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天

吞天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刪號的下場,死亡的經歷不是第一次體驗,而除名的結局更不是初次領略,滿眼灰白的世界,到最後徹底黑暗,這樣的過程她已經習慣了。

雖然很久沒有死過了。

但這一死,卻死出了悲劇來。

用這條命去換九年,她半分後悔也沒有,哪怕再重來一遍也一樣。

到如今,她方才明白當初扇舞為何會義無反顧站到魂刃前面,替他擋下致命一擊,那已無關她的思想,已近乎本能的反應了。

這世上能令她愛逾性命之人,除了夏暖心,如今又加上一個楚行歌。

夏展顏忽然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看到了自己的心。

而她預料中的憤怒、不甘以至激動,卻似乎遲遲未到。

這兩年所花的心血,比當初的青衣若素要多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從如此高的位置跌下來,她卻遠沒有當初刪號時的悲憤。

更多的,是對往後的籌劃。

她不在了,暴醫宗會怎樣?若是再重新建號,她又要練什麼職業,從何練起?

夏展顏在意的,是如今她還能做些什麼,而不是被除名后她即將面對的一無所有。

即便重練,她也必須以最快的時間從這樣無力的情況下走出,青衣若素消失的時候她能站起來,沒有道理現在的格格會被這場災難打倒。

才下了決心,她便發現,眼前的灰暗,與被除名后所要去的地方並不一樣。

記憶中的閻羅神君並未出現,而重新建號的場景也完全不同。

莫非從夢境死出去的玩家,重生的場景是不一樣的?

夏展顏的身體並不是靈魂狀態一團虛影,仍舊是實實在在的軀體,人物身上的所有物品都在,各種技能也都沒消失。

但她無法召喚貪魂,所有技能都催動不了,靈識有種泥沉大海的無力感,似乎除了這個軀體證明她還存在於這個遊戲里,她再也找不到一星半點的存在感。

她整個人就如同進入了一團無邊迷霧中,又好似陷入一大團鬆軟的棉花糖里,四肢傳來的都是軟綿綿的感覺。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夏展顏滿心猶疑地邁開腳步,而這層灰暗詭霧,似乎隨著她前行的腳步,緩緩地向四周散去,她每走一步,眼前就清晰一點。

眼前的景象如同抽絲剝繭般,隨著迷霧的漸漸消散而一點點顯露出真正的模樣來。

這是一片星斗璀璨的蒼穹。

而她整個人,正靜靜地漂浮在這蒼穹之間,腳下的星斗如同浩翰的長河,緩緩流淌著歲月的光芒。

她強抑著心底的震撼,冷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直到充滿威嚴的聲音將她喚醒。

「哦?!你來了啊……」

還沒等她回答,還沒等她弄清楚眼前的一切是什麼狀況,眼前忽然間又是一黑。

夢境迷城的試煉結束后,照例是24小時的系統維護。

所有的玩家都被迫下線了。

夏展顏只得從遊戲里出來,滿腹疑問。她看著自己的遊戲頭盔,忽然有些驚訝自己如今的淡定。

門外突然傳來了急促的門鈴聲。

叮叮咚咚的聲音,一聲急過一聲,如同雜亂無章的樂曲。

「來了。」夏展顏在客廳里高吼了一聲,跑到門邊開門。

能這樣火急火燎按門鈴的,目前來看只有一個人。

她拉開門,門口果然站著楚行歌。

他低垂著頭,臉上一片陰影,看不清表情,像門神似的杵在門口,帶著些許肅殺。

熟悉的氣息瞬間包裹住夏展顏,叫她莫名安心。

「你有火往我身上發,別拿門鈴撒氣,都快被你按成交響曲了。」夏展顏把他的手從門鈴上拉了下來,牽進屋裡。

門才一關上,楚行歌便反手一抓,便將夏展顏拉到了自己懷裡。

她身上傳來溫熱的氣息,才讓他清醒,遊戲里的那一幕只是遊戲,而她如今正安好無恙地在他懷裡抱著。

所幸,這只是遊戲。

可即便這樣,楚行歌還是忍不住恐懼,以及憤怒。

「夏展顏,我最後跟你說一次,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了!」楚行歌把頭埋在她的頸間,聲音低沉喑啞,雖然並不大聲,卻帶著狠厲,似乎下一秒,就會把她生吞活剝下去。

夏展顏撫上他的背,像安撫孩子似的輕輕拍了拍。

「只是遊戲而已。」她輕聲說著。

「遊戲也不行。」楚行歌突然將她扳正,眼神認真地看著她,「以後不允許涉險了,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需要你插手。」

