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炫耀
她突然覺得不管是之前賭氣說要讓林宇在這個行業上混不下去,還是今天對林宇這樣百般整蠱都變得索然無味。
深吸一口氣,路九歌一字一頓地問道:「我嫁給凌鶴,就可以了嗎?」
路九歌的氣勢讓林宇吶吶說不出話來。
「林宇,你只需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是。」
路九歌愣了一下,眼睛里是細碎的光影,眼前的這個人的確是林宇,依舊是那張曾經讓她軟了心變得很溫柔很溫柔的臉,可是嘴裡說出的話,像是十二月呼嘯而過的寒風。
路九歌的腦海里並沒有什麼跑馬燈閃過,那些關於他們的過去,在現在這一刻突然就變得很模糊,縹緲不定。
她真的,抓不住了。
而林宇,也失去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好,希望你不會後悔。」路九歌突然展顏一笑:「成了,我答應你了。我會嫁給凌鶴的。」只是你夢寐以求的大好前程還在不在就不知道了,路九歌在心裡默默補充道。
路九歌就是一朵帶刺的玫瑰,為愛隱藏起來的所有尖銳,在保護自己的時候,不留餘地的全力以赴。
每個人都是為了自己,我這樣做,並沒有什麼錯。路九歌在心裡對自己說。
林宇聽到答覆,明顯鬆了一口氣,放開路九歌的手,連點菜也變得豪氣了不少:「九歌,你果然還是理解我的。」
路九歌沖他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
理解萬歲,弄死你,我就更加萬萬歲。
中途,林宇去了廁所。
路九歌迅速起身,從他放在桌上的手提包里將現金全部拿走了,去前台跟服務生說了留下那位先生會買單之後,迅速地離開了。
整個過程一氣呵成,理直氣壯到連路九歌自己快步走在街上想象到林宇從廁所出來的黑臉都想要放聲大笑,事實上,她也確實這樣做了。
看到周圍行人投來的異樣眼光,路九歌不由笑得更大聲了。她決定收回之前覺得報復林宇很無聊的這個想法,簡直不能更有趣了好嗎。
拿著錢,路九歌找了家旅館住了進去。過了那麼糟心的一天,身上都快臟死了,她迫不及待地沖了個澡。
洗完澡,路九歌才想起來手機沒電了,趕緊打座機找服務生借了充電器。她在公司乾的是文秘,這麼長時間沒開機,也不知道有沒有業務要處理。
出乎她意料的,路九歌開了機竟馬上接到了劉菁的電話。她遲疑地看著手機屏幕,臉上的傷還有些輕微的疼痛。
路九歌抿了抿有些乾燥的純,纖長手指滑下接聽鍵:「喂?」
「九歌啊,媽媽給你打了這麼多個電話,你這死……你這孩子怎麼都不接呢?」電話那頭,劉菁的聲音聽起來急急的。
路九歌詫異地挑眉。
「呵~您還會關心我的死活呢?」路九歌嘴上說出的話刻薄,帶著一起譏誚。
她把手機開了免提,靜靜地看著自己的腳,等待著電話那頭劉菁的嘶吼。
意料之外的沒等到。
只聽那邊劉菁繼續說道:「九歌啊,你是不是還在生媽媽的氣?打是親罵是愛,母女倆哪有什麼隔夜仇的。媽媽打你,還不是因為太心急你的事了。你說你好好的,突然跟我說你要結婚了,那當媽的聽了這話能有不急的嗎?」
記憶里,她的母親,從來沒有這樣柔聲對她解釋過。想來是她昨晚就這樣沖了出來,一夜未歸,讓劉菁也急了。
他們母女倆之間,有多久沒有這樣平靜的對話了?路九歌有點想不起來。
在這個萬籟俱寂的夜晚,小旅館的隔音並不怎麼好,隱隱約約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還有一些不可描述的雜音。
巨大的孤獨席捲而來,聽著電話那頭劉菁難得的關心,路九歌的心裡升起一股久違的溫暖,紅著眼眶,啞聲對劉菁說道:「媽,我沒事,也沒生氣,你別擔心了。」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她唇邊揚起的那抹微笑有多溫柔。
「那就好。對了,只聽你說要嫁人,男方到底是誰啊,也好讓媽媽趕緊籌備起來啊。」
路九歌沒有注意到劉菁話中的怪異,突然覺得有些彆扭。
想到自己要嫁給一個素未謀面身上帶有隱疾的男人,路九歌嘴角勾起一模自嘲的笑。
手機里是短暫的靜謐,路九歌回過神羞澀的開口:「是凌鶴。媽你應該聽說過吧。」
南邊頂頂有名的富商,劉菁怎麼會不知道呢,路九歌忽然有些期待,劉菁的反應。
