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中奇遇（上）
「托爾、托爾，你可千萬別死呀！」
朦朧中托爾聽到一個熟悉的女聲正在殷切地呼喚著自己，似乎還帶有哭腔。他無力地睜開雙眼，看見周圍的景物彷彿都籠罩在霧中，他努力眯起眼睛，這才瞧清楚趴在床頭哭喊著自己名字的人正是現任龍族帝國女皇－－凱瑟琳·米婭娜拉。
「傻瓜，別哭啦。」托爾艱難地抬起手來溫柔地撫摸著凱瑟琳那張圓潤的小臉，望著對方那雙腫得像桃子似的眼睛，他感到有些心疼－－他一直把凱瑟琳當作自己的妹妹，從小時候開始就總是想盡一切辦法逗對方開心。
這個舉動似乎在女皇意料之外，她略微一愣，卻哭得更凶了。托爾生怕凱瑟琳的哭聲讓別人聽見，只好挖苦說：「都已經是女皇了，還動不動就哭鼻子，也不嫌丟人。」
「反正我永遠都是那個長不大的小丫頭，反正你就是嫌我幼稚嘛。」聽托爾這麼一說，凱瑟琳立即擦乾淨眼淚，撅起嘴沖托爾嘟囔道。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我昏迷了多久？」托爾對於凱瑟琳性格上的變化迥然無語，他現自從當上女皇之後，凱瑟琳的性情就變得愈加穩重且時刻注意保持形象，然而在他們單獨相處的時候，女皇就會立刻還原出活潑頑皮的本來面目。護國主想從病床上坐起來，卻被凱瑟琳牢牢地摁在床上，對方還特意重複了一遍安德魯牧師的叮囑：這樣嚴重的傷勢必須經過長期靜養才能痊癒。
「讓我像植物人似的在床上躺一個月？安德魯那傢伙是瘋了吧？我的傷早就好了，不信你瞧！」托爾二話不說便解開衣扣，將雪白的胸肌露出來給凱瑟琳看。
「喔，你簡直是天神下凡！剛送來的時候皮開肉裂，甚至能看到白花花的骨頭呢，現在竟然連條傷疤都沒有留下！」凱瑟琳情不自禁地撫摸著托爾胸前的肌肉，嘖嘖稱奇。
托爾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他連忙打掉凱瑟琳的小手：「公共場合，請陛下自重。」
年輕的女皇不以為然，她朝門口瞥了一眼，偷偷趴到托爾耳邊說：「實不相瞞，這次出行我沒帶任何侍衛。我可不想讓外人偷聽咱們倆的悄悄話，雖然當初根本沒指望你能蘇醒過來。」
托爾聽后恨不得立刻從床上蹦起來狠狠訓斥這個自不量力的女人一頓，可惜機靈的凱瑟琳早就看出了少年的意圖，先制人地捂住了他的嘴。
「你根本不把我當好朋友看待，我冒了這麼大的風險溜出來，不就是想和你像小時候那樣聊天談心嗎，為何總是一副神經兮兮的樣子……我覺得你在故意疏遠我。」說完凱瑟琳露出很傷心的樣子。
托爾突然感到一陣心酸－－凱瑟琳說得沒錯，其實他和何嘗不想和這位童年好友多多接觸，但是二人如今身份已然不同，而且想起這些年來凱瑟琳對反對她的保守派所採取的高壓政策，托爾就感到渾身上下不寒而慄，想要與女皇親近一番的念頭也就打消了。父親在世時曾反覆告誡幼時的托爾：政治可以污染一個人純潔的靈魂，它既能夠創造英雄，也可以孕育魔鬼。托爾當時還似懂非懂，現在卻已完全相信了父親的論斷，這也是他不願從政的原因。
托爾掏出懷錶看了看時間，上面顯示現在是晚上九點整：「凱瑟琳，你還沒有告訴我，我在這躺了有多久。」
「安德魯牧師說上午十點左右的時候你就被送來了。」凱瑟琳笑著回答說，她從床邊柜子上的果盤裡挑出一個紅得紫的蘋果，削好之後硬是塞到托爾嘴邊。
托爾張開大嘴一口咬掉半顆蘋果，甚至差點咬到凱瑟琳的纖纖玉手，在對方怒目而視之下，他嘴裡塞得滿滿地笑著問：「那麼我弟弟呢？」
「剛走不久。」凱瑟琳生氣地把剩下的半個蘋果塞進托爾手裡，「他說是一個來自神聖獅鷲帝國的刺客傷了你，是真的么？」
托爾心中吃了一驚，他顯然沒有料到自己憨傻的弟弟會欺騙凱瑟琳。神聖獅鷲帝國是龍族帝國面臨的最大外患，這個由人類和矮人組成的聯邦近年來以武力迅擴張，版圖猛增了一倍，目前它在北維克雷爾大6的勁敵只剩下龍族帝國的堅定盟友－－貝利卡王國－－一個由白精靈統治的國度。考慮到克萊門特始終主張以武力壓制神聖獅鷲帝國的稱霸**，托爾猜想自己的弟弟之所以會向女皇撒謊，一是為了避免讓凱瑟琳因知道事實真相而終日惶惶不安，二是為挑起戰爭而尋找借口。
