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耳邊傳來的是顧逸哲嚇壞了地哭聲,不知道誰把她扶了起來,爾冬從別人手中接過了吟歡,大顆地眼淚不住地往下掉,「小姐,您沒事吧。」
吟歡讓爾冬後退了一些,方氏抱著顧逸哲,臉上滿是慘白,摸了看孩子只是磕傷了一些手心,吩咐容媽媽趕緊把他帶回了自己院子那,回頭看了一眼靠在爾冬懷裡的吟歡,吩咐道,「青芽,送七小姐回竹清院,好生照顧著。」
容媽媽趕緊抱著受了驚的顧逸哲去了方氏的院子,人散的很快,留下的丫鬟就進了楓清院內,把搭起來的扶梯撤了下來,唯有那個起初要拉住顧逸哲卻沒拉牢的丫鬟,嚇地跪在了楓清院內,啜泣著一動不動。
「七小姐,青芽背你回去。」吟歡收回了視線,稍微一動身子,便覺得後背那疼的厲害,看著蹲下來的青芽,吟歡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抿嘴趴上了青芽的背,輕聲說道,「麻煩青芽姐姐了。」
青芽一起身,臉上有些動容,七小姐的身子,都沒有六少爺來的重,吟歡趴在她背上,每聳動一下都覺得疼,這麼小的身子也熬不住,一瞬間眼淚就集聚在了眼眶中,吟歡悄悄用手抹了一把,這也算不得什麼,比起那喉嚨火燒的難忍,這也算不得什麼了。
剛剛出來的顧吟芳在竹清院的門口碰到了吟歡她們,看到趴在青芽背上臉色蒼白的吟歡,身後還跟著爾冬,出言問道,「吟歡這是怎麼了?」
「七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夫人吩咐我送她回來。」青芽語氣平淡地說道,背著吟歡往她自己的屋子走去,爾冬快速跟上,低著頭不吭聲。
顧吟芳臉上閃過一抹促怒,跺腳輕斥,「什麼東西!」轉身帶著丫鬟出了竹清院。
青芽將吟歡趴著放在了床上,接過爾冬手裡的墊子,墊在她肩下,環視了一下四周,繞過屏風看到了牆角的那個冰盆子,青芽收回了視線對爾冬說道,「你在這守著,我去請大夫。」
等青芽走了爾冬才敢出聲,走到床邊替吟歡把之前放在懷裡的錢袋子拿了出來,一看這份量,就幾乎是那匣子里的一大半。
「小姐,若是把這個錢給了姨娘,您怎麼辦。」吟歡趴著動彈不得,見她臉上心疼,笑了笑,「竹清院里的吃穿都是公中的,姨娘那使錢的時候多。」
爾冬抿了下嘴,沒有說什麼,拿著帕子出去蘸了些水過來,替她擦著額頭的汗,吟歡知道她捨不得那些銀子,其它的小姐還能從姨娘那拿一些做己用,而她卻還要貼著出去,姨娘不受寵,連著她在這三房中也似無形。
爾冬陪她的日子不長,從她陪著顧吟霜去了大房那裡,除去奶娘之外就是菊香,之後爾冬就被顧吟芳要去做丫鬟了,日子可想而知,但是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
青芽很快帶著大夫過來了,把過了脈又看過了傷勢,陳大夫看吟歡咬牙硬是沒有吭聲,收回了按壓背部的手,從藥箱里拿出一瓶藥油,「讓人每天給她塗著按摩一下。」
青芽跟著陳大夫出去拿葯了,吟歡聞著那瓶子里的一陣藥味,皺了皺眉將頭埋在了墊子里,一旁的爾冬笑了,「小姐,這又不是喝的,您這麼怕做什麼。」
就算是再重生幾次,她還是不喜歡那濃重的藥味,吟歡聽著她的笑聲,微一側身,疼的咧了嘴...