這樣市儈的一個人,反應一定很欣喜吧。
「哦哦,凌家凌先生啊,媽知道。你現在在哪兒呢,沒事的話,就趕緊回家吧。媽這邊還有點事,就不說了。」說著,劉菁不等路九歌說話,就急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路九歌疑惑地盯著手裡傳來陣陣忙音的手機,有些失神。
竟然,反應如此平淡。
這不是劉菁一貫的作風,可路九歌此時很累,再加上劉菁反常的關心,路九歌只以為這次,劉菁是真的良心發現了。
路九歌看了看時間,凌晨兩點半。這個時候回家,一個人也不太安全,還是明天吧,等明天,自己這臉也就消腫了。
這樣想著路九歌拿著手機,發了條微信,「我明天回去,現在這個點太晚了。」
沒等到那頭劉菁的回復,路九歌倒頭就睡了過去。
夢裡,一片混亂。
林宇尖叫著扯著她的頭髮,「路九歌,你個賤女人。」
還有劉菁的身影,一臉厭惡的表情,「你個賤蹄子,生你有什麼用。你倒是出去賣,賺錢啊。」
「你都嫁給凌鶴了,我找你要個十幾萬不算什麼事吧?你可是我生出來的,沒有我,哪兒來今天的你。」
……
光怪陸離的場景,真實得彷彿一幕電影,一幀接著一幀播放,陰冷狠毒的聲音快要把她撕裂了。
路九歌在掙扎中醒過來,背上一層冷汗,太過真實的夢境,要把她吞噬一般。
那天路九歌跑出家之後,劉菁也沒管她是否身無分文,自己徑自鎖了門去洗漱睡覺了。
第二天中午,劉菁是被餓醒的。她習慣性地吼了兩聲路九歌給她端飯過來,沒人應聲。她才反應過來路九歌不在家。又低聲咒罵了幾句,劉菁不情願地翻身起來趿著拖鞋去廚房翻吃的。
草草地解決了溫飽問題,劉菁又挨個打電話約麻友出來打麻將嘮嗑。
愜意地磕著瓜子打了兩圈麻將,劉菁更是徹底把路九歌徹夜未歸這件事拋到了腦後。屋子裡一時間煙霧繚繞,當中還夾雜著幾句咒罵調笑。
正所謂是三個女人一台戲,從路九歌小時候開始,劉菁一行人牌桌上就少不了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瑣事。什麼誰家男人又找了小三,誰家女兒又去墮了胎,誰家兒子又被老婆打了,總之整個片區就沒有她們不知道的八卦。
這天劉菁發揮的題材,理所當然的是她家那不爭氣想男人的女兒。
「李姐啊,不是你說,我命怎麼就這麼苦啊。」劉菁一臉愁容地對著樓上李嬸訴苦:「老公是個短命鬼,早早地死了,留這麼個拖油瓶給我。我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她拉扯大。如今倒好,這死丫頭翅膀長硬了,天天跟我作對。」說著,還忍不住擦了一下眼角。
李嬸聽了這些耳朵起老繭的牢騷不以為然,心想,從七八歲開始,你們家路九歌就搭著板凳墊著腳給你做飯,再大一點,冬天那麼厚的棉衣被套,拎都拎不動,也全都歸了她洗,也不知道是誰照顧誰。嘴上卻也敷衍著:「是啊,妹妹你這麼多年命苦啊,你也看開點,要我說……」
「欸!等等。」正說著,劉菁眼尖地看見自己牌糊了,連喪臉都顧不得擺了,連忙止住對家摸牌的動作,一把推倒牌,喜笑顏開地嚷著:「糊了,來來來,給錢。」
等到新的一局開始摸牌,劉菁又才絮絮叨叨地對被打斷了話,幾乎黑了臉的李嬸說:「你說你們家小王,是我看著長大的,多好的孩子。我瞧著跟路九歌多配啊,可那賠錢貨卻不知道在哪兒找到個野男人,居然嚷著要跟他結婚。哎,昨天晚上為了他還想打我,也不知道我這一天天造了什麼孽。」
聽到這裡,李嬸嘴角已經不可謂不抽搐了。這舊城區的破房子,隔音又差,誰家不知道誰家情況,她還能不知道路九歌經常挨劉菁打咋地。
兒子喜歡路九歌,她瞧著路九歌那孩子也確實是個不錯的,雖然當媽的不怎麼靠譜,但也是這麼多年的麻友了,於是她也就順嘴在劉菁面前提了這事。可現在,她連敷衍的話她都已經想不出來了好嗎。
劉菁還欲再說些什麼,就聽見一陣有節奏的敲門聲。
定是那討債鬼回來了,講到興頭的劉菁快步起身,拉開門張嘴就罵:「你個沒羞沒臊的死丫頭,你特么還知道回來啊,你怎麼不跟你野男人一起死外面算了……」
「呃......」門外剛打好腹稿的齊染哪見過這個架勢,嚇得瞬間卡殼了。
沒聽到回應的劉菁一看門口站著個陌生人,生生停住了自己的國罵,故作理直氣壯地問道:「你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