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蔣夢瑤靠在厚厚的軟墊之上,把張氏喊了進來,張氏一進來就對蔣夢瑤磕頭認錯:
「夫人,我對不起您,是我糊塗。但我真的不知道那個女人竟然這樣姦猾,她早就調查了我,對我經歷的事都了如指掌,所以才能讓我被她蒙蔽,差點害了夫人,我該死,我該死!」
蔣夢瑤現在還沒那麼多的精神,只對她抬了抬手指,說道:
「行了。你起來吧。就是知道你是冤枉的,所以你還能進來,若你真的存了半點壞心,只怕現在的下場不會比孫錦娘要好。」
張氏連連點頭:「是是,奴婢絕不敢存壞心。王妃救我母子於火海,給了我們安生立命之所,這份恩情就是下輩子做牛做馬我都是心甘情願的,我怎麼會害王妃呢。我也不是那恩將仇報的畜生啊!」
蔣夢瑤嘆了口氣,說道:「好了好了,起來吧。這件事王爺已經查明與你並無瓜葛,你今後還是在我跟前兒,和以前一樣,只是你這對招子今後可得放亮點,不說要你明辨是非,最起碼別最後把自己給害了才是。」
張氏又是一副悔不當初的神情,聽到蔣夢瑤說她還能近前伺候,這對她已經是莫大的寬恕了,張氏不住飲泣,見蔣夢瑤對她招手,張氏立刻就跪爬著去了她床前,只聽蔣夢瑤問道:
「孫錦娘這些天說了什麼?」
張氏擦乾了眼淚,對蔣夢瑤說道:「她不說話,不開口,就是米粥都是用勺子灌進去的。看著是心死了,打算就這麼過去的樣子。」
蔣夢瑤垂眸,說道:「這孫錦娘怕是已經報了必死之心,她會這樣,無非就是兩個原因,第一,生無可戀,周遭的人都死絕了,她也不想活了;第二,她定有把柄抓在幕後之人手中,讓她不敢說!你覺得她是哪一種?」
張氏原也不是個軟弱的,要真是軟弱,那當初在關外受到趙懷石那般侮辱她早就抱著孩子投河自盡了。她想活,想兒子也活,所以,她不能軟弱,這一回,她被孫錦娘差點坑死,也是自己不自量力,輕信於她,險些害了恩人,這個仇對張氏來說,也是刻骨的!孫錦娘自己找死可以,但是她竟然還想拉著自己一起死!若是這一回她被王爺和王妃懷疑了,那可真是冤枉頭頂,她今後怕是再難起身,她的兒子也再難出人頭地了。
張氏把心一橫,湊近了蔣夢瑤,狠聲說道:
「王妃,孫錦娘害了王妃在前,害我在後,這個仇我非報不可!她用苦肉計對我,那我為何不能?她不說,我自有法子讓她說,請王妃再給我一個機會將功贖罪,三日之後,我必叫她開口!」
蔣夢瑤看著張氏,揚眉問道:「你又何妙策?」
張氏湊近蔣夢瑤低聲說了幾句話,蔣夢瑤聽了有些訝異的看著張氏,說道:「這雖然是個好法子,可卻太過危險,你想好了?」
張氏點頭:「奴婢想好了。這件事情原就是因奴婢而起,若不是奴婢苦苦哀求王妃,王妃也不會將那禍端領入府中,這些罪是我該受的,我不會讓自己死的,我還要伺候王妃,我還要照顧小蒜頭,我定要替王妃將那幕後之人揪出來!」
說完這些之後,張氏又退後兩步,給蔣夢瑤磕了兩個響頭,便走了出去。
三日之後,高博對朝廷上表,祁王府王妃生下了一個女孩兒,名叫高嵐,高博這個消息封鎖的很是徹底,只有少數幾個管理皇家子嗣的天官被早早接入了祁王府,親眼見證了祁王妃生產的瞬間,確定皇嗣血脈。
高瑾得知祁王府的孩子生了,雖然緩報了幾天,但他聽說生的是個女娃娃之時,也忍不住從龍椅上站了起來,連連點頭稱讚這孩子是個有福之人,當朝賞了無數金銀珠寶,布帛錦緞給這位剛剛出生的小郡主,又賜了如意,賜了冊封,當真是比得了一個皇長孫還要令他開心的模樣,有些聰明的臣子轉了轉腦袋,也就能想通其中癥結所在了。
畢竟如果祁王此回生出來的是個男孩兒,那這孩子的身份怎麼說都該是皇長孫了,但是祁王只是王爺,並不是太子,他的孩子成了皇長孫,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今後這大統還有變數,到時候若是兄弟相殘,那才叫亂呢。
如今祁王生了個小郡主,那這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因為小郡主的出生不會影響大局,更加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讓所有人都為難,都擔心,所以,皇帝陛下,才會說她真的是個有福氣的娃娃,可不是個有福氣的嗎?若是此時她是個男孩兒,反正在祁王殿下得天下之前,他的日子定然是不好過的。而祁王殿下要得天下,勢必又要一番惡鬥,其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祁王謝過隆恩之後,便跟著皇帝去了御書房,將他手中的那份證詞遞交給了皇帝陛下,高瑾拿過看了看,當場臉色就變了,將證詞放下,對高博問道:
