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小修)
蔣慕錚一邊喊她,一邊撥開掛在樹枝上的傘面,動作熟練的將隨身攜帶的救生裝備給洛颯綁好固定,並將搭扣扣在她的腰帶上,隨即將她的腰攬住,又切段降落傘的繩索。
一切都弄好,蔣慕錚控制絞索,上升比索降要容易多了,他緊緊箍著洛颯,用盡了這一生全部的力氣。
好不容易回到飛機上,「洛洛?」蔣慕錚來不及解開設備,直接把她的防風鏡推上去,也把自己的頭盔摘下來。
洛颯用力睜開眼,望了望眼前的人,想抬起手臂抱著他的脖子,可一點力氣都沒有。
之前在大樹上掛著,他把她固定在他身上時,雖然看不見他的臉,連聲音都是模糊不清又遙遠的,但她感覺出那是他的懷抱。
就在那一瞬,已經是生死相隨、天荒地老。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會跟他一樣,不離不棄,甘之如飴。
洛颯緩了好久,身體終於有點力氣,她張張嘴,有那麼多話想跟他說,最後只化為一句:「蔣慕錚,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到的?」
雖然聲音小,可是能說話就沒事。
蔣慕錚懸著的心終於落下,抱著她就好像是抱著全世界,不對,拿全世界他都不會換。
他用力抱著她,笑了笑,回她:「彈鋼琴我就做不到,回家后你得繼續教我好不好?」
程亦:「.......」
特么的,他就是來找虐,吃狗糧的呀。
洛颯把臉靠在他懷裡,很累,很困,又渴。
等了很久都沒見到救援人員,後來她都不抱希望了,實在太困,就迷迷糊糊的睡著。
還做了個很長的夢,夢裡全是他。
他的無賴、犯賤甚至是智障的樣子,她都那麼懷念。
那是她的蔣慕錚,多麼好的一個男人。
她真怕這個夢會做一輩子,再也醒不來。
蔣慕錚問她:「是不是受傷後有些虛脫了?」
洛颯搖搖頭,啞聲道:「還好,就手臂出了點血。我身體素質不錯,成天風吹日晒的,我又堅持鍛煉,皮糙肉厚,沒事的。」
「剛才看你睡過去了,以為你不行了。」蔣慕錚現在想起來還是后怕,就怕時間久了,她失血過多,器官衰竭。
洛颯:「剛才太困,也不知道救援人員什麼時候能到,眼皮實在睜不開了,就先睡了一覺。」
蔣慕錚:「.........................................」
她是有多困啊,生死關頭,竟然還有心情小憩一會兒。
蔣慕錚把繩索解下來,給她喂水,又將她外套脫去,手臂的血跡已經乾涸。
「很疼吧?」
「還好。」
手臂被吊的早就麻木,沒什麼知覺,也感覺不到疼痛。
蔣慕錚親親她的額頭:「再忍一會兒,我們很快就到醫院了。」
洛颯寬慰他:「真沒事,就是有點累。」還有點困,怎麼都睡不醒...
兩個小時后,醫院的走廊里。
「蔣慕錚,你放我下來!」
「不放!」
蔣慕錚抱著洛颯轉了好幾個圈圈,還不滿足盡興,又轉了一圈。
洛颯感到頭暈:「蔣慕錚,你瘋啦!快放我下來!」
「就不放!」他仰頭笑:「我就是瘋了。洛洛,我真的要瘋了。」
周圍路過的人都以著異樣的眼神瞅他們,可蔣慕錚壓根就不放在心上,依舊我行我素,抱著洛颯往前走。
洛颯無奈的咬咬唇,這個傻子呀。
他們剛從B超室出來,她懷孕已經四十多天。
自從去年十月份遇見蔣慕錚,她的經期就沒正常過,每次都推遲幾天,所以經期也不準。
有時候忙起來,她都不記得上個月是幾號來的,就像這次,她過了經期十多天竟然也沒多想。
剛才在病房,醫生檢查過她外傷,說沒事,消毒包紮一下就行,連消炎的點滴都不用打。
可蔣慕錚不放心,說她被掛在樹上都能睡著,是不是心臟或是大腦缺氧,現在看不出來,萬一要留下什麼後遺症怎麼辦?
