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情
夏展顏這些天無精打採的,上了遊戲也覺得心慌意亂。
地神一役已經結束,天羅又重新恢復了平靜。
這一天,她正坐在大殿之上聽江山重夢和夏暖心等宗門管理玩家討論如何修建戰鬥中被毀去的物資以及後期如何發展,聽得她昏昏欲睡。
夏暖心叫了她三遍才把她給叫醒。
「怎麼了?」夏展顏滿臉的不解,看著座下眾人齊齊盯著她。
「問你啊?暖心姐叫了你三遍了,你才回魂。你有在聽我們的討論嗎?」江山重夢忍不住沉下臉來,最近夏展顏一直呈現這種魂不附體的狀態,也不知遇到了什麼事。
「不好意思!」夏展顏臉色有些訕然,挺了挺腰背坐直來。
「小顏,你沒事嗎?」夏暖心輕聲問她。
夏展顏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這個小插曲很快便過去了,眾人仍舊熱情高漲地討論著,夏展顏便努力把精專註到這事上面。
總算熬到了散會,玩個遊戲竟然讓她有種上班的感覺,真是坑爹。
還沒等夏展顏站起來鬆鬆筋骨,就見江山重夢的小徒弟怒心喪屍一臉討好的湊了過來。
「宗主,你的好友來看你了。」
「誰啊?」夏展顏懶懶地看著他。
「三十六季!」
夏展顏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聲音又冷又急道:「我不見他,跟他說我不在。」
「啊?」怒心喪屍一臉獃滯,因為他已經把人給帶進來。以前宗主看到三十六季的時候都是滿臉喜色,從來沒讓人阻止過他進宗,這次怎麼不一樣了。
「你不想見我么?」粗啞的聲音飄過來,跟在怒心喪屍之後進來的人,正是三十六季。。
夏展顏的心忽然間停頓了半秒,接著便滿臉怒容地看著怒心喪屍,後者討好不成,反而惹了一鼻子灰,趕緊訕訕一笑,跑走了。
殿上的人已散得精光,只剩下了她和三十六季。
夏展顏不由得心頭髮緊。
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態度來而對他,是該憤怒他的欺騙,還是該高興自己並沒有當了死黨的小三……
「你怎麼了?」三十六季覺得她不對勁,不是今天,這幾天都一直不對勁。
「沒什麼!」夏展顏重新又坐回椅子,低了頭去不看他。
「真的?」三十六季俯下身湊近她問。
「真的!」夏展顏的回答簡短敷衍,她能感覺到他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也能想像他的臉龐近在咫尺,而對於此刻的她來說,不管是三十六季還是九年,都只代表了一個人,那便是楚行歌。
他的靠近,讓她心跳加速。
滿腦子都是楚行歌說過的那句話。
「你可知……我不能失去你!夏展顏,我愛你!」
她越想心越亂,彷彿眼前的三十六季化作楚行歌,在對她溫聲笑語,實在受不了這煎熬,她便一手推開站在身前的三十六季,站了起來,踱到了殿中,才感覺自己的心跳稍稍正常了些。
「你找我什麼事?」她仍舊沒看他。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三十六季望著她,不明白她在彆扭什麼。他今天其實是做好心理準備來坦白的,心中也正惶惶,誰知夏展顏卻不願見她。
「我很忙。」夏展顏走到落星崖上,凜冽的風和廣闊的天,讓她突突直跳的心漸漸沉澱。
三十六季皺皺眉,跟著她走了出去,夏展顏一身紅衣,站在崖邊,襯著碧藍天空,宛如一抹鮮艷的朝霞,叫人沉醉。
「忙啥?」他問。
夏展顏見他窮追不捨,有些心煩,便轉過身來,豈知他就立在她身後,她一轉身便和他面對面碰個正著。
他眼光灼灼,叫人渾身軟麻不安。
「你怎麼了?」三十六季又問,隨即便又試探性一語,「是不是大姨媽來了?不舒服了?要巧克力嗎?不對啊,你大姨媽的日子不是剛過?」
他竟記得這麼清楚!
夏展顏頓時羞惱不已,想起自己曾經跟他分享過的各種少女私密話題,什麼大姨媽、大姨媽巾的品牌、內衣的花樣……這些曾經開心的分享如今想來,簡直要把她的老臉都燒光了。
她曾經深深地堅信著三十六季的身份,把他當作摯友死黨,即便他從不加她好友,從不與她組隊,她也沒有任何懷疑。
可他卻騙了她。
這麼一想,她覺得心裡不是慈味,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張臉,怒從中來,也不躲不避,唇角勾起一抹嫵媚的笑來,踮起腳尖,將臉龐湊近了三十六季。
三十六季……不,應該是楚行歌心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如此勾魂奪魄的姿態,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強自按邪火正旺的心。
「你……沒事吧?」他小心翼翼地問著。
「小三,我喜歡你。」夏展顏直視著他。
「啊?!」楚行歌當下便愣了。
「嗯,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小三,我們在一起吧!」夏展顏眼底閃過一絲促狹。
楚行歌先是大喜過望,忽然一想不對啊,自己現在的身份是三十六季,若是夏展顏愛上自己,那豈不是……豈不是……她要和自己百合?!
不行,這絕對不行!
