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負污名
第一百六十章
二皇子殷明然的婚禮便六月下旬,此時紀清晨身子行動倒也還便利。之前殷柏然的婚禮,她便已參加了,所以這位二表哥的婚禮,她也不想缺席。免得叫旁人覺得她只刻意討好太子。
關於裴渺的事情,紀清晨自然是沒有隱瞞裴世澤的。
不過這件事謝萍如已經處置了,他們作為兄嫂也不便多言。因此不管是紀清晨還是裴世澤,都只當作是不知道罷了。
可誰知這事竟不知為何,關於芙蓉的事情,竟是在府中傳地沸沸揚揚。謝萍如素來手段了得,府中下人都能叫她收拾地服服帖帖。只是這次她做地著實是太過狠絕,竟是連一條活路都不給人留。難免是寒了一些人的心。
不過倒也叫那些妄想著攀附的,掂量掂量著後果了。
誰知叫人沒想到的是,這件事竟是被裴老夫人知道了。她素來就不喜歡謝萍如,就是覺得她心術不正。
如今她能毫不猶豫地做下這樣的事情,可不就是叫裴老夫人心寒。那丫鬟腹中的孩子好歹也是裴渺的,她便是再厭惡,只管打了孩子便是,何必去害人家的性命呢。
雖說裴老夫人年輕那會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只是她謝萍如這樣心狠手辣的,卻也叫裴老夫人瞧不上。
不過就算是這般,她還是沒發作出來。畢竟孩子如今也沒了,芙蓉那一家子也叫她趕到莊子上了。
「造孽啊,」裴老夫人搖頭,就是一聲嘆息。
一旁站著的劉媽媽低頭,上回老夫人這般傷神,還是聽說了宸貴妃的事情呢。
謝萍如自然不知這些,她自以為能瞞天過海。如今把芙蓉這個沒什麼眼力見的丫鬟除去了,自家兒子與宋家姑娘的那門婚事,自是再沒什麼阻礙了。
不過她也知道,宋家如今遲遲不鬆口,也是有顧慮。畢竟裴渺身上連個官職都沒有,又不是國公府的世子爺,宋家的嫡長女便是要嫁,何等的勛貴高門嫁不進去啊。
一想到這裡,謝萍如心中又有些著急。想著正好過幾日便是康王爺的大婚,到時候只怕宋大太太也會過去,到時候叫裴渺在她跟前露面,就憑她兒子那般樣貌的,還不定叫宋大太太如何滿意呢。
康王爺的婚宴便是擺在康王府中的,皇上和皇后自然不能出宮參加,不過太子爺和太子妃卻是都出宮參加的,也算是代替帝后出席了吧。
紀清晨起身後梳妝打扮妥當,便起身前往謝萍如的院子。今日便連裴家的兩位姑娘都會過去,畢竟這也算是京城難得一見的盛世了。裴玉敏的婚事雖然也說地差不多了,可裴玉晴也到了說親的年紀,當然要帶她出門見見市面。
自從上回的事情之後,紀清晨便再也沒把杏兒帶出來過。只是這次她出門,卻是怎麼都不想把她留在家中,就是怕謝萍如會趁她不在,對杏兒下手。
於是今個她照舊帶了杏兒和香寧兩個出門,反正康王府也不是謝萍如能撒野的地方。
等上了馬車之後,杏兒便低聲問:「郡主,你可還撐得住?」
紀清晨被她的如履薄冰惹得笑了,登時說道:「不過才幾步路而已,哪裡便會累了。你們也別這麼擔心受怕的,我若是不舒服,自然會與你們說的。」
自打她懷孕之後,別說丫鬟戰戰兢兢,就連裴世澤晚上睡覺,都輕易不會翻身,說是怕壓著她。
紀清晨聽到這個理由,自然是又感動又無奈。
康王府就位於鐵心橋附近,靠近皇城根兒,王府體面又氣派。皇上統共就三個兒子,如今出宮建府的也就只有康王一個。所以賜府的時候,卻是一點兒都沒小氣。說來這宅子還真與裴世澤有點兒淵源,因為這座宅子是原本的汝南侯府。
汝南侯被奪了爵位,這宅子自然是被收了回來。只是先皇一直沒賜出去,倒是如今叫皇上賜給了康王爺。不僅單單是汝南侯府的這座宅子,還有左右兩邊的兩座三進小宅子,也叫皇上賜給了康王,如今這幾處一打通,竟是比那些百年的勛貴世家宅邸還要體面。
不過人家到底是聖人的親兒子,便是住地好,自個爹願意,旁人也說不得。
待到了門口,馬車往二門上去,紀清晨還是掀開帘子,瞧了眼外頭。
這大紅喜綢漫天蓋地的,前頭的馬車都在排隊等著。這會倒是誰身份尊貴都不抵用了,慢悠悠地排著,倒是也不著急趕時間。
待紀清晨下車后,便被扶上了小轎。杏兒特地與抬轎的僕婦叮囑道:「郡主可是懷有身孕的,你們路上小心些,最緊要的是穩當,咱們可不著急那一時半會的。」
僕婦自然瞧見紀清晨的肚子,況且又都是康王府伺候的奴才,哪個沒聽說過元曦郡主的大名,誰敢怠慢了她。杏兒這麼一說,前後抬轎的人,都忙不迭地點頭。
太子妃早就到了,端妃雖是親生母親,可是卻不能到場。皇后自然也不能來,所以便派了太子妃過來主持大局。
長孫昭進宮之後,便跟著皇後娘娘協理宮務。雖還不能說是長袖善舞,可到底身份所在,旁人見了她都是恭恭敬敬的,所以這會她坐在正堂中,鎮得住場面。
紀清晨是與謝萍如一塊進去的,旁邊還跟著裴家的兩位姑娘。一進門,四人便給太子妃行禮。
待太子妃叫她們起身後,又叫人給她們落座。如今房中已坐著不少人了,不過謝萍如來了,位置自是靠前頭的。紀清晨倒是被長孫昭拉著一塊坐了。
她們一個是太子妃,一個郡主,都是尊貴的主兒,所以便是兩人一塊坐上首,倒也沒人敢說什麼。
