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報仇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安靖太后今日興緻不錯,還留了眾人在宮中用膳。不過皇帝倒是未留下,他能過來瞧瞧,已經是給安靖太后臉面了。
他對殷珍這個妹妹一向淡淡的,當年她可沒少欺負琳琅。只不過如今礙於臉面,不得不冊封他罷了。要是依著皇帝自個的性子,恨不得叫她一世都在外頭才好。
眼不見為凈。
是以皇帝坐了一會,便起身回去了。倒是安靖太后叫殷珍一家子留下來了,皇后皺眉,只因為陳蜀和陳修乃是外臣,如今留在宮中也就作了。哪有叫她與太子妃還留在此處的道理。
不過好在安靖太后如今也不在像從前那般說一不二,瞧著皇后的表情便是伸手叫她們離開了。就連紀清晨和紀寶璟兩人都沒留下,得了太后的准許,起身離開了。
待回了方皇后的鳳翔宮,她瞧著紀清晨,倒是有些心疼,問道:「沅沅今個可還累?」
紀清晨這會肚子已有點兒顯懷,不過她穿地是寬鬆地衣裳,倒也瞧不出來。這般問也是怕她累地厲害,卻憋在心中不說出來。
她立即搖頭,臉上還是輕鬆地表情,「舅母放心,我不累。」
「也就是今個進宮來見見面,再往後你便在家裡安心養胎,也不必再像今日這般了,」方皇后安慰她說道,原本她是不想叫紀清晨進宮的。
如今她還懷著身孕,正是頭三個月的時候,這馬車來回顛簸的,萬一可是碰著、撞著了,誰能擔當得起這個責任。只是安靖太后卻說殷珍好不容易回京,她和紀寶璟都是做外甥女的,難道連自個的親姨母都不來瞧一瞧。
人言可畏,方皇后也是考慮到這一層,才叫她進宮來的。
倒是長孫昭瞧著她的肚子,笑道:「真想早些見到沅妹妹的孩子,不知該多漂亮呢。」
她這話還真沒說假的,裴世澤生得高大挺拔,又那般俊美無儔。而紀清晨又是跟天仙一般明艷絕倫的人物,這兩人的孩子只怕得是京城最好看的小娃娃吧。
「你若是喜歡孩子,便自個生一個,羨慕旁人可不行,」方皇后似笑非笑地沖著她瞧了一眼。
長孫昭沒想到一向端莊地母后,竟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登時有些羞澀地紅了臉頰。
她眉目英氣,一向又難有小女兒姿態,這會臉頰紅撲撲地,倒是有了幾分女兒家的羞澀和嬌媚。
待出宮的時候,紀寶璟與她說話,倒是說起了家裡的事情,「太太如今著急上火,四處幫六妹相看。爹爹倒是有個同僚,不過一家子被放到外頭做官去了。只是衛姨娘死活不願意,說是要把六妹遠嫁了,不如便叫她去死。」
這些閑話,紀寶璟原本不想與她說的,可是又怕她在外頭聽到什麼不好的,還是說了一聲。
反倒是紀清晨皺眉,說道:「為何要將六姐遠嫁了,喬策如今還在京城好端端地待著了,他都能待得住,六姐就得避開他?」
紀寶璟轉頭瞧著她,倒是一下子笑了,沒想到她竟會幫紀寶芙說話。
「祖母說的也是這個道理,」紀寶璟微微一笑。
紀清晨想起方才殷月妍和陳修的那一對視,便問道:「我聽說陳蘊和陳修兩人都尚未婚配呢?」
「聽說是姨母想著日後要回京,便沒著急,」紀寶璟自然能想得通殷珍的意思。如今舅舅成了皇帝,連帶著一家子人都成了貴主兒,殷珍是親妹妹,怎麼說一個公主的位分都跑不了。
湖廣那地界上的人,她左右是瞧不上了,只等著回京呢。
