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番外

223.番外

因為成親,衛煊在家休息了幾日,他是陪夫人回門之後第二天回去的國子監,一到國子監迎面就是恭喜。

洞房花燭,人生一大樂事。

稍稍應付過同窗,衛煊回頭看唐懷瑾在一旁若有所思。他走過去,問:「在想什麼?」

瞧著這邊也不是說話的地方,唐懷瑾偏了偏頭,示意衛煊挪幾步。衛煊感覺麻煩,又想到他興許是想聊聊感情問題,說的大概同妹妹相關,才跟上去了。

果不其然。

唐懷瑾的親事比起衛彥衛煊要難辦得多,他父親唐謙在最近一年已經升上侍郎,與崔守志平級,可放在衛成面前還是不夠看。當朝三品和一品之間隔著天塹,心儀的姑娘出自一品大員府上就是會讓男子擔驚受怕患得患失。早說過了,這年頭說親第一看門第,看祖父包括父親官職,個人條件也重要,但要排在這些之後。

唐懷瑾不覺得自己差,但想到衛家兩位哥哥的情況,他又覺得自身條件好像也稱不上格外出眾。

他雖是府上嫡長子,到底是三品之家,父親的官階比衛大人要低不少,這就意味著唐家不能貿然去提親,在這件事上他們需要格外小心以及謹慎,否則哪怕婚事說成,也不好看。可能旁人會指責他攀附權貴,唐懷瑾不介意被說兩句,他就是不希望因為自個兒全家都遭受指點,屆時拖累父親清譽,還可能讓人笑話雪溪。

正是身份上的尷尬使人做什麼都束手束腳,他還不能專心的去料理這些,須得將主要精力放在來年鄉試,科舉不容有失。

唐懷瑾稍微吐露了一兩句,衛煊就明白他的意思。

「你得知道,世上沒什麼是十全十美的,麻煩總會有。還有一點,要娶到合乎心意的夫人本就是件需要煞費苦心的事情。沒苦過,哪有後來的甜?」

唐懷瑾點頭:「我當然明白,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

「不用我多說衛二哥你應該能想到,我們最怕的不是擺面前的條件太苛刻,是不知道要做到什麼地步才能換來心愿得償,更怕做什麼都沒有用。聽我娘說,皇後娘娘有意思讓雪溪妹妹做七皇子妃。」

「這不是多年前的笑談?妹妹比七皇子年長三歲,哪裡適配?」

「不止宮裡,京中有意結這門親的也太多了,親王府郡王府大學士府都有。」

「一家有女百家求,這是理所當然的。怎麼這就讓你打起退堂鼓?那你倒真不配當我妹夫,趁早拉倒互不耽誤挺好。」

唐懷瑾搖頭,也不是這麼回事,許多人上趕著求是讓他有些著急,衛大人以及夫人不明的態度也讓他心裡不踏實,這些都能克服,他想著再讓雪溪妹妹等一等,等明年下場,後年金榜題名,到時候堂堂正正上門去提親。

可他和雪溪同年,讓姑娘家拒絕其他所有人等他到十八……這是個挺過分的事情。

再有就是唐懷瑾做夢都想考得好,最好能拿三鼎甲,但真到了考場上,不確定太多,也怕結果不盡如人意。

會想這麼多也是人年輕,要他跟經過大風大浪的一樣成熟穩重太強人所難。他心裡裝著個人,憐惜她,摯愛她,難免過分謹慎。即便人人都稱讚他,覺得他沒給父親丟臉,日後能有造化,唐懷瑾自己還是不夠自信的,他心態上其實有點像當年的衛成,覺得有力使不出,總認為自己沒做好。

他作為男子,其實不願意把這一面顯露給人看,總希望雪溪看到的是他果毅堅強,可老憋著也著實難受。

唐懷瑾同衛煊關係好,猶豫再三,告訴他說:「前幾個月,也就是過年在家那些天我同母親談過,是想著把我的意思明明白白說給母親,好叫她心裡有數,不要瞎著急亂點鴛鴦譜。我告訴母親說心悅雪溪,母親說她早早就看出來,她也覺得雪溪好,從頭到腳都好,只怕我一頭熱。尤其這兩年,我能見她次數不多,獨處幾乎沒有,心裡有話沒場合說,我想著從前雪溪妹妹她總愛找我是不是純粹就把我當第三個哥哥,人長大了,講禮了,自然也就疏遠了……」

