里，長約四十公里的狹長走廊上，我們只有不到八萬士兵，怎麼能夠冒險起進攻呢？」
「決定戰役成敗的主要因素並非兵力的多寡，而在於指揮官的決策是否正確。」托爾站了起來，他的目光依次掠過在座每個人，讓這些心存質疑的精靈感受到自己充滿信心的視線，「早在一年以前，我們的高瞻遠矚的女皇陛下就已經預見到了今天這場戰爭，她特意囑咐我留意北克里亞大6的局勢，因此我一直關注著這片遼闊的綠土之上所生的每件事。」
講到這裡，托爾故意稍作停頓，他想讓這些自以為是的大臣們明白，龍族人素來習慣未雨綢繆：「屯兵二十萬又怎麼樣？他們剛剛贏得一場大勝仗，從軍官到士兵無不沾沾自喜，同時正值體虛力虧、防線漏洞百出之際，這個時候不打，難道還要等到敵人兵強馬壯以後再去以卵擊石嗎？諸位，在研究過地圖以後，我現敵人部署在貝殼崗附近的右翼炮兵陣地過於前突，我們應該抓住機會連夜奔襲，趁敵不備拔掉這顆釘子。」
「殿下，您能保證敵人設置在這裡的防禦力量不足以抵擋我們的進攻嗎？」精靈王似乎被托爾說動了。
托爾非常自信地回答說：「駐守貝殼崗的敵軍共計九千人，其中炮兵佔據半數以上，關鍵在於這裡與其他陣地相距較遠，並且聯繫鬆散。只需五千騎兵，我保證能夠在一小時內結束戰鬥。」
「那麼您準備何時出？」國王饒有興緻地問道。
「就在結束這次面見以後。」托爾笑嘻嘻地給予了準確的答覆。
安蒂留斯國王皺了皺眉頭，他以為托爾是在開玩笑，於是再次詢問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卻一模一樣。這下大廳里一片嘩然，諸位王公大臣都對托爾的「信口開河」表示鄙夷，就連莉可瑟絲和蘭蒂格瑞絲也搞不懂托爾究竟在想些什麼。
布吉尼斯將軍拍著座椅的扶手站了起來，他不計情面地叱責托爾居然把戰爭當作兒戲，完全不顧眾人的心情，將莊嚴肅穆的迎賓廳當成了消遣的地方。
面對嚴苛的質詢，托爾面不改色，從容的微笑依舊掛在嘴邊，他心平氣和地解釋說：「大約在半小時以前，我已經得到了菲尼克斯將軍的承諾，他隨時可以將手下五千名騎兵借給我使用。我計劃在傍晚時分出，趁夜奔襲，爭取在後日天亮以前傳回捷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