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竹馬
坐上了馬車,林清嘉撩起馬車的窗帷,見著那鎏金林府兩字在日光下耀眼。
她自重活一世以來,在林府總是能睡到一夜到天明,和在別院之中的驚醒不一般。
原本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總是用脂粉遮住,如今是不用了。睡得好了,膚色剔透,氣質也越發出塵。
睡得好了,心情愉悅,隨著馬車始動,聽著人聲鼎沸,看著車水馬龍,心境開闊。
林清璇坐在馬車之中,本是想要和林清嘉說話,但見著她就什麼都說不出了,臉呼吸也放得輕柔,生怕打碎了霎時間的美好。
林清嘉微微靠在馬車車壁,右手的指尖纖細捻著細羅紋布,那曦光斜斜攏入,將她的面容都鍍上了金色,她的杏眼在光下通透的好似寶石一般,金色曦光被長而卷的睫毛切的細細碎碎,就連眼底也綻著這光似的。
林清嘉回過頭的時候,眨眨眼,終於適應了馬車裡的光線,「看著我作甚?」
「我在想如何把剛剛看到的作成畫。」林清璇說道。
林清嘉笑了笑,知道林清璇是個畫痴,若不然也不會在衛嫿生了高熱的時候,林清珏想要在府中陪著衛嫿的時機,帶著她去參加畫社。
想到了林清珏面色的不贊同,林清嘉唇邊的弧度越發上揚,她不喜衛嫿,為何要因為衛嫿生病,就改變了自己的行程?
林清嘉本想要和林清璇多說幾句,因林清璇在心中默默著色,她便半靠在車壁,看著姑蘇城鱗次梓比的商鋪。
前世在姑蘇城逗留不久,所見的寬闊城池便是京都,京都的道路要比姑蘇城寬敞的多,四四方方切割的如同豆腐塊兒,而這裡的街道大約走上半刻鐘,回首便見不著來路,巷弄更是狹窄而悠長,若不是長住這裡的,不知這彎彎曲曲的道會通向何方。
越往前走,街道就更加熱鬧起來,林清璇是個愛湊熱鬧的,開口說道:「今個兒是開市日。等到傍晚時候,我們可以過來湊湊熱鬧,看能買些什麼。」
然後同林清嘉解釋起來,什麼叫做開市日。每月的初一和十五就是盛大的集市,以前的時候,是周邊的鄉鎮到城裡帶著自己的物件,做些小生意同時也買些需要的東西帶回去,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就有人把從東洋渡來的物件放在這裡買賣。
「朝廷也知道,不過睜隻眼閉隻眼,沒有管海禁這一項。」林清璇說道,「東洋的各種寶石是最好看的,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好好看一看。」忽的想到林清嘉是在別院之中生活,她夠不夠銀子去買?「我這裡……」
林清嘉讀懂了林清璇的未盡之語,笑道:「我出門之前,我娘給了我銀票。」
在吃穿用度上,林家從不曾虧待了周氏與林清嘉,周氏在鄉間給人看病可以說是收支平衡,有一次救了一個富貴人家,得了不少的銀錢,這一次足足給了林清嘉千兩銀票,還有一些碎銀,生怕她在姑蘇里拿不出錢丟了丑。
「那就好。」林清璇笑道。
等過了集市,人群又少了起來,出了城門,便停下了馬車。
「過了浩然湖就是。」林清璇拉著林清嘉說道,「這裡風景最好,畫社時常過來採風。」
林清璇的面上一直帶著笑,「不僅僅是畫社,還有其他的結社,也常常來這裡。」歪了歪頭說道,「詩社是最多的,畫社姑蘇城裡統共就這一個。」
「這裡確實修築的雅緻。」林清嘉說道,順著青磚道,兩邊栽的都是楊柳,樹下有說不出名的灌木,綠意盎然。再往前走,修築了堤,兩岸的夾堤到了中間立了幾根圓柱,林清璇走在最前,左右走著,就到了對面的夾堤。
「今個兒真是好天氣。」林清璇笑道,「衛嫿生了病也是極好的,沒有她一起,真是讓人阿彌陀佛。」
林清嘉見著她一邊輕巧走著,一邊回頭說話,就提醒她走得小心些,免得落入到了水中。
有了林清嘉的提醒,林清璇就不再回頭屢屢看著林清嘉。
林清嘉跟在她的後面,見著湖中跳出了一尾鯉魚,再看看對岸的柳樹下,有人拿著魚竿釣魚。
「這裡的魚不少。」林清璇說道,「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拿著魚簍在這裡捕魚,在浩然湖捕魚不夠雅緻,知府大人下了令,不讓人在這裡捕魚了,釣魚是可以的。」
