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5 章
靜慈庵的禪房裡其樂融融,遠在京城的孝宜大長公主府上卻氣氛森然。
孝宜大長公主才剛吃過了一遍葯,眼見著外頭的帘子輕輕掀了掀了,金媽媽從帘子的縫隙中往裡頭看了一眼,只聽那人擰著眉心淡淡道:「有事就說,不必這樣遮遮掩掩的。」
金媽媽聽了這話才有些遲疑的從簾外走了進來,臉上的表情卻也帶著幾分凝重。孝宜大長公主睜開眸子看了她一眼,冷冷道:「怎麼,靜慈庵那邊來消息了嗎?」
「消息是來了。」金媽媽擰眉回了一句,頓了頓又道:「只是……似乎是沒鬧出什麼動靜來。」
「什麼叫沒鬧出什麼動靜來?」孝宜大長公主強撐著身子從床榻上坐起來,一臉驚愕的問道:「她是前朝餘孽!武安侯府怎敢還留著她?他們瘋了不成?」
「這個老奴也不知道。」金媽媽蹙著眉,見孝宜大長公主這般激動,只急忙扶著她的身子道:「大長公主還是先消消氣,容老奴再去打探打探。」
孝宜大長公主只一把拉住了金媽媽,抬起頭看著她道:「還打探什麼打探,若是武安侯府執意留她,我也無計可施。」
她這廂話才說完,只聽得門外傳來一陣茶盞碎裂的聲音來,金媽媽驚得連忙轉身,卻瞧見盧馨月手中捧著已經空了的茶盤,一步步的走到房裡道:「母親為什麼不把這事情直接告訴皇上,她是前朝的餘孽,皇上又這樣信任她,萬一……」
不等孝宜大長公主叫住了她,盧馨月陡然退後了幾步,轉身往門外而去!
「快……快去把她攔住!」孝宜大長公主捂著劇痛處伸出手去,重重的跌靠在了床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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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在珠淚夫人的小院坐到了用午膳的時刻,徐老太太才笑嘻嘻的回了自己的住處。庵中的山道並不好走,一路上趙菁都扶著徐老太太。
老太太轉過頭來,看著秀美溫婉的趙菁,只嘆了一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只可惜你不能大大方方的認了她,要不然把她接到侯府上住一陣子,真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了。」
趙菁心裡倒是沒有什麼遺憾了,她從小在趙家的時候,趙家父母對她也是千嬌萬寵的。如今知道了自己另有生母,雖不能名正言順的相認,可那人終究也有了自己的安身之處,超然世外、自得其樂,也是最好不過的。
「老太太若是歡喜,以後我們多往這靜慈庵來住住,也是一樣的。」
趙菁笑著回道,徐老太太只點頭道:「你說的對,了塵居士不能出去,那我們多過來走動走動也是一樣的。」
用過了午膳,老太太終是沒忘了這次來靜慈庵的正事兒,只讓張媽媽請了衛竹筠過來。
衛竹筠昨日也聽說了徐老太太過來的事情,原本是想上門拜訪的,但聽聞這邊請了了塵居士過來,她便沒有動身了。
她是聰明人,早先徐思安請她打聽了塵居士的身份時,她就猜到了一些,後來又見到了趙菁,心裡更是明白了這其中的道理,這樣容貌相似的兩人,如何會沒有一些淵源呢?
昨兒了塵居士已進了這禪院的門,今兒徐老太太又親自拜訪了了塵居士,只怕是這裡頭的關係,她們也已經弄清楚了。
衛竹筠一想到別人家母女相認,而自己和徐嫻終究是沒法相認,心裡多少還有幾分傷感。徐老太太倒是心情不錯,任何不快的事情絕對不會在她心裡存上一夜,只笑著對衛竹筠道:「這一回來庵里住,原就是想好好的過來謝謝衛居士的,替我們家二丫頭保的一門好親事。」
老太太一壁說著,一壁只讓徐嫻過來向衛竹筠請安。徐嫻今兒穿了一件米黃色的對襟褙子,頭髮難得梳成了一個獨花苞頭,額前垂直細細的劉海,低眉斂目之中,竟然越發和衛竹筠相像了幾分。
趙菁心裡微微有些嘆息,老太太竟是還沒瞧出來,她還當真是有些沉不住氣了呢!這廂趙菁正擰眉鬱悶,誰知一直安安靜靜的站在一旁的張媽媽卻是已經憋不住了,只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徐老太太的跟前。
老太太昨兒才被孫媽媽那一通跪弄的神魂顛倒的,今兒張媽媽又跪,她頓時就有幾分后怕起來,正想著問個究竟呢,那邊張媽媽已經先開口道:「老太太您是當真沒瞧出來,還是又裝作不知道呢?您老倒是發個話呀!」
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只更奇怪了幾分,這回她可當真是不知道的呢!當年徐嫻是孫媽媽帶著人領回來的,她除了知道她的生母是個妓*女,其餘就都不得而知了。
這些年她也沒想過替徐嫻找回生母來,有那樣一個身世的生母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老太太只當她死了呢!
