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席
聊天群熱鬧起來。
楊紹在好友群里不斷地圈裴宴的名字,想讓他出來說話。
冬冬:@裴裴哥,這大過節的,你就不能心慈手軟一點?
裴宴看著群里這幾個人亂七八糟名字有些眼花,乾脆全部備註好,免得他看到名字不知道是誰。
裴:嗯,知道你要光棍節,所以今天不打擾你。
楊紹:……
楊紹:都說男人有錢就變壞,沒想到男人戀愛后,也是有可能變壞的。
裴宴沒有理他,點開沈宏的聊天框,給他發了消息。
裴:宏哥,我拜託你辦的事,進展得怎麼樣了?
沈宏:這都快冬天了,效果不會太好,要不你等到明年開春?
裴:哥,你這種有老婆有閨女的男人,怎麼能體會我的苦?
沈宏:……
沈宏:你如果不是我親表弟,我就拉黑你了。
裴:別,你幫我把事情辦完以後,再拉黑吧。
沈宏:滾!
看著這段聊天記錄,裴宴笑了。他拿著小噴壺,在玫瑰花瓣上噴了一些水,伸手摸了摸還鮮嫩的花瓣,他輕笑出聲。
雙十一被女朋友送花,這種感覺……挺好的。
為了讓設計服達到最好的視覺效果,花錦一直在高強度工作,晚上卸了妝洗完澡以後,就爬到床上睡了,第二天早上醒來,才看到裴宴發的朋友圈。
她順手點了一個贊,還在評論區留了一個紅心。幾個加了她又加了裴宴的好友看到了,紛紛來開她的玩笑,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這幾個人都被裴宴調侃回去了。
捧著手機,在床上笑著打了一個滾,想起還要跟工作室的幾位同事安排工作,她嘆了口氣,從床上爬了起來。
收拾好,她剛出門就被琴姐叫住了,見琴姐神情有些低落,她擔心是琴姐的孩子出了事:「琴姐,怎麼了?」
「我看你最近很忙,很早出門,很晚才回來,你還年輕,工作上面的事,也要循序漸進。」琴姐看了眼花錦瘦了一小圈的臉,「前幾天房東過來跟我們說了一件事,你忙著工作,可能還不知道。」
「這棟房子馬上要拆遷了,房東讓我們在月底前搬出去。」琴姐道,「現在離月底還剩下大半個月,你早點去找房子吧。」
花錦想起前幾天房東給她打了一個電話,她正在馬克工作室跟其他幾位綉師開會,所以沒有接電話,只給他回了一條簡訊。難道房東那天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這棟樓的鄰居,大家在一起住了好幾年,已經有些感情,現在忽然得到需要搬遷的消息,花錦竟有些愣神。
「城市這麼大,以後大家想要再見面就難了。」琴姐勉強一笑,「不過你早就該搬了,工作上發展得那麼順利,住在這邊也不方便。」
「那你跟小海,準備搬去哪兒?」花錦擔心道,「小海已經上六年級了,換學校恐怕不合適。」
「現在換個學校多難啊。」琴姐失笑,「你沒有孩子,不知道為孩子在一所好學校報名有多難。我就在附近找好了房子,雖然每個月房租要貴幾百塊錢,但是離小海以後要上的中學比較近。」
「那也挺好。」花錦恍惚地笑了笑,她看著這棟灰撲撲的小破樓,竟生出了幾分不舍的情懷。
「我們樓上樓下商量了一下,過幾天在下面的空地擺幾桌酒席,算是為我們各自踐行。」琴姐看花錦,「你要來嗎?」
「來。」花錦點頭,「這事兒是誰在牽頭,我把份子錢給他。」
「樓下的陳老婆子跟王柱兒兩口子。」提到陳婆婆,琴姐神情有些不自在,她跟陳婆婆住在一棟樓里,吵過好幾次架,誰也看不順眼誰。但是上次小海離家出走時,為了幫她找孩子,陳老婆子把附近的小溝小河都走遍了,後來還因為勞累過度,生了幾天的病。
