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元湛,你這胳膊到底什麼時候會好啊？」

A回神,米媚低著頭在他的石膏手臂上畫畫。發現他的目光,笑彎了眼睛。

「我給你畫點花,省得你天天看見個大白蘿蔔無聊。」說完又低頭在他的左臂石膏上塗塗畫畫。額前髮絲垂落,光澤柔順,手感一定很好。

午後的陽光均勻灑在身上,金秋海棠，長椅紅磚，四周都蒸騰起暖意,像是剛出爐的鬆餅，地面都散發著麥香味道。

A彷彿又回到了當貓的日子。他的小女孩會幫他梳毛，修指甲,按摩頭部。

每個午後和傍晚,他們要麼在家裡飄窗前曬太陽，要麼一起坐在小區長椅上看風景。

就像現在一樣,A忍不住愜意地眯起眼。

等待命令的這段日子,A度過了一段愜意滿足的休養生活。

他和米媚見面的時間很固定,午後和傍晚的一兩個小時。

二人心照不宣地每天都會在海棠樹下見面。喂喂貓,聊聊天。歲月靜好不過如此。

「元湛,我覺得好神奇，跟你待在一起完全不會尷尬耶。」米媚托腮望著他：「有時候我都快以為你就是一隻大貓呢~」

A懶洋洋轉過頭,米媚看他的眼神亮亮的，很像他以前當貓的時候,米媚也是這樣托著腮跟他說話。

「說不定我上輩子真的當過貓。」

女孩兒的笑成清脆悅耳,A忍不住勾起唇角。

這樣也挺好的。他很喜歡。

當然也有很微妙的時候。

「元湛，給我講講你們軍校的事情唄？軍校跟普通的大學生活有什麼區別？」

「元湛，你之前幹嘛了受傷這麼嚴重？你們工作是不是特別危險啊？」

「元湛，我最近看了一本很好看的小說，你喜歡看偵探小說嗎？我給你講講？」

米媚就是個好奇寶寶，對他的所有充滿了好奇。A和米媚相處很多時候自動帶入米唐的角色，當貓的時候他不用說話。現在當人就不一樣了。

A往往被她纏著講很多話。無論說什麼米媚都聽得津津有味。

漸漸地，A見到了更豐富的米媚。這跟當貓的時候不一樣。

「元湛，我們來合影吧！」女孩身上特有的芬芳飄進他鼻間，米媚靠近他，沖著鏡頭甜甜比V。

A收回思緒，對鏡頭勾起唇角淺笑。

「咔嚓。」

拍立得映下這一刻的兩個人。

這是他們的第一張合照，也是唯一一張。

——

十二月，凜冬將至，氣溫越來越低。

「元湛，我最近有考試。有空幫忙喂下小小它們。」

「元湛，最近天氣越來越冷，注意保暖。」

「元湛，我下周居然有三門考試！複習要瘋了嗚嗚嗚……」

米媚考試周很忙，尤其是設計專業，她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有時間到海棠樹這，每次見面米媚都揪著小臉哀嚎考試的痛苦。順便羨慕嫉妒他這個病號加無業游民。

