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幸福的驚喜嗎
痛，好痛……
我模模糊糊中有了些許意識，明明傷的是胸口，怎麼疼的是頭呢？
睜開眼看到的是一片雪白，白色的牆，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白色的衣服。我茫然的抓著周圍陌生又熟悉的一切，許許多多的片斷像電影一樣從腦海里掠過。
我這是在哪？
像是回應我的疑惑，白色的門從外面被打開，走進來一個張揚著青春帥氣的身影。
「醒了？」他手裡拿著白色的紙張向我走過來。
「那澤王子？」我疑惑的叫出口，有一種不確定在心頭蠢蠢欲動。
男人愣了一下，又笑開，如鮮花般燦爛，如陽光般溫暖。他騰出一隻手覆上我的額頭，「也沒發燒啊，怎麼凈說糊話？」
聲音朗朗清潤又不乏寵溺，一如我多年鍾愛的那般。
這又是做夢嗎？
「傻了？」男人見我沒反應，順勢弓起食指在我額頭上彈了一栗，見我吃痛的裂嘴，才突然想起似的說：「喲，我忘了，你是傷號。」
我不滿的瞪著眼睛，他嘴角得逞的壞笑分明就是故意的。但卻有一股溫馨的暖意在胸膛里流淌。
「呵呵。」他歡快的笑著，溫情的眼光將我上下掃了一眼，略略皺起眉頭，「怎麼下床了也不知道穿鞋子？」
我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赤裸的雙腳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旁邊一雙粉色的拖鞋安靜的躺著。
然後我看見男人高大的身軀彎下去，提著粉色拖鞋到我的腳邊，很自然的抬起我的一隻腳，把拖鞋套上去，然後放下，再抬另一隻腳。認真溫柔的樣子像是對待一件神聖的藝術品。
「好了，別發獃了。」男人起身隨意的揉揉我的發頂，又拿什麼東西放到我身邊，「快換衣服吧，出院手續我都辦好了。」
出院？
我驚疑的抬起頭，這是在醫院嗎？又四處望了望，入眼皆是雪白，還有消毒消水的味道，可不就是醫院嗎？
我怎麼會在醫院裡？
看著男人轉身走向門口，我下意識的衝上去，拉住他寬大的手掌，低喚一聲：「成澤！」
成澤身子一頓，然後抬起另一隻手扯了扯我的臉頰，笑道：「怎麼了，不會是捨不得了吧？」
我搖頭，萬千感慨湧上心頭，只覺得眼眶一熱。他是成澤，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依靠，他的手指纖長，由於常年握筆，虎口處還有食指根部都有一些薄繭，就是這隻帶著薄繭的手，給了我整個少年成長時期無限的溫馨和幸福。
「小丫頭長大了，倒學會了感懷呀！」成澤輕笑，握了一下我的手，拿起床上的衣服塞到我手裡，「快先換了衣服！」
我點點頭，手上卻不放開，「成澤，這段時間你過得好嗎？」
在我缺失了的這段時間，在或許有另一個「莫離」陪著你的這段時間，我不知道這段時間有多長，甚至不知道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夢境。
成澤愣了愣，認真的盯著我，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攏，自嘲般笑了笑，「可能是人心不足吧。什麼都有了，反而覺得有些迷茫。」
聽到成澤這樣說，我手上鬆了松，心裡有些疼，朝夕相處的一個人換成另外的一個人，怎麼可能沒有感覺？
「成澤……」安慰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你們好了沒有？」一位中年女人出現在房門處。
我聞聲望去，一時驚愣，本該萬潮奔涌的心這會兒竟出奇的平靜。她靜立在房門處，就如那許多年裡，佇立在孤兒院門口一樣，溫柔慈愛又悲傷無奈。不，這會兒的她沒有悲傷沒有無奈，嘴角彎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晶亮的眼睛里都是慈愛。
「怎麼還沒換好衣服？」她微微皺了皺眉，向我走來，「都等急了的。阿澤你先把東西拿車上去吧。」
「好的，阿姨。」成澤應著，又摸摸我的頭，「我在樓下等你。」
我無聲的點頭。我這會兒應該是在做夢，那個女人，幻想了無數回，期待了無數回，從來都只有夢中才能觸碰，如今卻真真實實的出現在我面前，用溫柔和謁的聲音喚我：「小離！」
我的鼻子一酸，張張嘴，卻不能說些什麼，曾經那麼熱切的期盼的時候沒有回應，如今近在觸手可及的眼前，卻沒了當時的那份期待。
「你，你怎麼這兒？」
「傻孩子，你的人生大事，媽媽怎麼能不參加呢？」女人唇邊的笑意很是幸福，眼裡閃爍著懊悔，「小離，媽媽很後悔，曾經一心沉浸在失去你爸爸的痛苦中不能自拔，以至於不知道怎麼面對你，讓你受了那麼多的苦……」