只是陳修是個男子,便是到了二十歲還沒說親,也不算遲。可陳蘊這會卻已經十七歲了,到底是大姑娘了,估計著這一回京便是要給她先相看的。
「姨母這個人……」紀清晨不屑地嗤笑了一聲,也就是因為瞧著是長輩,她才不能明說,只是想當初在靖王府的時候。她瞧中了殷月妍,便叫陳修去勾引她,而那時還是外祖的喪禮。
若不是被她撞見了,只怕如今她的表姐還未必是喬策呢。
紀寶璟目瞪口呆,她竟不知道殷月妍和陳修竟還有這樣的事情。
「舅舅也知道?」紀寶璟連連搖頭,先前殷月妍與喬策訂婚,什麼郎才女貌,捨命相救,說地比話本子上唱的還好聽著呢。沒想到這裡面竟還有的事情。
紀清晨點頭,這會兩人已經上了車,定國公府和晉陽侯府都住在內城,而且隔地不遠。所以這會姐妹兩人是坐著一輛馬車的。
此時聽了她的話,紀寶璟也是驚嘆連連。她未曾與這位姨母接觸過,所以不知她的性子。如今一聽紀清晨說這些,便是自然而然地退避三舍了。
「雖說是親戚,不過日後少來往便是了,」紀寶璟還是說了一聲。
待把她先送回了定國公府,紀寶璟才回去。
等她回到院子里之後,留在家中的香寧迎上來,跟她說道:「郡主,今個東川伯府的伯夫人來了,是舅太太陪著一塊來的。這會只怕還沒走呢。」
因著紀清晨未在宮裡頭留膳,所以回來地早,倒是趕上了。
她一皺眉,先前裴世澤不看好這門婚事,只因為東川伯乃是個寵妾滅妻的,那妾室不僅生了長子不說,而且東川伯府的世子之位遲遲都沒立下來。
可是卻叫姚姨娘好生鬧了一通,如今姚姨娘被送到莊子上去了,這門婚事倒是沒耽誤。
估計姚姨娘要是知道了這事,也只會覺得自個這一通鬧騰總算是沒白費。
紀清晨哪裡想管這樣的事情,直接便道:「你派人去與夫人說了一聲,便說我已經回來。只是太倦了,身子疲乏地很,便不過去了。」
香寧點頭,便要過去,便被紀清晨又叫住,「皇後娘娘賜了一盒點心,你也拿過去吧。」
杏兒站在旁邊,立即道:「可是姑娘您不是念叨著帶著酥油鮑螺。」
今個紀清晨在安靖太後宮里吃了一個,方皇后大概是瞧見了,便叫人給她準備了一匣子,裡頭放了四個。還有在牛油松瓤卷酥,蓮黃酥,都是她喜歡的,每回從宮裡回來,不管是皇后還是舅舅總是賞她糕點。
大概這愛吃的印象著實是太深,就是如今她都懷孕了,還是照賞賜不誤。
「先前在太後宮中吃了一個,才發現想著這味道,可是吃到嘴裡,卻又覺得有些噁心,」紀清晨忍不住扶額,這會她確實是有些倦了,就揮揮手,叫香寧趕緊把東西送過去。
其實她叫香寧送東西,也是為了堵住她們的嘴。
畢竟顯慶伯夫人也來了,她是謝萍如正經的嫂子,是舅太太。她既然來了,按理紀清晨應該是要過去的。可是上回為著裴玉敏的事情,紀清晨可是沒客氣。如今人家親親熱熱的,眼看著就成全一門美滿婚事了,她過去做什麼。
可要只是叫人過去說自己累了,難免有點兒恃寵而驕。
所以才叫香寧把宮裡帶回來的點心送過去,是拿皇后的勢去壓壓她們,省得到時候又傳出什麼關於她的謠言。
待香寧叫了兩個小丫鬟,把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到謝萍如的院子里。
裴玉敏和裴玉晴兩姐妹都在,不過今個主角是裴玉敏,東川伯夫人就是過來親自相看她的。雖說是個庶出的,不過瞧起來也是斯文大方,言談間也不見瑟縮。先前雖說也見過幾回,可是沒往兒媳婦上去考慮。
只是再一想著,她不過是個庶出的而已,東川伯夫人又覺得心裡有些不甘。