「喵~」腳下幾隻經常蹭飯的流浪貓抬起腦袋沖他叫，A順手又加了一把貓糧。

這幾天都是他自己來喂貓，算一下有3天沒見到米媚了。A有點懷念以前的日子。

「元湛，行動開始。」

「收到！」

在今年的最後一個月，A接到了領導派下來的任務。獵梟行動，正式啟動。

——

「元湛！你這幾天為什麼不接我電話。」A被米媚堵在了家門口。她還在喘著粗氣，明顯是跑過來的。

「有工作。」

米媚瞬間眼睛亮起來：「你要出任務！哇，有什麼秘密任務嗎？」

A搖頭：「我已經不是警.察了，是新工作。過幾天就去報導。」

「我要離開了，再見。」

米媚臉上的笑容忽然凝固，他看著眼前高大帥氣的年輕警.察，猶疑開口：「你的離開……是什麼意思？」

他的再見，是真的再也不見。

當貓的時候，他沒有騙過米媚。只是米媚聽不懂他說什麼。

可是現在呢？A忽然不知該如何開口。

良久的沉默已經讓米媚心中有了答案。她眼睛里的光芒慢慢淡下去，卻依然心懷期待開口。

「我等你回來好不好？」

「我要走很久。」

「你、你這根木頭！再見！」

——

A把所有一切安排好，瞞著元湛所有家人朋友。這次去毒窩裡當卧底，能切斷的一切都被他切斷。

馬上局裡將給他製造了一場「意外」，從此以後，他是代號梟。

整理物品的時候，二人曾經拍的那張合影被他放在桌上。A凝視良久，最後還是把照片拾起，壓進抽屜最底層。

12.25日晚。

「元湛，今天是聖誕夜，希望你一切順利。」

A收到了米媚的信息。距離上次不歡而散，他們大概有一個禮拜沒有見面。

今天是這個世界的聖誕夜。A抬頭，發現窗外白雪飄揚。這應該是他過得最後一個聖誕節。

臨別前，應該送她一份禮物。

「我有一份聖誕禮物送給你。」

「真的嗎？我馬上出門！」

米媚手上抱著一個精緻的大禮盒，一路小跑到他面前。呼吸的霧氣在長長的睫毛上凝成冰晶。

「元湛，其實我也為你準備了聖誕禮物。聖誕快樂！」

A手上抱著禮盒，笑容蓋過冬雪。他伸手摸了摸女孩的發頂。

我見過最璀璨浩瀚的宇宙。我帶你去看。

「這、這！」米媚愣愣地看著周身絢麗的星辰宇宙，波瀾壯闊，如夢似幻。

此刻她和元湛就站在星辰身處。一切恍如夢境。

「你是承包了一座立體3D影院嗎？這是哪裡？我怎麼不知道有這種地方！」

「你喜歡嗎？」

「喜歡！我、我激動的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啊！」

A任性地把米媚帶到系統空間，與她分享最愛的星空。牽著米媚的手，帶著她在銀河中徜徉。就像兩顆閃耀的星星。

「我是在做夢嗎？元湛你……」

「噓。」A手指輕輕豎在米媚唇邊，隨後指向頭頂上方。米媚順勢抬頭，隨即沉淪在漫天飛馳的流星雨中。

光雨繁星，交織出一副美妙絕倫的震撼奇觀。米媚找不到任何形容詞來表達此刻的震撼。

太壯觀了。

媚媚，這就是我送給你的聖誕禮物。

在米媚看不見的身後，A身上閃起亮光。時間瞬間靜止在這一秒。A站起身，此時他已經恢複本身的樣貌。帶著面具的臉看不見任何錶情。他虛空輕輕擁抱了一下靜止的女孩。

「聖誕快樂。」

話落，時間飛快向過去倒流。

A按下身上的時間回檔按鈕，光影流轉中，晝夜顛倒。時間回到了昨日的凌晨。

12.24日，凌晨2點。

A站在米媚家樓下，系統中的時間回檔已經消失。他攀爬入門，靈活猶如午夜魅影，悄無聲息地來到米媚床邊。

窗外月光溫柔，她睡得像個天使。

A設定時間回檔，就是想送給他的小姑娘一份最棒的禮物。米媚對他這麼好，值得他把最心愛的星空送到她眼前。

只是可惜，他的身份不能被普通人知道。

再見。

這時，天使夢中彷彿有感應，輕聲呢喃。

「元湛，我喜歡你。」

正要轉身離開的A身形一頓，一種無法形容的感覺湧上心間。

這一刻，A做了一個決定。他不要留下複製人元湛。

米媚的頭上飛出一串串畫面。它們像一條長河彙集到A的手中，慢慢壓縮凝結成一顆鑽石。

A把它掛在胸前。

低頭在熟睡的女孩額頭上輕吻。

「從此，你的記憶里，再沒有我。」

讓一切恢複本來的模樣。我們本就不該有交集。

A把米媚身邊所有一切有關他的痕迹全部清除。最後回到住處，把那張壓在抽屜底蹭的照片帶走。

半年後，一起跨國販毒團伙被剿，搗毀窩點，活捉毒梟。元湛英勇殉職，追封人民英雄。

米媚的大學生活充實忙碌，依然過著快樂的單身狗生活。

聽到元湛的死訊，她在記憶深處回想起那個小時候被唐唐揍過的少年。

「啊！這麼年輕，好可惜啊……」

——

A回到了審查局。這次任務圓滿結束。他是傳奇的A先生。

A拒絕了再次接任務。這次為了儘快完成任務拿回空間儲存器，損耗不小，他需要休息一下。

他躺倒在空間的大床上，頭頂是最愛的星辰宇宙，心中一陣空牢牢。這時系統提示他接收到一連串的違規處罰。

【違規動用不符合位面科技水平的時間定位技術、記憶格式化，請根據審查局職業規章自行接受處罰。】