「都過去了。」我輕聲打斷她，是的，都過去了，如今不再有期盼了，道歉什麼的都不需要。
「是啊，幸好都過去了。」女人欣慰的揚起唇角，抓了抓我的手，「幸好有阿澤，讓媽媽還能有機會看著你幸福。」
我不自然的抽回手，「我先換衣服了。」
從電梯走出來的時候，成澤站在一樓大廳，身邊圍著一個波浪頭髮的靚麗女子，歡喜嬌嗔揚著小臉在跟成澤說著什麼，兩人笑的溫馨燦爛。
我略一皺眉，這便是成澤那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嗎？我似乎曾經見過她大肚鼓鼓的孕婦樣子，如今小腹平平，纖腰細細，並無任何特別，終究是自己臆夢一場嗎？
「小離！」成澤看見我，遠遠的向我迎來，又向我旁邊的女人打招呼：「阿姨！」
「嗯，會場布置的怎麼樣了？」
「都準備好了，就只差主角了。」成澤笑容明媚，寵溺的望了我一眼，「跟哥走吧，給你個巨大的驚喜！」
我抬腿跟上成澤的腳步，並不懷疑他說的巨大驚喜，只是隱約的，對這份驚喜並不期待，甚至在心底深處有些抵觸。
車子啟動，車窗兩旁的風景平穩飛速的後退，成澤手握著方向盤專註的開車，嘴角勾著溫暖而幸福的笑容，就是這種笑容曾經迷亂了我整個少年時代。
「成澤……」我試探著開口。
「嗯？」
成澤騰出一隻手來握住我的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真的是個溫馨又合格的男朋友，任何時候有需要，他都會第一時間在我身邊，甚至有些連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對周圍的敏感，他都能一清二楚，並適時消除。
這樣的他，又怎麼會背叛呢？
「你妹妹，是什麼情況？」
成澤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無奈，「她呀，交了個男朋友，為了徵得爸爸的同意，竟然假裝懷孕，真難為她想得出來。」
「哦。」
「只是……」成澤轉過頭，目光迷惑又帶著一絲小心謹慎，「為什麼你第一次看到她會激動的從窗戶掉下來？」
我心說，因為我那時看見她大著肚子，以為那是你的孩子！
迎著成澤緊張不安的眸子，什麼也說不出來，心虛不安的低下頭。
「我很擔心你。」成澤目視前方，又喃喃開口：「不過幸好，幸好只是二樓，幸好只是輕微腦震蕩……」
成澤一連說了好幾個幸好，他在慶幸著的同時仍深深的后怕。我第一次感覺到，原來他也是如此的不安。
車速緩緩的慢下來，我疑惑的抬頭，發現車窗外的建築越來越熟悉。
「到了。」
成澤說著，剎車，熄火，放開安全帶下車，動作一氣呵成，瀟洒如行雲流水。他繞過車頭，打開副駕駛的車門，「下車。」
我邁開腳步，站在高牆大院的鐵藝大門前，看著大門右側豎著的五個大字「愛心福利院」，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這就是我長大的地主。鐵藝的大門上跳躍著一排粉嫩的氣球，隨風起舞，像是歡迎我的歸來。
這又不是我長大的地方。粉刷的嶄新雪白的院牆上找不到一絲熟悉的破落痕迹，鐵門內，寬闊的草坪後面是漂亮的聯排小三層，不是記憶中低矮的磚瓦房。
「我已經說服爸爸，讓『愛心福利院』作為我們成長的見證而永遠存在。」成澤得意的揚起唇笑，笑容比身後的陽光還要燦爛，「還找了個海歸的年輕企業家投資翻新福利院，以後就再也不用擔心福利院被拆遷而睡大馬路了。」
成澤絮絮的說著，伸手推開鐵藝的大門，一個粉色的氣球從腳邊飄過，我迷惑的皺了皺眉，寬闊的草坪上浮動著整整一層的粉色氣球，在陽光的照射下飄浮暗涌，猶如一個氣球的海洋。中間的通道鋪上腥紅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前面大門處，好似一種無聲的引誘，誘惑著人們去探索。
我疑惑的望著身邊的男人。
「走吧。」
成澤拉著我順著紅地毯的牽引又推開一個大門。中間的紅地毯直指向盡頭高台之上整牆的電子大屏目，屏目上畫面閃動，播放的是我和成澤從小到大相處成長的點點滴滴，立即喚醒內心深處對往事的記憶，對成澤的期待和感動。
「成澤……」一聲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難以抑制的沙啞酸澀。
「喜歡嗎？」成澤深深的看著我，眉眼漾著幸福和甜蜜，「我說過要給你一生幸福的。」
一生的幸福嗎？
穿上潔白的婚紗，踏著火紅的地毯，走向深情款款等著我的成澤，在眾人的美好祝福下，在教堂的莊嚴神聖面前，鄭重的宣誓：我願意！
嫁給成澤，是我從小到大的夢想。
現在，成澤就在眼前，紅地毯就在腳下，神聖的宣誓台就在紅地毯盡頭的高台上，我卻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