「此事當真?」
祁王點頭:「絕無虛假,那人此時正在我王府關著!她叫孫錦娘,天佑年間曾在宮中育人堂做事,后因賈貴妃小產一事,被貶出宮,而當時保她的,正是當今的皇後娘娘。她即便已然出宮十年,但是只要宮裡翻一翻陳年冊子,要查到她怕也並不是難事。而此次她是一個叫佩嬤嬤的女人指使,才混入了祁王府做那勾當,幸好被發現,否則此時祁王府就該舉幡哀悼,而不是喜迎新生了。而那佩嬤嬤此時正住在太子府中,皇上若是此刻派人去擒,應該還能擒住!」
「佩嬤嬤?」
皇帝對這個佩嬤嬤著實並不陌生,說起來她該是皇后的乳母,在他還是太子之時那佩嬤嬤就隨當時還是太子妃的皇后一同嫁入的,皇后對她十分寵信,可是後來他當了皇帝,皇后入宮時卻沒有讓這個昔日得寵的佩嬤嬤一同入宮,沒想到,竟然在這個時候又聽說了這個人。
高瑾將狀紙放下,對高博問道:
「此事,你想如何處置?」
高博斂目想了想,然後才對高瑾說道:「此事不宜張揚,若兒臣真想憑此對峙皇後娘娘的話,那兒臣不會將這狀紙私下交給皇上,而是會當朝宣讀出來了。但此事事關重大,有損太子威名,如今正是多事之秋,兒臣不敢私自挑起紛亂。」
高瑾看著高博嘆了口氣,說道:「唉,是朕對不住你啊。」
高博抬頭對高瑾笑了笑,說道:「父皇言重了,這都是咱們身為皇家子不可避免的事情。兒臣無心帝位,奈何皇後娘娘與太子似乎並不相信。兒臣至始至終只是想求一個自保,若是他們可以容得下我,那我將來必會輔佐太子,可若是他們一再緊逼……」
高博沒有繼續再說下去,但是高瑾卻是明白的。
他這個兒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野心勃勃,並且他也卻是對這個兒子比較恩寵,讓群臣有了誤會,讓太子和皇后產生了質疑,但他從內心中卻是明白這個兒子的真實願望的。
若是他真有問鼎帝位之心,那又如何會對朝臣的巴結視若無睹?鬧出永不納妾的事來呢?若是他有心搶奪太子之位,可又如何不加強自身資本,拉攏軍隊呢?他不是沒有暗自調查過,可這個兒子背地裡做的事情實在太乾淨了,暗地裡調查出來的結果,叫他這個父皇都覺得汗顏。
這些事情他當然也私下與太子說過,太子宅心仁厚,可是卻優柔寡斷,這也是高瑾最頭疼的地方。
他既然已經認定了高謙為太子,那麼他不會冒著天下大亂的危險,讓他們兄弟相爭的,只要高謙一日是太子,他大行之前,定會寫下詔書,傳位給他的。可是即便他心中這樣打定主意,卻還是抵不住有心人暗地裡挑唆,太子性子太溫,挑唆之人就是看準了他這個性格,所以才將之拿捏在手中。
高瑾又是深深一嘆,對高博說道:
「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既然已經知道了,那就不會坐視不理。但是博兒,你也知道,這件事情我可以暗自處理,但卻不能昭告天下,你這個虧,表面上還是要吃的,並且如今朝堂之事一觸即發,邊關又起戰事,這件事怕還是要退後一段時間才能解決,你可等得?」
高博跪下,對高瑾抱拳說道:
「父皇擔憂,兒臣明白,此事兒臣絕不會再提,但憑父皇處置,祁王府那兒,父皇也不必擔心,兒臣會嚴加防範,自己的妻女我會自己保護,不叫旁人有可乘之機。」
高瑾親自將高博扶了起來,在他肩上拍了拍,說道:
「朕待會兒就派暗衛去太子府將佩嬤嬤擒獲,你將你府上那個孫錦娘也送進刑部,這件事,朕親自過問,縱然不能立時給你一個滿意答覆,但最後肯定不會姑息便是了。」
高博點頭,行禮之後,便退了下去!
高瑾嘆了口氣,在內心有些質疑自己如今的作為到底是否正確。
太子是嫡子,性子溫良,將來雖不說能做一個勵精圖治的好皇帝,但最起碼不會是個暴君,而祁王,那是長了眼睛就能看得見的出色,性子冷,不好琢磨,若是他有心反了太子,太子怕也無力阻擋,可是,祁王又偏偏沒有問鼎之心,這個結果在高瑾看來,其實是最好的。
太子軟弱,出身正統,祁王強勢,卻無野心,若是他們兄弟二人能夠互相扶持,互補,那麼將來必然也能成就一番大事。可如今,他兄弟二人之間,卻因為某些小人而生了嫌隙……
若只是宮闈內鬥,高瑾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算了,畢竟他到如今這個年紀才明白家和萬事興的道理,只要不上升到政治層面,他是不會插手就是了,可是如今她已經把手伸到了太子那裡,直接影響了太子的決策,那這件事就再不能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