夏展顏就看著三十六季這張粗野奔放的臉龐,在自己眼前忽喜忽憂,手足無措起來,頓時心間鬱結消散了不少。
「我們不行……不行!」他猛地搖頭。
「為什麼不行?你不愛我?」夏展顏盯著他,目光如星。
「我愛你,但是不是現在的我……」楚行歌正欲解釋。
夏展顏卻截斷了他的話,退後了一步,冷冷地道:「那是誰?是九年?還是楚行歌?」
楚行歌啞然,半晌才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除了你,誰還有這枚碧海醉夢蝶?」夏展顏從裙上扯下一直配戴著的玉蝶,攤到他面前,怒道,「九年也有么?還能與我這隻合二為一,將我瞬移過去?」
原來,是擊殺邪武那一戰中,他急著將她救回,才不小心讓她窺破了秘密。
他輕嘆一口氣,將自己的易體仙衣卸下,女人的身形慢慢地膨脹起來,長相、衣著也都一點點幻化成九年的模樣。
易體仙衣是他做過的橙色任務所拿到的寶貝,使用之後,可改頭換面,從性別到名字都可以改變,相當於換了一個人。但相對的限制也非常大,使用后玩家的等級會被固定在結丹期以內,這樣一來,高境界的術法、法寶便全都無法使用,並且一旦加了組隊或者好友,在對方隊伍里或者好友欄上,就會顯示真實的ID出來,因此三十六季從不與人組人,也沒加夏展顏好友。當新身份在線時,真實的身份在好友欄之中就會顯示下線狀態,因此這是一件躲避追殺、隱姓埋名的好東西。
不過片刻,那個三十季已然徹底消失,只剩下眼前這個剛毅堅實的男人,在低頭俯望著她。
夏展顏不由閉上了眼,心中五味雜陳,不知該是喜是悲。
從今天起,那個可以撒嬌、可以調戲、可以賴皮的妹子就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讓她無所適從的男人。
「對不起。我曾幾次想找機會告訴你,卻都沒成功。而且我害怕,如果告訴你了,你就不會再像從前那樣,在三十六季面前可以肆意歡笑。」楚行歌見她表情失落,心情也隨著她一起沉下去,眉目間是滿滿的歉意。
夏展顏搖搖頭,她並不生氣,只是失落與悲傷佔了上風。
「別道歉。你幫了我很多很多,不管是三十六季還是九年,我都要謝謝你。」夏展顏不敢看他灼熱的眼眸,匆匆說道,「只是我現在還要去見下師尊,你我的事,以後再說吧。」
她還是找不到面對他的方式,找了借口轉身要走。
「我不要你的謝謝!」楚行歌低低地吼道。
夏展顏只感覺熟悉的手掌猛然抓住自己的手腕,她一驚便轉了身,卻被他拉進了懷。
「你幹什麼?」夏展顏憤怒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他已然俯下頭。
她的話語都消失在楚行歌不容抗拒的吻里。
這個吻,帶著他略顯霸道的氣息,印在了她的唇間。
遊戲里的吻,是不可能有現實一樣的觸感,最多也只是唇瓣輕觸、蜻蜓點水似的碰觸。
但對她而言,這個吻卻帶著刻骨銘心的熱度,烙印在她心間。她來不及閉眼,後來是忘了閉眼,九年的臉龐近在咫尺,深邃灼燙的眼神,帶著勾人心魂的魅力,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嫵媚。
她竟從沒發現,他的眉眼其實很漂亮,尤其是溫柔的時候。
這個吻,楚行歌已經期待了許久。他感覺到她的掙扎漸漸化作順從,手上的力氣便鬆了去,在她的腰背之上輕輕一按,讓她整個人都踮腳軟軟地倚在了他的身上。
他清楚地看到了她清亮的眼中,那帶著無辜迷茫的誘人嫵媚,是從未在她身上出現過的撩人氣質,簡直要把他整個人都融化。
這個女人,簡直讓他如醉如痴如狂,世上最烈的酒,也敵不過她眼中這一汪嫵媚。
「咳!」
一個咳嗽聲突然響起,驚飛了鴛鴦,驚醒了他們。
夏展顏猛然間清醒過來,她迅速將頭偏開,知道身後來了人,五臟六腑都快燒成灰了,沒臉見人,又不能不見,只好把頭埋在楚行歌胸前,冷靜了兩秒,才轉過了身。
楚行歌嘿嘿笑了兩聲,滿眼是戀戀不捨、意猶未盡的神色。
少年青衫尷尬萬分地站在殿上,她一點也不想打斷他們的纏綿,本來想悄悄走掉的,可惜身邊的暮離卻如同石化了一般,她怎麼拉也沒反應,迫不得已只好出聲打斷了他們,免得讓人看去一場纏綿悱惻的大戲。
雖然也看得差不多了。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暮離找你有事。」少年青衫笑得極不自然。
夏展顏臉上燒得火熱,這殿上人來人往,那這一幕豈不是被很多人看到了,她想死的心都有了啊。
暮離卻彷彿魂魄猛然間收回,但三魂七魄卻沒有歸位齊全,整個人顯得有些失魂落魄,勉強扯起了一個笑臉,卻少了往昔的熱絡。
埋在心底許久的情愫,卻無法生根發芽開花結果,只能任它爛在心裡,這大概會是人生最大的憾事吧。
他眼神黯然,心中酸楚,卻無法說出,箇中滋味百轉千回,叫他斷腸。
末了,也只能化成一句話。
「對不起,打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