「母親您再瞧瞧,咱嫻姐兒長得像誰呢?」趙菁這時候也看不過去了,瞧著徐老太太那表情當真是讓人哭笑不得,雖然衛竹筠臉上有幾分為難,但事已至此,也只能隨著她們說去了。
徐老太太瞧著趙菁的視線從徐嫻的身上再移動到衛竹筠的臉上,忽然間一拍大腿,恍然大霧道:「不是……嫻姐兒怎麼瞧著和衛居士有幾分像呢!」
趙菁聞言只忍不住笑了起來,張媽媽更是哭笑不得道:「老太太,你老這說的什麼話,這……」
瞧著張媽媽都語無倫次起來,趙菁忍不住笑道:「母親,衛居士是嫻姐兒的生母。」趙菁說著,只上前拉著徐嫻的手道:「嫻姐兒,這是你母親,你快叫一聲娘。」
衛竹筠此時眸中已經蓄滿了淚水,聽趙菁這樣說,卻只急忙撥了撥掌中的佛珠道:「我已是個出家人了,這些塵緣俗世早已經放在腦後了。」
徐老太太這時才算是回過了神來,只恍然大悟道:「怪到我每次瞧見衛居士都覺得眼熟,卻又說不出哪裡眼熟,原來是嫻姐兒長的和她有幾分相似,可恨我這一雙老眼珠子,到底是不中用了。」老太太一壁說一壁笑著道:「嫻姐兒,快喊一生娘!」
徐嫻離開衛竹筠的時候不過才四五歲光景,如今過去十年,她也早已經忘了生母的模樣,如今聽趙菁和張媽媽說了出來,才瞪大了一雙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看著衛竹筠,心裡也細細回想起來,好像確實和自己腦海中依稀記著的母親有幾分相似。
「娘親!」徐嫻跪在地上,紅著眼眶看著衛竹筠,臉頰上落下淚來。
「你快起來吧。」衛竹筠終究是不忍心拒絕這一聲「娘親」,親手扶著徐嫻起身。
老太太只高興道:「這一趟靜慈庵之行,終究是沒有白跑呢!」
張媽媽也笑著站了起來道:「是老太太福氣好,才能有這樣的好事情,二姑娘也能認到了生母,以後也不會覺得自己孤苦伶仃的了。」
徐老太太聽了這話,只裝作佯怒瞥了張媽媽一眼道:「你這老貨,既一早知道了,怎麼也不早點告訴我?」
張媽媽聽了這話卻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便淡淡笑道:「我怕老太太不高興呢,老太太原先只信孫媽媽的話,對二姑娘的生母一向是諱莫如深的。」
徐老太太這時候也明白了幾分眾人的苦心,只嘆息道:「原來我在你們心裡竟是個不知好歹的。」
趙菁瞧著徐老太太又自責起來,也是不忍心了,便笑著道:「老太太哪裡不知好歹了,是孫媽媽不知好歹,專拿了話來搪塞老太太,老太太又困在深宅內院的,如何知道這些。」
徐老太太知道趙菁故意說這些是為了讓她寬心的,只嘆了一口氣,又往衛竹筠那邊回看了去,想了片刻才道:「我倒是記起來了,當年你們家沒出事之前,我也是瞧見過你的名帖的。」
當年若不是孫媽媽另尋了一戶人家的閨女介紹給了徐老太太,老太太看上的還當真就是衛竹筠,誰知道這世上竟有這樣陰差陽錯的事情。
「老太太,這些事情都過去了,如今嫻姐兒有老太太疼著,我已是心滿意足了。」衛竹筠抬眸看了徐嫻一眼,眸中已沒了什麼遺憾之色,只淡淡道:「我能看著她及笄出閣,便是我的福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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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馨月上了馬車,讓車夫快馬加鞭的一路趕到了神武門的門口,卻有些遲疑了。小皇帝已經許久沒見她了,自從那日在御書房門外遇上了周熠之後,她也不敢再靠近御書房半步。
她是小皇帝欽封的郡主,身上有自由出入宮廷的腰牌,可這也不代表她可以隨意去御書房,她之前得罪了小皇帝,那些奴才哪裡肯放她進去。
盧馨月在宮門口來回徘徊了幾次,正當她鼓足了勇氣想要進去的時候,卻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焦急的馬蹄聲,那人手裡一路握著捲軸飛奔而來,口中高呼道:「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攝政王在江南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