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懲大郎
史瑤:「殿下還沒用飯。」
「回來再用。」太子道。
史瑤連忙跟上去,朝庖廚方向喊,「有蒸饃、包子嗎?」
「有的。」大郎聲音不低,廚子聽見出事了,連忙掀開鍋拿四個蒸饃出來。史瑤讓廚子遞給大郎,對太子說,「殿下不吃東西胃難受,不能幫忙不說,還得添亂。」
大郎:「孩兒也去?」
「去吧。」史瑤道,「事發突然,我感覺你祖父不知道,也沒料到。我領著四郎去椒房殿。」
長秋殿做的蒸饃不大,但饃太干,太子拿兩個,另外兩個讓大郎吃。大郎來得急,早上沒用飯,也就沒和太子互相推讓。
長秋殿離宣室並不近,父子倆吃完四個蒸饃又走好一會兒才到宣室門外。宣室大門敞開,劉徹正在用飯,看到兒、孫就招手讓他們進來。
太子見劉徹面前的案几上有粥,有煎餃,有七八盤菜,分量不多,樣式不少,下意識看大郎。大郎無聲地問太子,要不待會兒再告訴祖父?
「你倆幹什麼呢?」劉徹板著臉,「有什麼話不能說出來啊。」
太子望著劉徹,「不是不能說。父皇聽兒臣說完,一定不要慌。」
「出什麼事了?」劉徹問道。
大郎:「還是孩兒說吧。祖父,平陽姑婆沒了。」
「誰?!」劉徹睜大眼。
皇后不敢置信,「太子妃,你聽誰說的?」
「大郎此時就在宣室。」史瑤把大郎說的事詳細說一遍,就問皇后,「平陽姑母和母后十分要好,舅父也是大郎、二郎和三郎的半個師傅,兒媳想隨母后一起送送姑母?」
皇后的父親是平陽侯家僮,她就是家生子,和後來被買進平陽侯府的不一樣。正因如此,她如今是皇后,也沒覺得自己比平陽長公主高貴,反而一直很感激平陽長公主。
早年劉徹迷上王夫人,皇后失寵,心中惶恐的皇后曾向平陽長公主討主意。平陽長公主直接對皇后說,你現在三十多歲,皇帝不喜歡你很正常。今天沒有王夫人以後也會有張夫人,你攔得住一時,攔不住一世。小心無大錯,皇帝想廢你,百官和天下百姓也不答應。
平陽長公主說得直接,皇后心裡不大舒服,但皇後知道平陽長公主很了解劉徹,難受也聽平陽公主的話。
沒過幾年,比她小很多歲的王夫人死了。再後來出來個李夫人,沒過幾年李夫人也死了。皇后明白過來,她好好的活著就能熬到太子登基,她當皇太后的那一天。
今時今日聽到平陽沒了,皇后不由自主地想到平陽的好。沉吟片刻,皇后就說:「你們和我一起去。四郎用飯了嗎?」
「孫兒不餓。」四郎道。
皇后笑了,笑得很欣慰,「四郎也長大了。」隨即吩咐宮人擺飯。
飯菜擺上來,皇后沒胃口卻時不時給四郎夾菜,直到四郎吃菜的動作慢下來,皇后才放下箸,喝點粥,明知故問,「我吃好了,你們呢?」
「孫兒也吃飽了。」四郎道。
皇後接過婢女遞來的水漱漱口,「那咱們現在就去?」看向史瑤。
「兒媳令人備車。」史瑤道。
皇後去換衣裳,史瑤吩咐宮人備三輛車。
史瑤、四郎和皇後到衛青府上,門口已停兩輛車。四郎看一眼就知道,「母親,祖父和父親已經到了。」
「我們也進去吧。」皇後到屋裡就看到衛青坐在殿內,整個人有些傻傻的。皇后想過去,抬起腳又放下,沖候在一旁的大郎招招手。
大郎知道皇后想問什麼,「府里的婢女說昨晚吃飯時,姑婆還和舅公說說笑笑,半夜裡突然走了,舅公覺得不是真的,認為姑婆在和他開玩笑。」
「是挺難接受的。」史瑤道,「兒媳剛聽大郎講的時候也不敢相信。」
大郎:「母親,孩兒想把舅公扶屋裡?」指著另一邊,而不是平陽和衛青的卧室。
「去吧。」史瑤道,「母后,我們也進去看看。」
屋裡除了劉徹,便是曹宗和他妻兒。史瑤讓四郎把曹宗的孩子領出去,就問皇后,「兒媳記得入殮時應當由兒子把去世的長輩抱入棺中,姑母的兒子和兒媳都不在了,這事應該讓誰來做?」
「我來吧。」曹宗道。
劉徹道:「不用,去把衛伉給吾找來。」
「衛伉就在外面招呼來客。」平陽走的突然,衛青和平陽的朋友以及兩家親戚早上醒來聽說衛青府上掛起白綢,不知是誰出事了,紛紛過來打聽消息。皇后剛才進來的時候,就看到衛青的三個兒子忙得腳不沾地。
史瑤接道,「宗兒,去喊衛伉。」
曹宗把衛伉叫進來。衛伉知道劉徹找他何事,已有心理準備的衛伉也沒多話,應一聲「喏」就出去喊他妻,讓他的妻給平陽準備衣裳。
劉徹、皇后、史瑤和曹宗便退出來。到外面四人就看到四郎正在喂曹宗的兒子曹喜吃東西。史瑤開口問,「宗兒,你們早上沒用飯?」