醫生頓了下,跟他們說:「你們去掛個婦產科的號。」
沒想到還真是懷孕了。
蔣慕錚一直從B超室瘋到現在,像傻子一樣,笑個不停。
到了病房,蔣慕錚把洛颯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給她蓋好被子:「先休息一會兒。」
洛颯拍拍他的頭:「你是不是故意的?」
蔣慕錚眼神茫然:「故意什麼?」
洛颯看著他的眼睛,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看他那傻樣,也不會想到耍心眼提前當爸爸。
蔣慕錚坐在床沿,抱著她的腰,側耳在她小腹上,什麼都聽不見,但總覺得有個小幼苗在跟他打招呼。
「洛洛,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蔣慕錚問她。
「男孩女孩都喜歡,生什麼我喜歡什麼。」
「我也是,自己的孩子都喜歡,但我更想要個女孩,女孩貼心,能陪你說話,陪你逛街,就算她跟你撒嬌我也不會吃醋。」
洛颯:「.................」
蔣慕錚在她小腹上趴了好久,他心裡翻江倒海,怎麼都平靜不下來。
雖然受傷被困的是洛颯,可劫後餘生的卻是他。
所有的興奮喜悅回歸理智,他都不敢想,如果他沒有匆匆結束行程趕回來,如果他沒拼了命的驅車前往機場,如果沒有程亦,如果她不是身體和心裡素質好,如果他們不是那麼幸運,他失去的何止是她。
到現在他都後悔自責的要死。
蔣慕錚在洛颯小腹上親了又親,忽然起身離開,走到窗邊,打了媽媽陶尹凡的電話。
陶尹凡那邊是夜裡,她睡的迷迷糊糊的,問他:「兒子,怎麼了?」
「媽,您從明天開始買點育兒書看看,八個月後回國給我帶孩子,您繼續睡吧,我掛了啊。」
也沒給陶尹凡反應的時間,他直接切段電話。
陶尹凡的電話追進來,蔣慕錚沒接,摁斷。
蔣慕錚看著手機屏幕發怔幾秒,然後輕笑出聲。
心裡的興奮還沒完全釋放出來,他在『京城花花公子』群里發了上百個『哈哈』。
所有人都:...........
還不過癮,他把手機里存的所有表情圖都發了出去。
沒過一分鐘,他收到條系統提示信息,『你被四哥移出群聊』。
蔣慕錚:「......」
他還有那麼多話沒說呢。
那陣興奮勁兒過了后,蔣慕錚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大街上車水馬龍,他自己也不知道具體在看什麼。
洛颯給爸爸發完信息,抬頭看向窗邊,就見蔣慕錚用手指輕輕擦了下眼角,然後雙手用力搓臉。
她心頭一震。
他竟然哭了??
那個在救她時剛毅血性的男人,現在安靜感性的像個小孩。
蔣慕錚手肘抵在窗檯,雙手掩面,做了好幾個深呼吸。
這輩子都沒哭過,今天洗了洗眼睛。
他有孩子了,要做爸爸了,那個神奇的小生命躺在洛洛的肚子里,那麼勇敢堅強,替他陪著她、護著她。
洛颯側臉,目不轉睛的凝望他。
忽的,蔣慕錚轉身,兩人視線撞到一起。
就跟第一次她在停車場見到他時一樣,眼神幽深幽邃,像不見底的漩渦。
其實她早就深陷其中。
洛颯看著他:「蔣慕錚,以後別用這樣的眼神看人。」
她想說的是別用這樣深情的眼神看別的女人,誰能拒絕的了?
蔣慕錚笑,走過來,他說:「我就只看你。」
他俯身,雙手捧著她的腦袋,低頭含住她的唇。
忽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他們的唇還沒來得及分開,俞鈺就小跑著進了病房。
尷尬了幾秒。
俞鈺紅著眼睛,大腦一片混亂,小腿都打軟,也沒再退出病房。
蔣慕錚鬆開洛颯,打招呼:「阿姨。」
俞鈺點點頭,看到兩人還能接吻,那就沒大事,她鬆了口氣,可心口還是緊的發疼。
蔣慕錚給俞鈺搬了一張椅子放在床前,他對洛颯說:「我去問問醫生,還要觀察多久才能出院。」
離開了病房。
俞鈺沒坐椅子,直接坐在床沿,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臂:「傷口深不深?要不要打針?」
洛颯搖搖頭:「沒事。」
俞鈺聲音沙啞:「以前就跟你說過,女孩子逛逛街做做美容,實在無聊就去健身,你說你老是玩一些男孩子喜歡的運動...你知道有多危險嗎?我說多了,又怕你不高興。你去年要去跳傘,我整夜都沒怎麼睡,一大早就給蔣慕錚打電話,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看好了你。你說...萬一你真有個什麼好歹,我和你爸,我們下半輩子怎麼活?」
說著,她眼眶又紅了。
洛颯偏過頭,看向窗戶。
她也后怕,如果她當時真的出事了,蔣慕錚該有多難過?