托爾擔心凱瑟琳真的因為憤怒而對神聖獅鷲帝國開戰，但他又不願讓女皇得知惡魔聖女已經復活的消息，於是連忙解釋說：「那不過是他妄加揣測而已，誰都有可能雇傭人類刺客來殺人啊……你還記得當初我在出任護國主之時提出的要求嗎？」
當時凱瑟琳似乎很用心地聽取了托爾的建議，所以馬上一字不差地背了出來：「解決國內的戰爭隱患才是當務之急，不到萬不得已決不能對他國輕易宣戰。」
「沒錯，表面上來看最令我們憂心的應該就是神聖獅鷲帝國和北方野蠻人部落這兩大敵對勢力，然而放眼國內，皇室和元老院之間的矛盾才是應當優先解決的難題。細想一下，只要洛林大人和雷德將軍協助貝利卡王國守住僅有的幾座要塞，神聖獅鷲帝國就不可能佔領我們的盟國，更不用說跨越大海向我們起進攻了。而蘇迪娜大人也只需把守好大雪山的惟一出口，那些野蠻人就無法入侵我國。相反最有可能對你構成威脅的恰恰就是那幫近在咫尺的保守派的老頭子們啊。」托爾將目前的形勢詳細地闡述了一遍，他望著凱瑟琳碧綠晶瑩的眼珠，似乎期待對方給予自己肯定的答覆。
「先近后遠，先易后難，你的策略非常令我滿意。」凱瑟琳飽含深情地望著托爾，似乎試圖以這種方式來答謝這些年來托爾為這個國家所付出的深謀遠慮。
護國主遺憾地搖了搖頭：「我只是希望祖國能夠遠離戰亂，即便這個願望聽上去似乎還很遙遠。凱瑟琳，我太累了，想休息一下……」
托爾並未把話說得太過直接，其實言外之意誰都能聽得出來。
「好吧……那我就不再打擾了，希望你儘快痊癒，我很需要……這個國家很需要你。」說完凱瑟琳極不情願地起身朝門口走去，托爾忽然現對方臉上好像流下了一行清淚。
「凱瑟琳！那個……」托爾猶豫了半天，就是琢磨不出半句可以安慰對方的話，最後只好敷衍道，「謝謝你來看望我。」
「嗯！」凱瑟琳背對托爾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徑直走出門外，她那孤單的背影看上去是那麼的無助，那麼的柔弱，讓托爾為自己對凱瑟琳的冷漠態度而感到愧疚。
這晚托爾失眠了，他已經覺察到自己和凱瑟琳的關係產生了微妙的變化，他開始替未來擔憂。這種顧慮並不是空**來風，他的父親就是前任護國主，爵位同樣為一等護國公，甚至與當時的女皇也是摯友，可後來還是因為受到對方的猜忌而被迫帶兵出逃，最終遭到四位龍王聯合圍剿而力戰至死。托爾十分害怕自己會重蹈父親的覆轍，他熱愛自己的故鄉和人民，不想在付出全部心血以後還被扣上叛國的罪名。
第二天托爾就傷愈出院了，對於這種駭人的復原能力，教堂里的牧師們都備感詫異，就連克萊門特也目瞪口呆。只是老管家林德拜爾先生對此則表現地異常平靜，好像早已知曉一切似的，這多少在托爾意料之外。不過沒工夫理會這些，他立刻同弟弟一道在整個傑根城裡展開地毯式搜索，希望能找到些許關於惡魔聖女的蛛絲馬跡，可連續搜尋了數日均毫無收穫。這時克萊門特認為螢已被打草驚蛇，肯定不會在繁華的傑根城裡繼續躲藏。托爾卻認為越危險的地方有時反而越安全－－傑根城人口繁多、人員複雜，經過化妝后混匿其中很難被人現，因此他推斷螢肯定還待在傑根城裡。
終於，當又一天的搜尋無果而終時，克萊門特再也按捺不住，他回到家裡便仰身倒在沙上朝兄長大聲抱怨起來：「哥哥，你這種凡事求穩的心態固然好，可這次也太離譜了！如果換成一般人，哪還有心情孤身逗留狼**之中！」
托爾反唇相譏：「可惜螢不是『一般人』，對於那種半神級的怪物來說，她的思考範疇已經遠遠出正常人的理解範圍了。」
「呿，我無法再辯駁什麼，但是我保留自己的意見。」克萊門特拿哥哥沒辦法，只好妥協。
托爾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笑嘻嘻地說：「相信你哥哥的直覺吧。後天就是全國貴族齊聚皇宮朝見女皇的時候，如果那女人真想鬧事的話，後天一定會現身，我們再保持最後兩天的警惕好嗎？」
克萊門特沒有說話，只是輕哼了一聲，他端起咖啡悻悻地上樓去了。托爾看后不禁暗自笑，他對自己這個弟弟再了解不過了－－心浮氣躁、眼高手低，可就是聽自己的話，頂多鬧點彆扭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