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同類邀請
有東西在唇齒間融化,剛剛古昱一定是喂我吃了什麼東西,我砸砸嘴,味道很香,等嘗出滋味,我立時瞪圓眼睛,這是屍香草的味道,可又不完全一樣。
區別大概就是它的味道更純厚,但新鮮度稍差,好像晒乾的蘑菇,據我所知屍香草不能離開土地,古昱這株乾草得來恐怕不易,我有心問清楚,可身體根本不聽使用。
古昱把我拉出座位空隙,並將我背上,這次和上次在監獄時不同,我現在體力沒有恢復,全身軟綿綿的一絲力氣都使不出,像只懶懶地考拉掛在樹上。
「我昏過去多久了?濤、濤還在超市。」我虛弱地吐著字,短短一句話就已讓我喘不過氣。
「濤濤?」
「嗯,他們在天台。」
「哪家超市?」
「福多多。」
古昱悶聲應道:「先送你出去。」
我連忙阻止:「不…不,他們危險。」
見到古昱我打心底里高興,但龍濤和胡濤還沒脫險,有什麼問題都要等找到他們再問,吃下屍香草,我的體力在迅速恢復,其實從醒來的時候我就發現已經不再渴望血肉。
不知道是我的意志力得勝了,還是屍香草在起作用,我終於不用擔心把新交的朋友吃掉了。
古昱背著我穿行於頹敗的街道間,我抬頭看向四周,不禁暗暗疑惑,喪屍都到哪去了?為什麼街上一隻喪屍都看不到?
我盡量仰起脖子,朝天上望去,發現我們頭頂的天空已經被濃如灰煙的霧氣籠罩,不僅藍天、白雲看不見,就是附近的樓房,超過三層以前都看不清了。
「這是……」我貼近古昱耳邊,想問霧是什麼時候變濃的,可我剛開口,一股突然而猛烈的感覺便撞進我的大腦,像高壓電流直衝神經中樞,一個可怕又強烈到極致的念頭抓住了我——我想吃了他!
而實際上,我的動作比思想更快,在我竭力控制這駭人的欲/望時,牙齒已經咬住他的耳朵,不過幸好沒有咬實,古昱的反應非常快,他向側面一偏頭,我的牙齒擦著他的耳廓滑脫,最後只咬到自己的舌尖,痛得瞬間清醒過來。
「我病了!」慌恐和無助令我幾欲崩潰,明明剛吃過屍香草,怎麼會又想吃人?不,是吃古昱!當一個人知道能治自己絕症的葯已經無效,難免灰心絕望。
我掙扎著想跳下古昱的背,此時此刻,我只想獨自待著,不想看到古昱或驚異或失望的眼神,即使再不願承認,我也不得不面對現實,我變成真正的喪屍了,我完了……
古昱收住腳步,把我放下,我想趁著還有力氣跑得遠遠的,可他僅僅是放下我,然後用一條毛巾把我的嘴塞住,又給我套上以前穿過的那種滿是帶子的衣服。
「忍著點。」他說完將我放進一家文具店,我這個樣子肯定不能再往前走了,他推門出去的時候,我突然特別害怕,害怕自己被拋棄在這,害怕他回不來,更怕他回來,我卻變成了怪物。
末世后一直很幸運的我,第一次嘗到了命運的苦果,我躺在文具店的櫃檯後面,盯著泛黃的天花板發獃,如果明河市成為我人生的終點,那之前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費了。
大約二十分鐘過後,文具店的門被人重新推開,我心中一喜,立刻揚頭看向門口,這一看卻令我遍體生寒,整個人如墜冰窖一般。
門口站著兩隻喪屍,一男一女,都是那種黑眼睛喪屍,穿得衣服已經破爛,屍體表面的肌膚幾乎爛光了,像兩具行走的肌肉模型,甚至在那層結實的褐色肌肉表面,我能清晰地看到肌理的紋路。
說白了,它們就像是兩具被剝了皮的死屍,樣子美不美倒是其次,主要是它們會開門,而且和活人一樣,是握住門把手推的,將門打開以後,它們便退到門外。
我心裡一沉,知道這是有更厲害的傢伙要出場,果然,沒一會兒就有一個女人走進來,她年紀應該有四十多歲了,全身上下除了那雙黑得可怕的眼睛,其他和正常人無異。
像明河市這樣群屍匯聚的地方,要是不出幾個高等喪屍都對不起這麼好的『環境』,我想到過可能會遇到像小玉一樣的厲害喪屍,可是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被動。
古昱剛把我藏進文具店,她就能找過來,假如不是城中有她的眼線,就是天上有她的衛星。
「我知道你會乾坤大挪移,但我勸你最好別用。」女人一開口,差點把我逗笑。
「嗚嗚~」我想說我又不是張無忌,無奈根本說不了話,只得象徵性地回應兩聲,免得讓她覺得我不尊重她,在明顯佔據優勢的競爭者面前,嘴硬可不是明智之舉。
