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
在整個京城都在為袁家一事震撼的時候,另一邊,曾經的尚書令王家也發生了巨變。
先是王家嫡長子王皓入戶盜竊被抓去送官,證據確鑿,二審判決之後,就除去了他的舉人身份,因為盜竊數額巨大,被發現之時,銀錢已經全部揮霍一空,而王家也沒有誰有能力替王皓償還那一筆金額,被盜人家不願私了,便決議繼續上告,放出話來,說要將王皓告到刑部,由刑部判決。
王皓當天回來之後,聽到這個消息,就舉刀沖入了那戶人家,提手將那戶戶主砍成重傷,第二天就死了,其他家人也受了大小程度不一的輕傷,王皓被當場擒住,那戶人家喊來了所有親戚,幾乎要把王皓打死,最後,王家人無奈只好將王皓送去官府,等候判決發落。
而私闖民宅殺人之事,可與那盜竊不同,若是判定情結嚴重,一命抵一命也是有的,就算不是一命抵一命,王皓今生今世都別想再出來就是了。
王家失去了王皓,一時就像是失去了所有希望般,風雨飄搖。
王老夫人當場病倒,幸好王家少主母孔氏力挽狂瀾,在府中坐鎮,前後支應,這才叫王家不至於傾倒,眾人對孔氏的管理手段皆為折服,從前不服的,如今也是不敢再孔氏面前多放肆半刻了。
孔真挺著肚子,面無表情的來到了王老夫人的院子,身後兩名丫鬟一人端著托盤,另一人上前替她開路開門。
孔真走入王老夫人的房間,自從知道王皓入獄之後,王老夫人就病了,床前只有一個燒火的婆子照應著,看見孔真入內,一雙渾濁的眸子當即就瞪了過來,忍著咳嗽,怒道:
「你還進來幹什麼?這下可如了你的願了,你害的我王家家破人亡,你是喪門星,你不得好死!」
孔真捧著肚子坐了下來,像是沒有聽清王老夫人說什麼一般,對身後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就將托盤裡的東西送到了王老夫人面前,只聽孔真雲淡風輕的說道:
「母親身體抱恙,該吃些有利的東西補養才是。這是我一早起來熬的田七雞湯,您老多少喝兩口吧。」
王老夫人一把將送到面前的托盤掀翻,雞湯灑了她一床,卻還是指著孔真叫罵:
「你少在那裡假惺惺的。誰要喝你的倒霉雞湯?你剛嫁進來,就把皓兒他爹剋死了,我也被你這個小人妨病至今日,現在,你又將我兒害入了牢獄,如今還來裝好人,我呸!娶了你,是我王家祖墳壞了風水,老祖宗沒保佑,竟娶了你這樣一個喪門剋星回來。我命苦啊,就害在你這個喪門星手裡啦,哎喲……」
孔真就那麼坐著,聽王老夫人叫罵啼哭,她自鎮定極了,坐在那裡撫摸著越發圓潤的肚子,心情平和的就好像是面前有人在唱歌一樣,根本掀不起她情緒的波瀾。
王老夫人一邊哭,一邊偷看孔真的樣子,見她沒有像從前那樣低下頭兀自哭泣,有些奇怪,便罵得更厲害了,孔真還是不為所動,就那麼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哭罵了好一陣,王老夫人也覺得沒趣了,先前的雞湯已經滲進了裡面的被褥,碰在身上涼涼的,很不舒服,看了一眼孔真旁邊的丫鬟,叫道:
「你們兩個還愣著幹什麼?還不過來替我把這倒霉被褥給換了!眼睛長了出氣兒用的啊!」
那兩個丫鬟原本就是從孔家來的,是孔家主母派來王家給她女兒差遣的,後來王老夫人覺得養太多人費口糧,就把府里也辭了四個人,用孔家送來的四個丫鬟頂上了缺,眼前這兩個,就是這些年伺候在她身邊的,對她們呼喝慣了,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她的呼喝對這兩個和她們家姑娘同樣軟弱的丫鬟會有對她不理不睬的時候。
王老夫人身旁的那個燒火嬸子想要彎腰替王老太換,卻被王老夫人推開了,竟然在這個時候叫起了勁兒,指著那兩個丫頭,說道:
「誰要你動了?我要那兩個丫頭弄!生來就是伺候人的,還敢翻了天不成?」
其中一個丫頭聽了王老夫人的話,當即氣不打一處來,與之辯駁道:「老夫人,咱們敬你是老人,這才聽從姑娘吩咐,供你差遣這麼些年,你還真把自己當主子了,我們是丫頭,生來就是伺候人的,可是我們生來是伺候我家姑娘的,可不是生來伺候你這一隻腳踏進棺材的死老婆子的。什麼東西!」
王老夫人被這丫頭一嗆聲,當場懵了,看了一眼不說話的孔真,又對著她叫罵起來:
「好你個毒婦喪門星,如今皓兒才剛進去,你就在這裡給我使主母的威風是不是,眼看著這兩個丫頭騎到我脖子上拉、屎你也不管是不是?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怎會娶了你這樣一個……」