爸爸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都沒了。
至於媽媽,她現在也看不清媽媽到底對她是怎麼樣的感情,但她真要發生了意外,媽媽大概也會深受打擊。
他們都將會老無所依。
俞鈺頓了下,她本想說說酒駕的事,又覺得說了好像也沒任何意義,洛洛去跳傘跟她酒駕脫不了干係。
俞洋給她打電話時,她手都在顫抖,坐在沙發上好久都沒站起來,腿發軟,整個人都癱了。
當時腦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什麼,緩了好久,才想起來給馮嘯詠打電話,聽到馮嘯詠的聲音,她忍不住哭出來。
如果洛洛真有個三長兩短,她自己沒法活,她最對不起的就是馮嘯詠,馮嘯詠就洛洛一個家人,沒有了洛洛,他肯定會萬念俱灰。
後來馮嘯詠說他正在趕回北京,馬上下高速,還跟她說洛洛沒生命危險,現在在醫院,她放下電話就趕來醫院。
「洛洛,你現在有沒有什麼反應,我是說妊娠反應。」俞鈺岔開話題沒再提那些不開心的。
洛颯:「沒什麼反應。」
俞鈺:「那可能還沒到時候,我明天就去你們警隊對面的小區租個房子或是買個小套的,中午你過去吃飯、午休都方便。」
洛颯:「不用,你別那麼麻煩了,我沒那麼矯情,在單位食堂吃習慣了,飯菜也不錯。」
「這跟矯情不矯情沒關係,妊娠反應是很奇怪的,也許你平常愛吃的,到時候一口都吃不下去,再說食堂油煙味重,你會噁心孕吐的,而且你想吃的那樣菜廚師也不可能專門給你一個人做,還是在家我做給你吃要方便些。」
俞鈺又跟她說:「這兩天我已經把公司的事情都做了交接,以後也沒什麼工作要忙,閑著也難受,就給你和小五做頓中飯吃,我都十幾年沒做過飯了,還要去系統培訓一下。」
洛颯詫異的看向俞鈺,沒想到她會放棄自己的事業,太不可思議。
俞鈺知道她好奇什麼,解釋道:「我把股份轉給了小五,你也沒心思過問生意上的事,但股份賣了特別不划算,我思來想去還是轉給小五,他雖然不熱衷於做生意,但他比我還懂經營。」
這時病房的敲門聲響了,熟悉的聲音傳來:「洛洛?」
「爸爸!」洛颯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激動道:「爸,你進來!」
俞鈺心裡酸澀不已,從小她就對她爸比她親。
馮嘯詠推門就看到了俞鈺,知道她在這裡,心情還是難以言喻,他有好多年沒看到她了。
俞鈺站起來,物是人非的感覺最傷人。
眼前這個男人,曾經她不惜跟家裡鬧翻,一個人離開北京離開家,跟他遠去西南邊境條件艱苦的地方生活。
曾經的山盟海誓禁不起柴米油鹽的蹉跎。
年輕時的愛情,年輕時的不顧一切,大冬天的夜裡,羊水提前兩周破了,他執行任務不在家,她一個人走了好幾里山路去醫院生產,最艱苦的日子都熬過去了。
可後來怎麼就變了樣呢?