「你這肚子倒是像八個月大的,」長孫昭低頭瞧了一眼,忍不住說道。
她有好幾個哥哥,是以自然見過嫂子們懷孕時候的模樣。六個多月的肚子,倒是不該這般大。
因著兩人是低聲說話,所以這會紀清晨也道:「太醫已叮囑我要多走動,不能整日里躺著,就怕孩子太大,到時候生產時,只怕有些艱難。」
「也不怕,萬一是兩個呢,」長孫昭抿嘴一笑。
只是雙胎本就少見,紀清晨嫁到裴家這般久,也是見過那些裴家家族旁支,倒是沒聽說過哪家生過雙胎的。紀家也沒這樣的。
長孫昭又低頭瞧她身上的衣裳,誇讚道:「我瞧你這衣裳料子顏色可真別緻的,真不愧是華絲紡出產的。」
「若是太子妃喜歡,我叫人送進宮給您挑選挑選,」紀清晨心中一喜說道。
商賈身份低微,她早就有意叫方家走皇商的路子了。只是這一年來,她又是大婚又是懷孕,倒是沒顧得上。況且如今華絲紡還在發展當中,她也不想太過拔苗助長。
這兩年方文淵一直待在京城,便是連成親都沒顧得上張羅,一直在忙活著華絲紡的事情。華絲紡從一家南邊絲綢鋪子,能在北方站穩腳跟,不說是奇迹,卻也是極難得的。
不過因著紀清晨曾替方文淵出頭,後來裴世澤又牽扯進來。所以京城裡都有流傳,說華絲紡背後真正的靠山便是裴世澤。因此一般人也不敢再招惹華絲紡,就連京兆府都不會找他的麻煩。
方文淵自然知道自己能在京城這般快地站穩腳跟,就是靠地紀清晨和裴世澤的名頭。是以他也與方父商量,拿了華絲紡三成的乾股出來。
華絲紡這樣大的盤子,不說別的,便是每年三成乾股的分紅便是好幾萬兩銀子。紀清晨自個都沒想到,她不過就是替方文淵說了幾句話,便能得了這樣的好處。
這可就是相當於什麼都不做,光是坐在家中,每年就能有好幾萬兩銀子,雙手捧給你。
可這事沒叫她高興,反而心底越發地傷心難過。父兄的難處她前世便知,可今生卻更加深刻的體會到了他們的小心翼翼。不過是貴人順手幫了忙,便巴巴地將家中的乾股雙手遞上。
紀清晨一開始並不想要,只是卻是裴世澤勸說她。
若是不收,只怕方家父子還心中忐忑。倒不如先收下,待日後再尋個由頭,還回去也好。
當他說這些話的時候,紀清晨既驚訝又感動。她知道自己對方文淵關心太過,在旁人看來有些不可思議。可是他不僅從未問過緣由,甚至還幫她出謀劃策。
紀清晨越與他在一處,便能發現這個男人的可貴。
他能夠全心身地信任她,從不會質疑她的任何一個決定和選擇。只要她要做的,他就會竭盡所能地去滿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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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景然穿著寶藍暗紋番西花嵌墨色襕邊刻絲長袍,頭上帶著銀色嵌玉冠,俊美的臉龐勾著淡淡的笑容。他幼年時像極了殷廷謹,可偏偏長大后,反而越發地像安素馨,便是那雙眼睛,又美又勾人。
雖說之前都是坊間傳聞,可是今日當旁人瞧見裴世澤與他站在一處時,卻還是心頭感慨,真不愧是親兄弟。
裴渺今日也來了,只是他這個同父的弟弟,反而一點兒都不像裴世澤。
倒是殷景然與他站在一處,有種親兄弟的感覺。
「怎麼不見世子爺,方才還瞧見他與三殿下在一處呢,倒是關係比你這個親弟弟還好啊,」有人在裴渺耳邊說了一句,還拍著他的肩膀,那聲音中的揶揄,叫人一聽便能會意。
殷景然站在抄手游廊上,並未坐在涼亭中。所以此時亭子內爆發出一陣鬨笑,他也只是安靜地轉頭瞧了一眼。
裴世澤從另一處走過來,看見他獨自站在這裡,便低聲問:「三殿下為何不過去坐坐?」
「我怕我過去坐了,他們連話都不敢說了,」殷景然嗤笑一聲,俊美的臉上露出譏諷的味道。
此時亭內站著的人,瞧見裴世澤來了,就連方才揶揄說話的,這會也不敢了。
裴世澤抬頭,知道他不喜歡那些人,「你若是不喜歡,便在這裡待著的吧。」
「這裡曾經是汝南侯府,」殷景然突然開口說道。
裴世澤原本準備離開的,卻腳步一頓。他怎麼會不記得呢,幼年時他曾數次來過這裡,就連那邊的太湖石假山,他都曾攀爬過。
「哥哥,你有想過實現母妃的遺願嗎?」殷景然回頭,帶著一絲期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可裴世澤卻眉頭微皺,眸子更是一縮,他看著對面的湖光水色,淡淡道:「過去的事情,早已經過去了。」
「怎麼可能已經過去了,」殷景然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登時便怒道:「外祖背負著那樣的污名,母妃一世都想替他老人家平反。」
相比殷景然的激動,裴世澤卻顯得更加冷靜淡然。
他低頭沉聲問:「那你怎知外祖便一定是被冤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