孔真終於失去了耐性,不過,情緒也沒有很激動,只是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捧著肚子微笑著打斷了王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稍安勿躁,這兩個丫頭,待會兒我領她們下去調、教,不敢叫她們留下壞了老夫人房裡的風水。今兒我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想告訴您一聲,是關於相公的。」孔真輕嘆一聲,身後的兩個丫鬟就主動上前攙扶,孔真樂得身後有人倚靠,放鬆了神經對王老夫人說道:
「最終判決下來了。相公殺人罪名成立,證據確鑿,已經被判秋後問斬了。您說的也許是對的,我就是喪門星,剋死了公公,剋死了相公,如今您也被我克的卧病在床,不過怎麼說呢,我嫁都嫁進來了,不管好壞,也都在這裡過了這麼多年了。王家若想反悔我倒是沒什麼意見,不過,你王家門庭就此歿了,這樣的話,我豈不是連你整個王家都克沒了嗎?這樣傳出去可不太好聽,所以,我就勉為其難繼續待在王家,替你們王家做一回門面上的主母,至少讓人家知道,王家還沒有死絕不是。」
孔真邊說邊走到了門邊,跨出門檻之前,又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
「老夫人可要想好了,今後的路該怎麼走。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如今府里也就只有我們這一房留著了,二叔他們也分家去了外地,如今相公也走了,這家裡就剩我們娘兒倆相依為命,您要是不滿意的話,派人來與我說一聲,我便替你另尋去處……我看那白雲庵,就挺好的。老夫人可以去修身養性,參透佛理,說不定將來還能得道成仙。若是不願,那您可就真的要管好您的那張嘴了……」
王老夫人的表情從憤怒到震驚再到無助。
孔真話里的意思她不是沒聽明白。她聽明白了,聽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了。
她的兒子已經被判了死刑,秋後問斬,她的另外幾個兒子,早幾年也已經分家去了外地,這個府里就只剩下她和孔真兩個人了,她身邊已經沒有可以讓她囂張的資本了。
從前她欺負孔真軟弱,越欺負她越不敢出聲,因為那個時候,她還有個兒子在身邊,她的兒子是孔真的男人,她只要和兒子站在一條線上,母子倆一致對外,這樣的話,孔真在王家孤單無依,勢單力薄,就勢必會被他們壓制,可是如今不一樣了。
她的兒子殺了人,犯了法,又被判了秋後問斬,這輩子就算是了徹底完了。她這才幡然醒悟,她的靠山已經全都沒有了。她再也硬不起來骨頭和孔真較勁兒了。
看著孔真淡定自若走出的身影,王老太第一次感覺到了……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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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安京城中鞭炮聲從未間斷,噼里啪啦,火光照亮了半邊天。
蔣夢瑤和高博自宮中的宴會回來,沒有回祁王府,而是直接去了國公府,敲響了門房,兩人決定今晚睡在國公府中,反正這裡也有他們的房間,蔣源和戚氏帶著戚昀正在屋裡守歲,兩個弟弟似乎已經去睡了,戚氏坐在燈下打瞌睡,手中捏著兩隻橘子,蔣源和戚昀倒是精神的很,蔣源和戚昀下起棋來,表情總輕鬆不到哪裡去。
看見蔣夢瑤和高博進來,蔣源也再也顧不上什麼顏面,拉著高博就坐下來,非要和他翁婿聯手抗『敵』,高博無奈,只好將肩上的薄氈子交給了蔣夢瑤,自己與蔣源盤腿坐上了暖炕。
戚氏醒來,看見女兒女婿不知什麼時候來了,臉上一陣驚喜,接過了蔣夢瑤手裡的氈子去掛到了內間,然後問道:
「你們什麼時候來的,可有吃晚飯?」
蔣夢瑤摸了摸肚子,說道:「晚飯吃是吃了,不過沒吃飽。我還吃了兩口飯,高博就喝酒了,連一粒米都還沒下肚呢。」
戚氏聽了女婿還餓著,這可怎麼得了,當即捲起了袖子說道:
「這年過的,怎麼能連飯都沒得吃的,你們等著,我給你們去炒幾個菜,咱們一家再坐在一起吃一頓年夜飯。」
蔣夢瑤聽了這個建議連連點頭,在火爐上烤了一會兒后,就追著戚氏去到了擋風門帘前頭,說道:
「娘,我和你一起去。咱們好些年沒有一起過年了呢。」
母女倆迎風去了廚房,暖烘烘的花廳內,白山黑水,廝殺的異常激烈,氣氛緊張中帶著融洽。
就在此時,屋外又飄起了鵝毛大雪,瑞雪兆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