林清嘉看著釣魚的那人,是一青衫的年輕男子,身側還站著一粉衫少女,與他說著什麼,男子持竿輕笑,手中的魚竿微微晃動,想來也知道釣不著魚。
王長澤正與何若竹說話,見著那兩女子行走在水墩上,蓮步輕移,好似在水中行走,不由得抬眼多看了一眼。
何若竹順著王長澤的視線也看了過去,見著兩位衣著在自己之上的女子,心中微醋,想要喚回王長澤的注意力,嬌嗔說道:「長澤哥哥,你有沒有仔細聽我說話。」
王長澤此時低低呼道:「林姑娘,她怎麼來了。」想也不想就對著何若竹說道,「何姑娘,替我拿魚竿。」說完就往兩人方向走去。
林姑娘?何若竹耳尖聽到了王長澤的低語,猜出了其中一人的身份,就想要看一看那位林姑娘究竟是什麼品貌。
可惜隔得太遠,瞧不清兩人,不知道哪一位是她長澤哥哥的芳鄰,揚聲叫了躲在一邊的丫鬟,讓她把魚竿漁具收好,自己跟在王長澤的身後想要去看看林清嘉是哪位。
王長澤和落後他一步的何若竹很快就走到了林清嘉的面前,林清璇好奇地看著他,林清嘉則是微怔。
看著站在自己的面前的兩人,久遠的記憶如同泛黃攤開的書扉,緩緩翻過一頁,才想起記憶深處的那人。
「王公子。」她對著王長澤行了萬福禮。
「林姑娘。」王長澤對林清嘉同樣回禮。
林清嘉引見了林清璇,王長澤同樣介紹了何若竹。
林清嘉的目光放在何若竹的身上,她還有印象,這位何姑娘正是王長澤的妻子,她面上帶著笑,眼底卻有著緊張與警惕的神情,顯然王長澤已經是她的心上人了。
林清嘉原本是考慮過王長澤,見著何若竹的表現,對王長澤也就淡了興緻,含笑寒暄道:「兩位今日頗有興緻。」
「正是休沐日。」王長澤拱手道,「若是回家,時間有些趕,就索性留在書院,左右無事便來垂釣。」
王長澤一心讀書,是沒有想過男女之事,上次母親點了點他,讓他心中起了波瀾,林清嘉貌美氣華,若是成為他的妻……想著這裡,王長澤的耳垂紅的幾乎要滴血。
何若竹瞧出了王長澤的羞態,抿唇說道:「我先前就聽長澤哥哥提到過林三姑娘,林三姑娘可是要在城裡長住?」
何若竹開口之後,林清嘉就打量著她,上衣是織金官綠絲襖,罩著淺紅色的比甲,下身是玄錦百花裙,裙上墜著玎璫禁步,走路時候只是微搖,並不作響。何若竹有一雙機靈杏眼,笑起時右邊面頰有梨渦一點,很是特別。
「祖母過壽。」林清嘉說道,「也與姐妹好久不曾親近,就在城裡多留幾日。」畫社的聚集地只怕已經離得不遠,林清璇對一直站著寒暄有了離意,林清嘉就說道:「我今個兒是和二姐姐過來去畫社長長見識的。」
何若竹抿唇一笑,右邊面頰上的梨渦越發明顯,剛想要說不耽擱兩位的功夫,就聽到王長澤說道:「那就一起罷,我記得上次張社長還邀我一起參加畫社。」
何若竹的面色流露出驚訝來,王長澤習字作畫做得好,但心中覺得要以讀書為重,不肯參加畫社結社,這會兒……竟是因為林清嘉要去畫社了。
林清璇不知道內情,聽到張社長相邀,就說道:「張社長相邀?那王公子作畫一定極佳。」
林清璇笑起來的時候神采飛揚,她與林清嘉兩人一動一靜,兩人容貌並不相似,偏生笑起來時候彎起的眼肖似極了,王長澤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多看之後又覺自己失禮,耳根忍不住更紅一些。
「那我也湊湊熱鬧好了。」何若竹笑道。
林清嘉有些頭疼,但是也推脫不掉,一個得了社長的青眼,一個是山長之女,只得幾人一齊同行。
一路行著,林清璇與王長澤兩人說得多一些,林清璇知道了王長澤擅長工筆畫,字是小楷寫的最好。
王長澤也知道了林清嘉有一副畫的很好的賞菊圖,這次一併帶著,等到了畫社處,再讓她開開眼。
林清璇的眼兒彎彎,「等會你見了就知道了,我從未見過畫的這般好的賞菊圖呢。」
林清璇的賣力鼓吹讓林清嘉有些不好意思,淺淺笑著,就連眉心的紅痣也更耀眼。
就算是何若竹不喜歡林清嘉也得承認,她當真生得好,那點紅痣紅的讓人心癢,瞧著王長澤耳根發紅,心中那滔天的嫉妒讓她幾乎維持不住面上的笑。
「那……等會我可要開開眼了。」最後何若竹輕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