從醒來到現在不過兩個時辰,吟歡看著坐在床邊拿著綉帕啜泣地女人,微嘆了口氣,「姨娘,我沒事。」
周姨娘抬起頭看了她一眼,雙眼泛紅,「你還疼不疼,娘拿藥油給你擦擦。」周姨娘梨花帶雨地樣子頗有幾分令人憐惜的感覺,這也許也是父親喝醉了誰都沒抱,偏偏抱了受驚嚇地周姨娘,若說容貌,她怎麼都比不上錢姨娘。
「不用了,剛才爾冬已經擦過一回了,大夫說葯擦了就會好的,您別擔心。」周姨娘看著她稚嫩的臉,淚水掉的更洶湧了,從這個孩子出生開始,自己就沒能為她做過什麼,老爺去她院子的次數一年到頭一隻手都數的過來,她寧願回到夫人身邊去侍奉著,也好過這樣。
「好,我不擔心,不擔心。」周姨娘擦乾了眼淚,望了一下窗外,天色漸暗,爾冬已經去廚房那領飯盒了,回頭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髮,「你長個子了,姨娘給你做了一身衣服,明天讓曉春給你送過來。」
吟歡點點頭,等著爾冬回來之後,她才離開,爾冬將飯菜都拿到了床邊,臉上帶著一抹欣喜,「小姐,今天去廚房拿的時候,秦婆子說這個是個小姐的,說是夫人吩咐給小姐另外做的。」
翻了個身,吟歡看著盤子里的湯,遠遠的都能聞到一股香氣,爾冬在一旁介紹的開心,「我聽廚房的楠姐說,這都是補身子的,小姐您多喝一點。」
爾冬端起碗在嘴邊輕輕吹了吹,這才餵給她。
吟歡喝著這醇厚地湯,小臉安靜,她救了她的兒子,這些葯湯不過就是補償罷了,作為一個主母,給的不會只有這些。
吃過了飯又喝了一碗葯,吟歡足足漱口了五六回,躺下之後,忍著背後傳來的那一陣不舒服,盯著床頂,她算著現在的時間,再有兩個月,顧國公將會戰死沙場,噩耗傳到臨安之後,很快,顧家就會傳出為木氏過繼一個孩子。
她印象中的晉安夫人木氏一直是一個不喜形於色的女人,從知道死訊到終身守寡,在琴濤院的那些年,她始終沒看到她有露出過什麼過於激動的神情,可就是這麼一個女人,在顧府即便是顧國公死了,她膝下無子,依舊有著不凡的地位,沒有人敢小瞧了她。
什麼樣的事情才會讓她為之動容呢,吟歡搜尋著腦海中的記憶,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竟然是一夜無夢。
早上醒來的時候青芽已經在了,替她將煎好的葯放在桌子上,見她醒了,要讓她側身漱口。
「青芽姐姐,讓爾冬來幫我就行了。」手一頓,青芽繼而把她從床上扶了起來輕聲道,「夫人派我來照顧七小姐,七小姐不必這麼多禮。」
不過也是才六歲的孩子,青芽眼中的七小姐,就是一個膽小怯懦的孩子,也就是這樣的一個孩子,在六少爺掉下來的時候衝上前去擋了一下,自己還受了不小的傷。
漱口過後吃過了早飯,青芽親自幫她上了葯,昨天撞到沒有浮出來的傷到了第二天,後背那已經青腫一片,青芽手中抹上了藥油,在她背上輕輕的推著,時不時看著她的神情。
吟歡咬著嘴唇不吭聲,雙手揪著墊子,忍地憋紅了臉。
門口傳來爾冬的聲音,一陣腳步聲,顧吟霜和顧吟芳一起走了進來,身後還跟著顧吟蓮,青芽恰好拿著吟歡換下的衣服離開了一下,三個人站在屏風附近看著床上的吟歡,一會,顧吟霜出了聲,「昨天就聽說了妹妹為了救小弟摔著了,本想早點過來看看你,姨娘說天色晚了,這才拖到了現在。」