俞鈺回神,平緩了下情緒,對洛颯說:「你跟你爸說說話,媽媽去找小五,看醫生怎麼說。」
她拿上包離開病房。
洛颯望著病房的門口略有失神,「跟你媽又鬧不開心了?」馮嘯詠把她有點散落的頭髮整理下。
「沒,她剛來沒一會兒。」洛颯握著馮嘯詠的手:「爸,我現在快矛盾死了,我不想跟她說話,但我一想到她現在就一個人,我心裡就特別難受,爸爸,我希望她能過的好,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我都想她過的好,真的。」
為什麼就這麼難呢。
馮嘯詠拿她手背蹭蹭自己的臉頰:「矛盾正常啊,因為她不管做錯了什麼事,始終都是你媽媽,割不斷的血脈關係,是她孕育了你,也是她把你養大。不想跟她說話也沒什麼的,那就等到想跟她聊天時再說,時間會給你一個平衡點,你現在都是要做媽媽的人了,別委屈自己不高興,但也別去埋怨,我家丫頭必須每天都得過的開開心心的。」
洛颯淺笑,嘆口氣,又說:「我媽說要在我單位對面的小區租房子,給我做飯吃。」
她咬咬唇:「爸,我不想去,這麼多年了,除了九歲前,我是跟她天天見面待在一起的,可是快二十年過去,我幾乎沒跟她同一屋檐下相處過。」
她呼口氣:「現在想到以後要跟她一直待在一起,心裡說不出的怪異感。可是我要當面拒絕,我又覺得她可憐,我心裡不好受。她不管做什麼,從來不考慮我是不是願意。」
馮嘯詠笑:「那就讓小五過去吃飯。」
他說:「你媽媽現在就是有病亂投醫,她自己都亂了,就想把欠你的彌補給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洛颯靜靜看著爸爸。
馮嘯詠:「相信爸爸,她沒有壞心的,也不是故意讓你難為情。你媽媽她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可卻是一個失敗的婚姻經營者,也是一個失職的母親,跟我一樣的,所以我還是能理解她的心情。」
洛颯雙手搭在馮嘯詠肩膀上,小聲說:「爸爸,我覺得你今天怎麼不向著我說話了呢?」
馮嘯詠沒有任何避諱,坦誠道:「因為我今天看到你媽媽了,自然就不一樣,肯定會向著她。」
他頓了下,像是沉思什麼。
「看著她,又想到你也是要做媽媽的人了,不由的就想到二十八年前,我跟蔣慕錚的心情是一樣的。不管我跟你媽媽經歷了什麼,現在是什麼狀態,但當年,我和你媽媽可是跟你和蔣慕錚一樣的,觸景生情,你說我能不向著她說話?」
馮嘯詠伸手拿了個橘子剝起來:「洛洛,不管什麼時候,我們如果懷著一顆感恩的心,我們會比別人富有很多。」
洛颯點點頭。
馮嘯詠把剝好的橘子掰了幾瓣塞到洛颯嘴裡:「你媽媽說她酒駕了,被你查到,你才心情不好的,她給我打電話時自責的要命。」
他又塞了幾瓣橘子給她:「你說你也傻,你媽酒駕,你自責什麼,要是我,我肯定把她關個十天八天好好出出氣。」
洛颯:「........」
而後笑了,她拍打爸爸幾下,然後抱著爸爸的胳膊:「幫我謝謝傅延博啊,一定要有誠意。」
馮嘯詠拿餘光瞥她一眼:「別自作多情啊,傅延博是看著我的面子才去救你的。」
洛颯笑,不滿道:「誰自作多情了啊!」
馮嘯詠看了眼手錶:「我還要趕回去,有個專案組會議要開。」
把剩下的橘子擱她手裡,若有所思。
有些心結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打開的,可俞鈺現在有些操之過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給洛洛看,可洛洛現在是內心最排斥逆反的時候,過猶不及。
他得抽個時間找俞鈺好好聊聊女兒的事,再這樣下去,她們母女之間的心結會越來越大,最後要是變成死結,那誰都無能為力。
馮嘯詠想了下,跟洛颯說:「你現在要實在不想跟你媽媽朝夕相處,我倒是有個好辦法。」
洛颯眼睛一亮:「什麼好辦法?」
馮嘯詠:「讓蔣慕錚把中聯集團的一些業務分出來給你媽媽負責,你媽媽一忙起工作來,她是六親不認的。」
洛颯:「.............」
不過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馮嘯詠又笑說:「你媽媽替你們管理公司,肯定是盡百分之一百二的心,這樣蔣慕錚還有更多的時間陪著你,多好一件事,對不對?這幾天我抽空會跟蔣慕錚和你媽媽聊聊,保證你滿意。」
他正好找蔣慕錚還要聊點別的事情。
洛颯開心的湊到他臉頰親了下:「謝謝爸爸。」
馮嘯詠離開后好久,蔣慕錚和俞鈺才進病房。
「我能回去了嗎?」洛颯看著蔣慕錚。
「在這住一夜吧,太晚了,來回折騰你也累。」蔣慕錚側臉看向俞鈺:「阿姨,我送你回去,醫院有我就行。」
俞鈺想待在這裡,但怕影響他們小兩口說話,就點點頭說行。
又叮囑洛颯幾句,才不舍離開,說在停車場等蔣慕錚。
蔣慕錚給洛颯倒了杯溫水:「我把阿姨送到家就回來,差不多來回一個小時,你要是無聊看一會兒電視。」
洛颯喝了幾口水,放下水杯:「我困,要睡覺。」
蔣慕錚:「........」
他親親她額頭:「睡吧。」
又低聲提醒她:「明天就是我生日了,答應了我的,不能食言。」
洛颯笑:「我答應你什麼了?你知道的,一孕傻三年。」
蔣慕錚咬了下她的唇:「忘記也沒事,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