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三個

死了三個

至次日,李世民閱了于志寧的奏摺,立刻將其召來叱罵。于志寧至此方知,昨日太子帶著離宮的『美貌宮人』竟是晉陽公主。

原來此事乃是聖人授意太子低調行事,而今卻因他的參本而被大肆宣揚。聖人袒護公主心切,為此厲言叱罵他一通,他也是活該。

于志寧灰頭土臉地回了東宮,向李承乾賠罪道歉。

李承乾非常樂於見志寧吃虧,對於他的假慈悲道歉,李承乾自是不願接受。不過一大早妹妹就捎了話來,讓他平心靜氣,顯些胸懷出來。李承乾遂才忍下這口氣,對志寧仍是以禮相待。

于志寧見李承乾竟未對他發火,且態度謙遜地敬奉他,心下不禁有幾分得意。太子殿下總算學得謙虛,懂謙遜以禮待人,乃是好事。他這次雖然稟告有誤,出了錯,但絕不會因此就縮了頭,以後這太子身上的毛病,不管大小,只要他發現了,該說他還是還會說。而且一定會狠狠說,直到他改正為止,如此既不辜負了太子,也讓自己落了個賢名。

*

立政殿。

李明達穿了身鵝黃衫裙,端正坐於案后,臨摹李泰的草隸。字的樣子她能寫出差不多來,但李泰的筆法剛勁,內里的乾坤霸氣,卻是李明達所學不來。

李明達熟練之後,再無長進,便對著字發愣。

外頭傳來李世民穩健的腳步聲。李明達方放下筆,待宮人回稟,便立刻起身前去相迎。

李世民進屋就問李明達做什麼了,聽說她練字,自然要看上兩眼。贊她筆法好,已然賽過李泰。

李明達知李世民是說甜話哄她,遂只笑笑,並不當真。

「這是今春剛下來的第一批櫻桃,只有這一樹早熟供奉到宮裡來,十分難得。」李世民招呼宮人上了乳酪櫻桃。

李明達高興應承,吃了幾口,便擦了擦嘴,眼巴巴地看著李世民。

李世民挑眉笑問:「有話說?」

「聽聞大哥被於詹士上疏了,是不是兕子任性之過?」

李世民笑起來,擺擺手,讓她不必多慮,「就是個誤會,阿耶已經罵過他了。放心,不會冤枉到你大哥。」

「大哥不易,好心陪我出一趟宮卻惹了這樣的麻煩,我心裡過意不去。」李明達微微垂首,檢討自己。

「你若不安心,回頭阿耶便和你大哥說一聲。」李世民淡笑道。

「於詹事也怪了,為何不去先和大哥求證再行上疏,如此就不會鬧出這樣的誤會了。」李明達瞄眼李世民,小聲嘟囔一句。她告小狀了,此舉並不太好,不過這狀她必須要告。

李世民何等城府,聞此言立刻思慮諸多,眼色一沉,「你說的不錯,便是不去問太子,找他身邊人問詢,謹慎求證,也不會有此誤會。你大哥貴為東宮太子,他如此草率上疏誣陷,確有冒犯之嫌。」

志寧此人有待觀察。當初安排他做太子詹事,是想他協助太子立德,讓太子變得更好。而今想想,他這兩年不管大事小情,見了太子的毛病就上疏,其中有多少次是草率誣陷,倒真值得探究。

他盼子成材心切,一貫相信于志寧這些老臣之言,不曾有過質疑。而今看來,他這些無意之舉似乎傷到了太子,再細想想,他們父子關係交惡正是從於志寧等人入了東宮開始。

李世民甚至開始懷疑于志寧此人見毛病就上疏的目的地為何。『犯顏直諫』到底為人好還是為名望,是該仔細探究一下。若為人,他出於真心想為太子好,尚可原諒。若為名,他對太子矯枉過正,只為名揚青史,其心可誅。

李世民與李明達分開后,便立刻命人去關注于志寧的動向。

田邯繕目送走了聖人之後,便不解地問自家公主何故。本以為秀梅綠荷二人的事證據確鑿,公主必會趁此時機告知聖人,卻沒想公主隻字不提。

田邯繕遂問公主該如何處置秀梅、綠荷,以及侍衛鄭倫等人。

李明達:「你是立政殿的掌事太監,宮人犯錯,自然是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狀不能告多了,我們便是不說,聖人之後也必定知曉,又何必在此刻多言。」