「早上睜開眼就聽到這邊掛上白綢,當時就嚇懵了。」曹宗往平陽和衛青的卧室看一眼,「看到祖母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喜兒還問我,祖母是不是生病了。」
史瑤:「太醫怎麼說?」
「太醫說是急症。」曹宗道,「根本沒容他們用藥。」
劉徹:「那你知不知道昨天夜裡府里的人是怎麼出去的?」
史瑤猛然看向劉徹,「不是父親給的手諭?」
「父皇不知此事。」府里很慌亂,太子隨劉徹過來就一直在外面盯著。史瑤出來,太子就走到史瑤身邊,「來的路上父皇說了。」
史瑤心中一突,「難不成是舅父翻牆出去的?」
「你舅父快六十了。」皇后瞪一眼史瑤,不會說話就別說。
劉徹肯定道,「不會是仲卿。對了,仲卿呢?」
「在屋裡。」大郎走出來關上門,「孫兒問舅公身邊的人了,昨天晚上是,是……」
劉徹:「是什麼?」
「是借孫兒的名頭出去的。」大郎摸摸鼻子,有些心虛,「孫兒有時候在宮裡陪祖父用飯,回去的時候城門關了,孫兒就讓守城士兵把門打開。次數多了,所有人都知道孫兒出來進去不看時辰,舅公府上的家奴試著報上出孫兒的名,他們就沒查。」
劉徹弄清楚,臉色頓時不好,「是沒查還是不敢查你?」
「當然是不敢查。」衛青府上的廚子早上有準備飯菜,四郎拉著曹喜出來,曹喜一會兒咽口水,一會兒揉肚子,四郎看見就令廚子盛飯菜。聽到劉徹的話,四郎把碗遞給侍從,「阿兄去封國那天,孫兒和大兄回宮的時候宮門還沒開,禁衛看到駕車的人是大兄府上的人,大兄還沒開口,禁衛就放孫兒和大兄進去了。」
劉徹瞪著大郎問,「你舅公如何知道的?」
「不止舅公知道,阿兄和小阿兄府上的人都知道。」四郎道。
大郎皺眉道:「你給我閉嘴!」
「就不閉嘴!」四郎道,「祖父,必須嚴懲大兄。」
劉徹心中忽然一動,「你說該如何處罰?」
「打八十軍棍。」四郎道。
大郎倒抽一口氣,抬腳就踢四郎。
四郎躲到史瑤身後,「再加二十!」
「那好,朕聽你的。」劉徹深深看了四郎一眼,「來人,把代王拉出去打一百軍棍!」
皇后臉色驟變,「不可!皇上。」
劉徹沒理他,看著四郎,「要不要再加二十?」
「可以。」四郎想也沒想。
劉徹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一百軍棍下去,大郎的腿就廢了。」
「那就讓阿兄給大兄做一個可以動的椅子。」四郎道。
大郎張了張嘴,指著四郎咬牙道:「你給我等著!」說完轉身就往外走。
四郎撇撇嘴,「等著就等著。哼,誰怕你啊。」
「皇上?」宦者看看四郎不像開玩笑,有些不安,小聲問劉徹,「真打啊?」
劉徹瞥他一眼,「你說呢?」
宦者想哭,他知道就不問了,「一百軍棍?」
「你有力氣嗎?」劉徹冷冷道。
宦者明白了,「奴婢有的。」隨即退出去,到外面對大郎說一聲得罪了,就令禁衛把大郎的外袍脫掉,拿起軍棍朝袍子上打。
大郎冷愣住,指著地上的衣裳,「這個一百軍棍?」
「此事錯不在代王。錯在萬戶侯和守城士兵。守城士兵玩忽職守,皇上自會處置。萬戶侯這邊,平陽長公主病得突然,人命關天,皇上不好責備萬戶侯,只能委屈代王。」宦者道,「奴婢真打代王,皇上能削了奴婢,奴婢只能如此。」
大郎眼神閃了閃,難怪他父親和母親冷眼旁觀,「四郎知道嗎?」
「太孫沒吭聲,想來也知道奴婢不敢真打代王。」宦者老老實實說。
半夜開城門此事可大可小,今天在此揭過,明日早朝也就不會有人再提及此事。大郎稍稍一想就明白了,「這個小四郎,三郎真沒白教他。」
「多謝大兄誇讚。」四郎走過來,指著宦者,「你們就是這樣打?信不信我現在就告訴祖父。」
宦者裝沒聽見,令禁衛繼續行刑。
大郎朝四郎腿上踹一腳。四郎猝不及防,撲通一聲,一屁股摔在地上。
四郎不敢置信。大郎再次抬起腳,四郎扯開喉嚨嚎啕大哭。
「怎麼了?四郎。」皇后連忙跑出去。
四郎扭頭看到不是史瑤,淚眼朦朧,「祖母,嗚哇……大兄打我,我的腿斷了,站不起來了。祖母,好痛啊……」
皇后臉色煞白,慌忙喊,「太醫,快去宣太醫。」
「嘎?」四郎眨了眨眼,「宣,宣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