「你的同伴在我們手裡,如果你敢跑,我們就吃了他們。」女人的相貌本來很純樸,此刻露出兇狠地惡意,顯得有點滑稽。
她說『我們』,又說『他們』,兩個複數透露出兩條信息,一是像她這樣的高等喪屍不止她自己,二是龍濤、胡濤和古昱,至少有兩人落在了她們手裡。
甭管吃誰都不行,我點頭表示聽明白了,女人得意地笑笑,朝身後一揮手,兩隻男性喪屍抬著救護車上的擔架進來,把我放到擔架上抬到外面。
女人在前面走,其後是抬著我的兩名男性喪屍,最後是那一男一女的喪屍,女人領的路全是狹窄的小街,彎彎曲曲、七拐八繞,但途中沒有任何障礙物阻路,顯然這是條已經清理出來的專用通道。
女人走到一條暗巷的盡頭停了下來,她走到盡頭的鐵門前,有節奏的敲擊著鐵門,連續敲了二十多下,門內才有回應,同樣是一串帶規律的節奏。
門裡門外都要對暗號,看來她們十分謹慎,這讓我有些納悶,她們是喪屍,如果有人類來敲門,還用對暗號確認嗎?如果……
不等我想下去,鐵門應聲而開,裡面的普通喪屍恭敬地給女人讓路,我的擔架被抬進鐵門,院子里有棟白綠相間的小樓,因為在建築的背面,我看不出這地方原來是做什麼用的。
我們從後門進院,又從後門進入建築裡面,進樓的時候,那一男一女兩隻喪屍沒跟進來,抬擔架的兩隻喪屍也在把我放到一樓大廳後退出去了。
「老實等著。」女人轉身上樓,留我獨自躺在擔架上。
我轉頭看向大廳左右,通過牆上的宣傳欄和廣告,知道這是所文化學校,我心說這高等喪屍還真會選地方,正想著呢,樓梯上傳來噠噠的腳步聲,是那種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的聲音。
樓上下來的這位,竟真的穿了雙高跟鞋,我略微詫異,實在是第一次見穿高跟鞋的喪屍,普通喪屍變異后,早就把鞋跑丟了,倖存者的女性又不會穿這種跑起來影響速度的鞋子,所以聽到這曾經熟悉的聲音,一時有些恍然。
穿著一身灰色職業套裝的女人走下樓,她的頭髮紮成利落的馬尾,白凈的臉、小巧的鼻子,年紀很輕,不像是教師,倒像是招生處的接待員。
儘管她有張親和秀氣的臉,可她那雙黑得滲人的眼睛仍讓我感到不舒服,像是被某種邪惡生物附體的行屍走肉,我眯起眼睛,生怕她身體的邪惡生物鑽進我眼睛里,電視里都是這麼演的。
「你好,我是這裡的負責人,你可以叫我雪莉。」
「嗚……」
「太可憐了,他們居然這樣對待你,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雪莉面露同情,蹲下身將我嘴裡的毛巾拿掉,然後說:「你看,你拿他們當朋友,可他們呢,把你當瘋狗。」
我現在的樣子確實容易讓她誤會,可她不知道我是自願的,但眼下和她對著干准沒好果子吃,常言說好漢不吃眼虧,我心中一轉,便皺起眉頭,仍是沉默不語,但眼中裝出幾分氣憤。
雪莉笑了笑,扶我坐起來,不過沒解開我身上的帶子,她的聲音聽起來很舒服,她肯定知道這點,所以儘可能地利用這一優勢,她故意放柔聲音說:
「咱們都是不幸的人,被親人和朋友當成怪物,到處漂泊流浪,還要忍受孤獨,最可怕的…是那些安全區的人,經常派人出來圍剿,可咱們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曾經也是人,誰不想好好生活呢,就不能給咱們留條活路嗎?」
「哎……」我低低嘆了口氣,雖然沒承認她說的對,但也間接表示出對她的話深有同感。
雪莉見狀繼續努力地說:「咱們不求別的,只求個能安身的地方,我相信只要一人出一份力,總能生存下去,像咱們一樣的新人類,應該團結起來,爭取生存的權力。」
「新人類?」我被這個新辭彙引起了興趣。
「對啊,叫喪屍是他們對咱們的誤解,你說,咱們哪點不像人?其實就是人嘛,只是進化了,變強了,所以他們害怕,不願意承認,叫咱們喪屍,把咱們當成怪物,隨意獵殺,你覺得這公平嗎?」
「嗯,確實不公平。」如果人吃人算進化,那對普通人類來說太不公平了。
「你一定也體會過,被人厭惡、被人追殺的感受,我知道那滋味,桂香姐也是這麼過來的,我們這雖說條件有限,可起碼能保證大家有食物吃、有地方休息,而且軍方不會派人進來,偶爾來幾個都好解決,你願意加入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