聖人常在立政殿處理政務,這殿內有諸多宮人都是他直屬。所以她這邊有點什麼異動,根本逃得不過他的眼。與其帶著戾氣地去告狀,倒不如等對方發現,效果還會更好一些。

田邯繕覺得公主所言極是,便立刻將秀梅綠荷二人打發到掖庭宮。

方啟瑞李世民身邊伺候多年,自知陛下對晉陽公主的寵愛之甚,得知此消息后,暗查緣故之後,就將秀梅綠荷二人與侍衛私傳消息之事稟明了陛下。

李世民聞之立刻令方啟瑞與程處弼詳查此事,於次日便得到兩名宮女的供狀。隨即緝拿侍衛鄭倫,審問下來,證據確鑿,已無任何辯白之處。

李世民惱怒不已,便來瞧李明達。未及進門,就聽見屋裡傳來她爽朗的笑聲,特意命人不許通傳,進了屋,就見自己的寶貝女兒正笑嘻嘻地與李治玩耍,清顏綻放,十分俏美可人。

一雙兒女見他來了,驚訝了下,轉即就熱情迎過來請安。

何其懂事討人喜歡。

李世民一手攬住李治,一手狠狠抱住李明達,微紅的眸中騰起笑意,也閃過一絲戾氣。

落座之後,李世民對李治道:「你在朝站班,雖不能如以往常陪伴你妹妹,也該平時閑暇時,多多於她相處,好生護她。」

李治忙應承。

李世民轉即看向李明達,言語寵溺卻略帶几絲責備之意,「你也是,受了委屈豈能忍氣吞聲,不告知阿耶?」

「怎麼,妹妹受委屈了?」李治不解問。

李明達搖了搖頭,表示沒有。

「你啊,太純善了。」李世民把女兒攔在懷裡,轉即厲聲叱問宮人高陽公主可到了沒有。

李明達至此才反應過來竟是秀梅綠荷一事,卻沒想到阿耶竟已經這麼快知曉查明。

不久之後,高陽公主覲見。

高陽公主不知何故,見父親在立政殿召見自己,還以為是十九妹和九哥在父親跟前提起她,姊妹們又要一起熱鬧,遂笑意盈盈進門,十分乖巧地給李世民請禮。然許久之後,卻未如往常那般聽到父親說免禮的話,高陽公主這才意識到事情似有不對。

「把人帶上來!」

李世民一聲喝令之後,綠荷和秀梅兩名宮女就被帶到殿內。

高陽公主見這倆人,怔了下,隨即抬眸瞄見李世民一臉慍色,然後她就快速地掃向李明達,卻猛然被自己這個向來溫婉乖巧的妹妹冷冷地回看一眼。高陽從沒見過李明達有過這樣的眼神,頓時后覺得后脊發涼,心頭猛震。

「阿耶?」高陽公主紅著眼,聲音微顫,有幾分楚楚可憐。

李世民手掌重重落在桌上,抓起方啟瑞剛剛呈送上來的證詞,丟在了地上。

高陽公主依舊跪在那裡,打眼看了距離自己較近的一張紙上的內容。當掃見秀梅、綠荷名字之時,她心裡驚得一跳,料想該是她收買眼線一事,被父親發現了。高陽公主立刻紅了眼,垂了淚,委屈地磕頭給李世民賠罪。

「父親切勿動怒,且先聽曦微解釋。曦微確曾和這兩名宮女打過商量,請她們幫忙回報一下十九妹的情況。但曦微真的是因為出於關心十九妹,才有此舉。曦微承認這樣做確實越矩了,可自從九哥站班之後,妹妹白日便孤身一人留在立政殿,沒人相伴。曦微擔心妹妹年小,又太過仁善溫柔,恐宮中有人暗中欺負她,她又見阿耶政務繁忙,不肯拿此小事去煩擾阿耶。便是生怕她白白受了委屈,才有了這樣的事。」高陽公主說罷,便哭得淚如雨下,給李世民幾番磕頭認罪。

「可是如此?」李世民問秀梅、綠荷二人。

倆宮女為了保命,忙應承正是如此。承認出於好意總比惡意強,如此她們二人受罰還會輕些,尚可保命。

「十七妹若關心兕子,何不直接問,或是常來宮中便是。宮門何曾對你關過?你收買了兕子身邊的兩名宮女監視她,不論是何理由,都有大不對。」李治道。

李世民點頭,叱訓高陽公主太過驕縱,不知天高地厚,將其食邑從兩千戶降為五百戶,令其回府深刻反省,半年內不得入宮。駙馬房遺愛因御下不嚴,縱容身邊人受命於高陽公主與侍衛私傳消息,降級一品,同領教訓。

高陽公主未曾想到李世民竟如此狠厲罰他,她不過是讓兩個宮人監視李明達的情況罷了,又不是害人,何至於要降她的實封。五百戶,她竟連那個最不受寵的新興公主都比不過了,以後叫她如何抬起頭來做人。高陽公主委屈至極,也怒恨至極,卻不得不悶頭謝恩,乖乖退下。

高陽公主走後不久。

李明達便聽到高陽公主在咒罵自己,這次她連同九哥李治一遭罵了。

李明達微抿著唇角,半臉眼眸,而今只覺得她這些年錯付的姊妹情都是笑話。

別有以後,否則她必不會再手軟,念舊情。

次日,春風和煦,暖陽剛好。

田邯繕卻帶來了個意外的消息,鄭倫死了。

這之後沒久,掖庭宮的人在一口廢棄的枯井中找到了綠荷、秀梅二人的屍體。

李明達正對窗而坐,研究那根扎在荷花帕上的刺。聽了這消息后,手抖了下,險些扎到自己。

「貴主?」田邯繕見公主還在發愣,忍不住問一聲,想確認她是否真的聽到自己所言的這件大事。

「上次出宮去斷崖探查時,我便發現山上山下都沒有長帶這種刺的草木。」李明達覺得這根刺很可能是帕子的主人從她的住處自帶而來。

田邯繕恍然點點頭,正要說話就聽自家公主似問似嘆。

「怎麼三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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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晉陽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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