夏展顏卻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她的手撫上他的眉眼。

「這是怎麼回事?」她聲調微揚,神色卻不變。

楚行歌的臉上,好幾塊青紫淤血,唇角更是裂開一道大口子,此刻已經結了黑痂。

五顏六色在他白皙的臉上好似開染房一樣,顯得觸目驚心。

他被問得一滯。

「現在先別討論這個,你還沒答應我。」楚行歌側頭,讓夏展顏的手落了空。

「好,那今後我的事,你也別管?!」夏展顏的眼中,漸漸浮起一絲任性來,代表著她淺淺的怒意。

「你……」楚行歌見她這副死不悔改的模樣,一時氣結,竟然找不到可以反駁的話來。

「救你,只是本能,就像你救我一樣,不能控制。」夏展顏見他眼神急怒,滿臉的傷,不自覺心又軟疼起來,「從認識我的第一天開始,你就該知道我這德性。如果你想要一個躲在你身後的女人,那你不該來找我。」

「你別說話,讓我說完。我答應你,今後我會更加小心,不會輕易把小命丟掉,絕對不會做任何無謂的犧牲,但是,我也絕對不會成為站在你背後的花瓶。我以為,愛情和生活,都是需要兩個人共同面對和承擔的,那才叫愛情。」夏展顏揮手擋住了楚行歌的話,一口氣把自己想說的都說了出來。

為愛去死,是偉大的悲劇,然而為愛努力去生存,卻是平凡的高歌。

夏展顏她惜命得很,不論多艱難的境地,她都願意為了愛的人生存下去。

楚行歌沉默。

他之所以急怒,並非只是因為遊戲里她的犧牲。如果有一天,這樣的危險發生在現實之中,他完全無法想像那樣的結局。

但誠如展顏所言,他的女人,也絕對不可能永遠站在他的背後。

楚家的女人,要面對的艱難與危險,遠遠大於在一個遊戲里遇到的。

是他鑽了牛角尖。

她不是顧晚,需要的並不是一個遮風擋雨的港灣。

給她一個有力的臂膀,她可以創造無數的奇迹,這也正是當初他被她吸引的原因。

如果不能妥善保護,便不妨將她打磨得無堅不催,與他共同面對未來種種困境,生死與共。

看到楚行歌的表情,夏展顏就知道,他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

「真是拿你沒辦法。」楚行歌的手劃過她的臉頰,最後在她的下巴上輕輕婆娑著,「看來以後我還得花一番大功夫調教你了。」

明明是他來找她興師問罪,最後落敗的卻是他。

「現在可以來說說你臉上的傷了嗎?楚三少爺。」夏展顏趁勝追擊,並沒有放過他的打算。

楚行歌一愣,隨即答道:「你知道了?」

楚家家主楚臨風的第三個兒子這個身份,是他不羈的外表之下最深的束縛。

夏展顏笑笑,他從來沒有正式告訴她他的詳細身份,而她曾經也以為他只是楚家旁支少爺,可惜作為楚臨風的三兒子,不管他再怎麼低調也做不到隱姓埋名,楚行歌這個名字她第一次聽起時就覺得耳熟,而後幾番經歷下,她才最終確認了他的身份。

「對不起。不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回去。」楚行歌見她沒有絲毫不悅,心中稍安。

一旦平凡的外衣被撕開,接踵而來的便是數不盡的問題。回去了,便沒有如今的愜意生活了,要面對許多事,責任、犧牲,都是無法逃避的。當初離家,除了顧晚的原因之外,也是因為不願再被束

縛。」

作為楚臨風的第三子,雖然不至於要扛下整個家族,承擔家主的責任,但協助現任家主的職責卻逃不掉,當初父親十分信任於他,本待他婚後,將楚家暗中的勢力一點點交給他,豈知卻被他打亂了計劃。

這一次回去,卻是因為家裡出了一些事,他不得不回去,而趁著這一趟回去,他把自己和夏展顏的情況,完完全全地告訴給父親。

楚臨風氣他擅自離家兩年,也不可能讓他娶個沒有背景的少女,楚家的家教雷厲風行,根本不需要勸服,便是一頓打,於是便有了楚行歌這一身傷。

這頓打他沒有反抗,但卻並非妥協。

楚行歌不需要認可,他只是告知。

「原來是因為我。」夏展顏聽完這一席話,眼神便漸漸沉寂起來。

有些東西,無從改變,比如她的身份背景。

「家裡的事,我可以解決,你不需要擔心。」楚行歌見她眼神微黯,大掌輕輕地將她的手包覆起來。

夏展顏皺皺眉,想說些什麼,卻又咽回了肚裡。

「你的劍什麼能煉好?」夏展顏突然間轉了話題。

她一邊說著,一邊把楚行歌按到了沙發上。

「劍?」楚行歌有點詫異她話題的突然轉換,「不知道,杜克還沒出來。」

「你別動,我去給你煮兩個雞蛋敷一下。」夏展顏叨念著走進廚房,如同一個平凡的女人,「希望你的武器能快點煉好,因為寧若遠身上,有吞天魔君的元神,已被祭煉成本命法寶。」

夏展顏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在說著家常里短一般。

那是在她衝到楚行歌身前那瞬間,蓮生自佛光蓮中傳出的警告,在寧若遠的身上,有著當初與她一起自仙冢引魂燈里獲得的吞天魔君的元神。

難怪她看到那柄黑鐮之時,會有這麼熟悉的感覺。

楚行歌沉思不語。

竟是地神界主神的元神,難怪威力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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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醫仙(原第一暴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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