正說話間呢,就聽丫鬟進來通稟,說是郡主身邊的丫鬟來了。
「不是說郡主進宮了嗎?」顯慶伯夫人一聽,登時變了臉色,上回來,郡主說那話,她可還是歷歷在目呢。
不過杏兒進來之後,她便給謝萍如請安,說道:「夫人,郡主方才剛從宮裡回來。本想著過來給太太還有舅太太見禮的,只是身子實在是疲乏,肚子也有痛,便不能過來了。」
「郡主身子可要緊,要不叫大夫過來瞧瞧吧,這可不是小事,」謝萍如關切地說道。
連帶著裴玉敏和裴玉晴臉上都露出擔憂的表情。
杏兒趕緊解釋:「只是身子有些乏累,郡主說休息休息便好了。」
「郡主年紀輕,又是頭一回,可不能不拿自個的身子不當回事。你回去好生勸勸郡主,若是還有不適,便趕緊過來回稟我,」謝萍如說地情真意切地,叫旁邊的顯慶伯夫人都不得不點頭。
好在杏兒及時把話題扯開,指著跟著她來的小丫鬟,「這裡的點心乃是皇後娘娘賞賜的,郡主得知兩位夫人也在,便叫奴婢送來,給太太和夫人們嘗嘗鮮。」
皇後娘娘賞賜的糕點啊,便是顯慶伯夫人和東川伯夫人如今都甚少能得了宮裡的賞賜。
所以瞧著這麼一盒糕點,雖然不是什麼名貴至極的東西,可卻是得盡宮中貴人寵愛的意思。
原本這兩位夫人,還只是聽說而已,如今倒是眼瞧著見到了。
東川伯夫人本還覺得,裴家的庶出姑娘配她的兒子,她還覺得高攀呢。可是如今想著自家的光景,又瞧著眼前,她倒是咬咬牙。
就定下這姑娘了。
紀清晨可不知她竟是還辦成了這樁事,左右她一覺睡到晚霞照漫天。
「世子爺還沒回來嗎?」紀清晨起身,便問道。
杏兒搖頭,說是還沒呢。
結果一直等到天黑了,裴世澤還是沒回來。她一開始還沒著急的,可是眼瞧著就到了戌時過了,竟是連個送信的都沒有。
自打她懷孕之後,他若是要值勤,是要提前與她說一聲。便是有什麼事情,也會派人回來告訴她的,可是到今日,卻一直都沒回來。
她趕緊派杏兒去書房瞧瞧,可是今日在家的子墨卻說,世子爺一直沒派人回來。
「郡主,您先別著急,指不定是因為什麼事情,在外頭耽誤了呢,」杏兒安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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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郊外,只見一處院落突然紅光四起,沒一會,便將整片天空照地透亮。
一行人騎馬直奔著小院而去,待在山莊上停下后,打頭的人剛勒住韁繩,便猛地跳了下去。推開院門,就聽見裡面還有女人哀嚎哭泣的聲音。
裴世澤心頭一松,可是還好地慶幸,剛在腦中劃過,他就瞧見地上的血跡。
紅光映地夜幕都亮了,他腳下新鮮的紅色血液,像是毒汁一樣,蜿蜒而流。
當他抬起頭時,就看見殷景然手中拿著劍,閑暇地從屋子裡出來。此時著火的是家中的柴房,離正屋還有些遠,所以他一點兒都不慌不忙。
「哥哥,」殷景然看見他來了,突然歪頭,調皮地喊了一聲。
裴世澤眼眶一下逼紅了,赤著雙目問:「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報仇啊,你看不出來嗎?」
他嘴角揚起笑意,天真地一如往昔的少年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