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懷心思
第七章
紀寶璟是在門口遇見紀寶芙的,見她神色匆匆地回去,還問了句:「六妹剛要就要走?」
「七妹妹累了,我就不打擾她了,大姐姐我先回去了,等明日再來看七妹妹,」紀寶芙沖著紀寶璟匆匆行了個禮,便告辭離開。
紀寶璟站在門口處,瞧著她一路急匆匆地離開,這才轉身進了內室中。此時紀清晨正坐在床榻上,笑得一臉開心的模樣。
「你和紀寶芙說什麼了?她這麼著急忙慌地離開?」紀寶璟走了過來,見她床邊的錦凳還沒搬走,便順勢坐了下來。
紀清晨一臉得意地沖她眨了眨眼睛,便把自己的話又重複了一邊給紀寶璟聽。
這邊紀寶璟剛聽完,便伸出手指在她額間點了點,一臉無奈道:「我告訴你這些,可不是為了讓你氣她用的。這事還八字沒有一撇呢。」
「她故意到我跟前說什麼小弟弟小妹妹,無非就是想炫耀她姨娘懷孕了,我偏偏不想讓她得意,」紀清晨此時心中可絲毫沒有欺負小孩子的意識,大概是原本的記憶作怪,所以她對紀寶芙一丁點兒好感都沒有。
雖然之前紀清晨是囂張跋扈了些,可是紀寶芙也不是省油的燈,多少次她都是故意激怒紀清晨,惹得她發了脾氣,然後再在紀延生面前裝作貼心大度姐姐的模樣。
紀寶璟忍不住笑了,倒也沒責怪她,只道:「她算個什麼,姐姐早就和你說過了,不要和她多計較,平白低了身份。」
這話說的,雖然倨傲了些,可都是實話。不說她們的母親殷琳琅乃是出身靖王府,是殷氏皇族之人,而那衛姨娘卻是罪官之後,若不是紀延生贖她出來,只怕就得在那教坊司待上一輩子。
別看衛氏如今在紀家風光的很,可她連個貴妾都算不上。到時候只要紀延生娶了繼室,把她打回原形不過就是瞬間的事情。
「姐姐,我都知道。我只是也想讓她吃吃癟而已,」紀清晨一臉得意地說。
紀寶璟這才笑了,問她:「今個覺得如何?葯吃了嗎?」
一聽到葯這個字,紀清晨一張粉嫩精緻的小臉,登時皺成了包子狀,抿著嘴不說話了。還是旁邊的葡萄開口回說:「回大姑娘,七姑娘說早上空腹不好喝葯,便打算等用了早膳再喝。方才六姑娘又過來,所以這才耽誤了。」
紀寶璟豈會不懂,就是這小傢伙找借口不想喝葯。
紀清晨苦著臉,一副不願意的模樣,還好紀寶璟一向有法子治她。她看著紀清晨,不緊不慢地說:「過幾日祖母要去大慈寺進香,你若是乖乖吃藥,把身子養好了,姐姐便帶你出門去。」
可以出門?
「葡萄,快把葯端給我,」紀清晨毫不猶豫地說道。
***
「續弦之事還請母親,慎重考慮,」紀延生在聽到老太太的話后,便想也不想地說道。
紀老太太穿著一身醬紅色五穀豐袍子,頭上帶著一條同色暗紋抹額,中間鑲著一塊翡翠,那翠□□滴的成色,一看就知是水頭最好的翡翠,這可是極難找到的。她靠在身後的大迎枕上,神色有些嚴肅的看著紀延生。
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你說說,為什麼不願意?」
「兒子如此這般,已是極好,若是再娶繼室進門,就怕會待沅沅不好,」紀延生想了想,還是把心中的擔憂說了出來。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提到紀清晨,反而是一下子戳到了老太太的逆鱗,只聽她怒道:「對沅沅不好?你以為我讓你這麼做,是為了誰?就是為了沅沅,你看看我才不在家幾日,沅沅就險些沒了,這個家裡若是沒個主持中饋的太太,還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模樣呢。」
紀延生低著頭,不敢再說話。
倒是老太太越說越生氣,中氣也是十足,「我都這般大年紀,還能照顧沅沅幾年,若等哪天我兩腿一伸,我的沅沅讓誰照顧?」
「母親,」紀延生立即抬頭,滿目驚惶,連忙勸說:「母親說這話,實在是讓兒子惶恐。都是兒子不孝,讓您受累了。」
「照顧沅沅自是我心甘情願的,可你也要為沅沅考慮考慮,寶璟今年都十四歲了,咱們還能留她在家裡幾年。等她走了,我也老了,后宅中總該有個人照顧沅沅,你那個大嫂我就不說什麼了,難不成你還指望衛氏一個姨娘去照顧她不成?」
紀延生訕訕一笑,輕聲問:「兒子只是有些意外而已,你會突然提起這件事。」
「當初是你說要給琳琅守三年,如今三年也過去了,從前之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你如今正值壯年,又在官場之中,后宅沒個掌事的太太如何能行,便是家眷之間的人情來往,你也總不能麻煩你大嫂吧,」老太太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也是有些累了。