吟歡原本趴著的臉慢慢地抬了起來,這聲音她太熟悉了,無需看臉她都記得,像她姨娘一樣,柔中帶著絲絲委婉,十分順耳,就算是她的表情再猙獰,那聲音也依舊不變。
入眼帘的是顧吟霜八歲這年的樣子,逐漸有些長開了,比起顧吟芳來更像錢姨娘,也是最得父親喜歡的,一身粉色的百褶裙襯著她的肌膚更加粉嫩,舉手投足間都有著大閨秀的姿態。
難怪當年木氏看了這麼多的顧家女孩,最終還是選了她,吟歡懶懶地看著她們,「姐姐你有這份心,我就知足了。」
顧吟霜微微一怔,隨即笑地怡然,從懷裡拿出一個瓷瓶子,「這是年初的時候舅舅在外跑貨的時候給帶來的,說是上好的傷葯,記得讓爾冬幫你塗,兩天一回,很快就會好了,開春吟芳不小心扭了腳,塗的也是這個。」
吟歡剛想說什麼,顧吟芳的臉色就變了,不就是救了一下小弟,若是她在一定比吟歡做的更好,憑什麼連姐姐都帶著東西來看她,還這麼好言。
「姐,我看吟歡的傷也沒有非常重,前天爾煙還弄傷了手呢,吟歡這還有大夫開的葯,不如這個就留給我吧。」顧吟芳量她也不敢出言說什麼,直接向顧吟霜嘀咕道,「我的腿還沒全好呢,姐姐你怎麼說送就送了。」
「既然六姐需要那就拿去吧,我這有陳大夫開的葯,也挺好的。」吟歡開口道,對著屏風另外一側走過來的青芽說道,「青芽姐姐,爾冬剛剛出去了,還得麻煩你替我斟些茶給姐姐們,麻煩了。」
這句話一出,連著顧吟霜的臉色都變了,她不動聲色地從顧吟芳手中把藥瓶子拿下,放到了吟歡床榻邊的凳子上,「這自然留給妹妹了,芳兒開玩笑的。」
吟歡也不推阻,只是臉上帶著一抹為難看著顧吟芳,怯生道,「但是六姐姐不是說,她身邊的爾煙姐姐受了傷要用這個,我還是用陳大夫給的吧,這個給六姐就好了。」
青芽聽著她稚嫩地話語,微皺了眉頭,這七小姐在竹清院的日子,竟過的這麼難。
「你聽她胡說,她和你開玩笑的呢,拿著。」顧吟霜直接把藥瓶子塞到了吟歡手中,一抬頭還能看到她眼底那一抹尷尬,母親房裡的丫鬟在這,顧吟芳說的話著實丟臉。
「是啊,吟芳她只是開玩笑,七妹你別往心裡去。」顧吟畫見氣氛有些凝,笑著打圓場,輕輕的拉了一下顧吟芳,後者才頗有些不情願的點頭。
青芽從吟歡手中拿過了那瓶子放在了一旁盤子里,「二小姐這邊請,稍等片刻,我去給你們倒茶。」
「不用了不用了青芽姐姐,我們這就走,不打擾妹妹休息了。」顧吟霜拉住青芽不讓她去,回頭對吟歡笑道,「我們去女堂了,會替妹妹告假的,你好好休息。」
「那就有勞姐姐了。」吟歡笑著目送她們離開,隨即斂起了笑臉,看了一眼那藥瓶子,嘴角揚起一抹不屑,這都是趕著來博得好名聲了,姐妹相親相愛。
小手握緊了又鬆開,重複了好幾次她才沒有在剛才對顧吟霜做些什麼。
沒過多久,外面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隨後傳來的是容媽媽的勸聲,屏風邊很快出現了一個身影,顧逸哲,一看吟歡躺在那裡,骨碌一下爬上了她的床,視線落在了她的後背上,沒待多想,伸手就是一抓,頓時讓吟歡淚眼之下,疼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