衛煊聽明白了。

搞了半天就是自家妹子把人搞懵了。

前面那些年她可惦記唐懷瑾,見了面喊得也甜,常把小唐哥哥掛嘴邊。後來到了能理解男女之別的年紀,女孩子家就矜持起來,她這個表現就讓唐懷瑾覺得是不是小姑娘長大不喜歡他了。

衛煊拍拍唐懷瑾肩膀:「你沒親口問一問她?」

唐懷瑾苦笑。

一年三百六十天至少三百天都在國子監,空閑太少,閑著也經常沒有理由登門拜訪,好不容易去了衛府或者在其他場合見著人,她都不是獨身一個。

直接把人叫到一旁?

那叫別人怎麼看她?跟著不就得有閑言碎語傳出來?

唐懷瑾是珍重太過,生怕輕薄怠慢了,才把自己搞得這樣糾結。衛煊想了想,說:「我現在不是雪溪的二哥,我是你同窗摯友,站朋友的立場我勸勸你,心裡想什麼你告訴她,有什麼打算說給她聽,兩人都不說是誤會之始。還有,要是家中長輩幫忙操持的婚事,那是要合乎禮數,給足尊重。你是自個兒心裡有了人,想跟她好,你想同她談感情就別這麼理智。人只要想得太多就會克制,做起事來畏首畏尾,但凡顯露出這樣的姿態,姑娘家便瞧不出你對她的喜愛。就好像你懷疑自個兒是一頭熱,你就知道她沒有同種疑惑?興許就是想看你的態度才故意冷落你,你這表現豈不是在懸崖邊上躍躍欲試?」

唐懷瑾也不是蠢人,就是沒什麼感情經驗外加當局者迷,他看不破。叫衛煊這麼一說,好似當頭棒喝,他回想了一下前頭這些年,心道該不是讓衛二哥說中了?

雪溪她真是試探自個兒來的?

那自己這般表現是不是叫她失望了?

想到這裡唐懷瑾坐立也難安,恨不得立刻去同她見上一面,偏偏國子監沒放,出不去。他當真是懊惱,也怨自己不夠果決,其實都不是拉不下臉面,一直猶猶豫豫也是怕聽到不想聽的。拖到今天,他算想明白了,有些事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躲不過去,遲早要面對。

就在衛煊成親一個月之後,四月里,借著衛家兄弟生辰,唐懷瑾見上他心愛的姑娘,他借口請張嬤嬤去后廚拿茶水點心把人支開一會兒,說:「有些話我放在心裡很久,總想說,每回到嘴邊又咽下去了,今天過來之前我告訴自己一定要明明白白講出來,得讓你知道,成了我安心,不成也能死心,請你聽聽我心意。」

福妞預感到他要說什麼,心裡有點緊張,還是故作輕鬆笑道:「怎麼突然這樣嚴肅?」

唐懷瑾卻沒跟著笑,他挺認真的,講了一段心路歷程。總結下來就是小時候不懂,那時真是當玩伴的,長大一些之後心裡朦朦朧朧有點想法,但他沒自覺,並沒有立刻意識到。真正鬧明白心意是進國子監以後,不光走神的時候會想,夜裡也夢到過,聽同窗聊這些的時候他全中標,這會兒才確定了自個兒的想法,就在他確定之後,沒來得及做什麼做什麼,福妞就變了。

「我覺得你是不是也鬧明白自個兒心意,意識到要跟幼時玩伴保持距離,避免招來誤會。想過尊重你的意思,不要做沒臉沒皮的事,可是真的要割捨太難。也有幾次想豁出去問個明白,都要說出來又臨陣退縮也有……比起你哥哥們我挺失敗的,即便這樣,還是想求你垂青。」

京城第一美男子就站在面前說這種話,哪怕本來不喜歡也扛不住,別說她喜歡極了。

「我真是傻。」

看她抬手扶額,唐懷瑾心一緊,問怎麼了?