A把處罰暫時拋到腦後，他手指摩擦著胸口的記憶鑽石，想了很久……揚手投進星海。

「今天遇到一個有愛心的帥哥~」

「他的話很少，但是整個人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溫柔。」

「他的工作很特殊，所以我沒有告訴任何人有關他的事情~！」

「我覺得，我可能有點喜歡他。」

……

心中的空虛隱隱產生一絲溫熱。

A再一次做了一個衝動的決定。

【論壇：代號A：無償做任務，位面坐標βM597。】

【系統：工號740請求連接。】

——

——

「嘰嘰喳喳。」

電纜線上站著一排小麻雀，在周末的清晨嘰嘰喳喳叫嚷。這裡面有一隻安靜的麻雀，不叫，也不梳理毛髮。站在電線上歪著腦袋看一個地方。

這一次，A是一隻麻雀。A有點疲憊地抖動羽毛。他今天剛做完任務。臨走前決定來看米媚一眼。

距離他上次離開，又過了三年。

米媚已經大學畢業。她實現了學生時代的理想職業，成為一名漫畫師。

曾經跟元湛的點點滴滴全部被A抹除。在米媚心中，元湛只是個聽說過名字的陌生人。

A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非要再回來看一眼。他冒著被處罰的危險，把那段過往消除的一清二凈。

就算元湛死了，米媚也沒受到任何影響。

可他有點放心不下。

做完這次任務，就再也不要來這個位面了。或許。他應該使用一下情感淡忘系統。

A這一天都跟在米媚身邊。今天是一個周末，她早早來到書店。

A站在書店對面的店鋪招牌上，透過玻璃窗看女孩對著書單在書架前認真翻找圖書。

陽光輕柔撫摸臉頰，額前髮絲垂落，與多年前的午後一樣。

A靜靜地看著女孩。

三年過去，她看起來很好。所以他該放下了。

選好書的米媚從書店走出來。

這時候距離書店不足幾十米處，一輛黑色轎車忽然瘋了一樣不顧行人開上人行道。人群中發出恐亂，但是轎車速度依然不減。大有車毀人亡的趨勢！

有人要傷害他的小姑娘！

敏銳的直覺促使A振開翅膀急速靠近那輛失控的轎車。速度快的不像一隻普通的麻雀，猶如一顆疾馳的子彈一樣順著車窗露出的縫隙鑽進去。

是毒梟！

毒梟面目扭曲，充血鼓脹，腳下油門踩死，直勾勾盯著前方一處瘋狂顛笑。他握緊方向盤的手中緊緊攥著一張相片。

那是元湛和米媚唯一的那張合影。

他不是被生擒了嗎？怎麼會在這！！！

殺了他！

A奮不顧身撲向毒梟，尖銳的鳥喙瞬間戳破毒梟左眼。

「啊啊啊啊啊——！」劇烈的疼痛使毒梟哀嚎慘叫。但就這樣，他都沒有鬆開腳下的油門。

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當A啄瞎毒梟的眼睛時，車子撞到一具柔軟的肉體，發出砰地一聲巨響。

混亂的街區，人群中爆發出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那個躺在血泊中的人，就是她的女孩。

不！！！！！

車禍發生的一瞬間，麻雀爆體而亡。一股光芒光速鑽進米媚身體。

時空隧道開啟，系統攜裹著米媚的靈魂，進入異次元。

A打開系統定位器，緊隨而去進入空間裂縫。

狂亂的空間裂縫差點攪殺了他的靈魂。A拼著靈魂撕裂的劇痛，緊隨系統鑽進位面。

等我找到你。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

——

荊泓軒極力剋制顫抖，輕柔地擦掉米媚臉上的淚水。

他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都想起來了。在車禍發生的時候，他把系統綁定到米媚靈魂上，進入這個位面。他在定位器下通過時空裂縫穿越，過程中就算是他這麼強大的靈魂也遭受重創。

他通過混亂的時間裂縫，在這個位面崩塌重塑露出破綻的一瞬間進入，變成嬰兒時期荊泓軒，靈魂重創導致自動封閉能量和記憶，隨後他以荊泓軒的身份，經歷人間煙火，成長至今。

他說過要找到她的，但是他忘記了。

幸好，他們還是相遇。

「荊泓軒，你，還是你嗎？」

「我是，我永遠都是我自己。」

米媚終於忍不住撲到荊泓軒懷裡，放聲哭泣。

「媚媚，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把寧家的事情解決完。」荊泓軒：「到時候，我給你解釋。」

米媚在他懷裡嗚咽點頭。她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但是她相信荊泓軒。

荊泓軒緊緊擁抱米媚。

他就是A，是米唐，是元湛，是麻雀。

但是他和他們又不一樣。

以前的A強大無比，卻不懂感情。A的身份註定他無法擁有人類正常的感情。

現在的他才是一個人。

他只是荊泓軒。唯一的荊泓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