這事雖然是紀寶璟提出來的,可是她心底其實也就有這樣的意思了。紀延生如今是真定府做官,若是以後能進京,官場上的人情往來肯定是少不了的,難不成還能讓衛氏去不成。
又趕上這次沅沅出事,老太太真是下定了決心。她甚至今日都讓人給自己的娘家寫信了,讓她們幫著相看人家。
老太□□籍金陵,家中也是耕讀世家,她父親在京城做官時,這才將她許配給了紀家老太爺。如今她家中兄長還在世,子侄有在金陵,也有在京城的。
這會她是想著儘快能把這事給辦好了,所以給京城的侄兒媳婦寫了信。這次去京城給寶璟相看人家,也是她娘家嫂子親自做的媒。
不過還沒相定呢,沅沅就出事了,她們只好匆匆趕過來。好在真定府離京城不遠,有什麼事來回送信也不過就是一日的功夫。
老太太這番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也算是說服了紀延生。只是他想起衛姨娘,卻突然心頭一酸,當初他對不起琳琅,如今也只能委屈衛氏,左右這一世,他是落不得好。
不過又能如何,都是他自己種下的因,得到了如今的果。
「兒子一切都聽母親的意思。」
一直扒著門縫偷聽的紀清晨,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她還真怕這個便宜爹爹,一直不鬆口答應呢。說實話,她也能理解她大姐姐著急讓紀延生重娶的原因。
畢竟不管哪個進了門,她們兩個都是尊貴的嫡小姐。可是衛姨娘和紀寶芙卻不一樣了,她們頭上會有紀二太太這座大山,衛姨娘在後院再也不會像現在這麼風光,至於紀寶芙,她也該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嫡庶有別。
她聽完之後,便趕緊又跑回床上去,旁邊的丫鬟葡萄,嚇得臉色都白了。
等她上了床之後,葡萄才輕聲說:「姑娘,您可不能再這麼偷聽了。若是讓老太太知道,非得發賣了奴婢不可。」
「葡萄放心吧,我肯定會護著你的,」紀清晨笑眯眯的看著她說道。
葡萄看著面前的小姑娘,頭上梳著精緻的花苞髻,烏黑柔軟的頭髮編成辮子垂在胸前,辮子裡面用五彩的絲線纏著,十分新奇好看。若不是身上只著了中衣,可看不出她前幾日落了水,險些丟了性命。
也虧得七姑娘替她們這些丫鬟說話,承認是自己故意偷跑出去,甩開她們,這才讓老太太免了對她們的責罰。
而且自從七姑娘醒過來之後,葡萄也覺得姑娘似乎有些不一樣了,沒從前那麼容易生氣,說起話來嬌嬌軟軟的,似乎之前那些嬌蠻跋扈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過就是這樣,她也不敢懈怠,還是說道:「姑娘,偷聽還是不好。今次沒被發現還好,若是下回被老爺發現了,肯定又要責罰你了。」
紀清晨撇了撇嘴,看來這個家裡,連個丫鬟都知道,她這顆小白菜不受親爹喜歡。
紀寶芙一回去,就把紀延生要續弦的消息告訴了衛姨娘,只是衛姨娘愣了半晌,才吐出來三個字,「不可能。」
「娘,哪裡就不可能,你不知道七妹妹說的多斬釘截鐵。她又是住在祖母院子裡頭,肯定是在祖母那裡聽說了什麼,」紀寶芙又著急又生氣,連帶著聲音都染上了一分哭腔。
她雖然也年紀小,可到底是庶出的,心思要比一般的姑娘敏感。不說別人,就是瞧瞧大房的二姐,也是庶出的,她還是大伯父的長女呢,可是那唯唯諾諾的模樣,三姐姐和五姐姐說話,她都不敢插嘴。
自她有記憶以來,家裡頭太太就過世了,所以她根本就沒給太太立過規矩,頂多就是瞧著大房那邊的熱鬧而已。
如今爹爹要續弦了,家裡要有一個新太太,她和姨娘都怎麼辦?
她拉著衛姨娘的手掌,哀求:「娘,你快想些辦法啊。」
想辦法,衛姨娘心底苦笑一聲,她能想什麼辦法。她算什麼?不過就是個妾罷了。
一想到這裡,衛姨娘眼眶又紅了,曾幾何時,她也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家裡頭爹娘寵愛地厲害,若不是家中突逢變故,她又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再不甘心,這卻也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結局,一想到教坊司那樣的地方,她便打骨子裡頭地發冷。所以她得不顧一切地抓住紀延生,只有他的寵愛,才能讓她在紀家過地風風光光的。
「別擔心,」衛姨娘將紀寶芙攬在懷中,輕輕地撫摸她的後背,安慰道:「姨娘會想法子的。」
聽到衛姨娘的保證,紀寶芙這才是破涕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