福妞雙眼霧蒙蒙:「聽她們說,男女要在一起,總得男方來求,他來求還不能直接應下,得刁難刁難,費好大力氣娶到的才會珍惜,好姑娘沒得隨隨便便就嫁了。」

想到這幾年見一面難,見了面還總不能好好說話。她經常想往唐懷瑾跟前靠,又不敢。就很小心拿餘光看著,福妞一直有在關注唐懷瑾的事,也私下問過二哥,只是別人不知道罷。

兩人一個矜持著,一個顧慮許多不敢坦言,都藏著話能不生誤會嗎?

福妞是真委屈:「我以前雖然跟張嬤嬤學規矩,很多道理我不懂的,後來跟娘出去見了其他那些貴女,別人都很委婉矜持,但凡誰要是將情情愛愛掛嘴邊是要遭人非議的,會說姑娘家沒臉沒皮不知羞。我不想任別人說我爹娘是鄉下來的不知體統生個女兒也教不好,所以才想忍一忍嘛,我想著小唐哥哥定是中意我的,都給我畫過鴛鴦,畫過好多隻,我只要忍一忍,等過兩年嫁人了,我想說什麼都好,想怎麼同你親近都行,旁人總不會再說什麼,我等啊等就沒等來……」

看她這樣唐懷瑾手足無措,不知當怎麼安慰,就只能認錯。

「是我遲鈍,我笨,我不好,你別哭。」

經驗告訴我們,「你別哭」這個話是安慰人時最最最不能說的,你說了她保准忍不住。

果不其然,福妞就地抹起眼淚來,想到他誤會那麼多,就傷心得不得了。

要說起來,她小時候就挺愛哭,至少比兩個哥哥加起來哭的都多,可那是小時候,後來長大一點人就跟甜棗兒一樣,笑起來活似吃了蜜。上回哭得這麼慘都是好多好多好多年前,看她這樣,唐懷瑾嚇壞了,又拿手帕想給她擦擦,還想把人抱過來哄哄,都沒來得及,張嬤嬤過來了。

……

這天唐懷瑾是讓衛彥趕出門去的,福妞看她大哥拖著人往外走,頂著哭紅的兔子眼還想去救,就讓大嫂二嫂不動聲色攔住。

芳妤跟崔令儀一左一右護著,一個拿手帕替她擦臉,一個端甜湯給她潤喉。

「他招小妹哭成這樣,挨頓打也不過分,可不能心軟。」

「咱們衛家的掌心寶能給他隨便欺負?」

「由你大哥去吧,他總是知道分寸的,真要動手也不會打壞了那張臉。」

「到底是世間少有的美男子,真打壞了多可惜。」

都不用姜蜜這當娘的出面,兩個嫂子就把福妞擺平了。至於說另一頭,衛彥倒是沒跟唐懷瑾動手,他說什麼來著?「別仗著自己長得好,喜歡你的人多,就來作踐我妹。」他讓唐懷瑾以後有事沒事都別來,衛家女兒不愁嫁,隨便放句話出去趕明來提親的能把門檻踏破,從裡頭還撿不出個好的?怎麼就非得嫁唐家去?

唐懷瑾難得這麼低聲下氣,他是什麼臉面也顧不上了,不住認錯。

衛彥也好奇,就問他到底咋回事?說了什麼把福妞惹哭的?

是難以啟齒,唐懷瑾還是講了出來:「就是同雪溪妹妹說了幾句心裡話……」

「你說,什麼話?」

「就是說心悅於她,想求個答覆,好叫我能安心讀書準備來年下場應試。」

衛彥:……

意思是表白之後他妹哭成了傻子?

說是感動也不像啊。

「你走吧,先回去,回去好生讀書最近別來。」

「那大哥你替我安慰一下雪溪,是我不好,叫她別哭。我以前做得不對我會改,還有哪裡她不喜歡都跟我說,我一定聽,我都記著。」

「那是我妹我知道安排,你趕緊走,你煩死了。」

唐懷瑾又回頭看了一眼才走的,回去路上既擔心她哭不停,又忍不住有些甜津津的。唐懷瑾坐在馬車裡頭還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真笨!

胡思亂想那麼久,把壞的全想到了,怎麼就沒考慮到女兒家矜持害羞?

想到雪溪她等著自己有所動作,一等二等沒有任何動靜,她心裡該多難受。

這麼想著唐懷瑾又多打了自己一下。

他小心沒下重手,想著這張臉還有用的,誰叫雪溪妹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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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夫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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