琴姐心裡過不去,跑去照顧了她兩天,一來二去的,兩人最近這幾個月,再也沒有吵過嘴了。
「那我晚上就去找陳奶奶……」
「等等,你把你那位男朋友也帶上吧。我們雖然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但也能幫著你看看。」琴姐笑了笑,「戀愛婚姻,都不是小事,慎重些沒錯。」
「好。」花錦應了下來。
都說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可是真正等到這一天時,花錦才緩緩回過神來,她一直住在這裡沒有搬走,除了房租比較便宜外,還有一點就是,在她獨自打拚生活時,這些人格上並不完美的鄰居,讓她的生活沒有那麼孤單。
每當夜深人靜,走在昏暗小巷子里,只要抬頭看到這棟樓里還有燈亮著,她就會安心一點。有時候受了顧客的委屈,她偷偷躲在被子里生悶氣時,聽著隔壁琴姐嘮叨孩子的話語,會讓她覺得生活還有几絲活氣。
陳老太雖喜歡多管閑事,還有點碎嘴,但是見她一個人打拚,總是把做好的小菜分給她,還讓她少在外面吃飯,萬一吃到地溝油對身體不好。
三樓的那兩對夫妻,雖然有時候喜歡占點小便宜,但是在她忙的時候會幫她買菜買水果,春節從老家回來還給她帶土特產。
秋風吹在臉上有些冷,花錦才慢慢清醒的認識到,不管是琴姐、陳奶奶還是住在這裡的其他人,他們都是有家人的,這裡並不是他們的家。
只有她,沒有時刻都挂念她的親人,也沒有家。
走出小巷,她看到了停到外面的黑色汽車,司機站在車邊,正在等她。見她出來,司機對她憨厚一笑:「花小姐,早上好。」
「早上好。」花錦微笑著對他點頭,然後後排的車窗打開了,一瓶牛奶從車裡遞了出來:「花小姐,這是你訂的牛奶跟男朋友,請簽收。」
接過牛奶瓶,牛奶還是熱的,暖意從手掌一直傳到心底,她坐進車裡,對裴宴道:「不是說今天要去參加個慈善發布會,怎麼突然過來了?」
「因為天氣原因,活動要延遲一個小時,我想過來看看你,再去活動現場。拆開蛋糕包裝盒拆開,裴宴把蛋糕喂到花錦嘴邊,「再說只是個發布會,我去露個臉就行。」
就著裴宴的手咬了一口蛋糕咽下:「有錢人的世界,我是不太明白的。」
「等你不忙后,我帶你一起去。」裴宴道,「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明星,我去給你帶簽名回來。」
「明星?」花錦不怎麼追星,但喜歡看長得好看的明星,於是隨便說了幾個名字,「這些明星都要去?」
「嗯。」裴宴點了點頭,「我剛才看你從巷子里出來,臉色不好,出了什麼事?」
「啊?」花錦愣了一下,隨後嘆口氣:「房東說,我現在住的房子,即將面臨拆遷問題,要我們所有租客月底前搬出去。」
搬出去?
裴宴嘴角往上翹了翹,但是見花錦情緒低落,又把翹起的嘴角壓了回去:「你最近忙成這樣了,哪有時間去找什麼房子。要不幹脆先把東西搬到我那裡住著,等你空閑下來以後,再慢慢找?」
「搬去你那?」花錦喝了口熱牛奶,一臉懷疑地看著他,「搬進你那兒,我還能搬出來?」
「難道我還能軟禁你?」裴宴把蛋糕放到花錦手裡,輕哼一聲,「自己拿著吃。」
「你就算想,也不敢。」花錦把蛋糕又放回去,「別鬧,喂我。」
「如果你不想跟我住在一起,也可以搬到我其他的房子里去。」裴宴垂下眼瞼,不讓花錦看到自己的情緒,「你到其他地方住,我也不能放心。」
「看來你不是真心邀請我去你家住。」花錦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我都還沒認真拒絕呢,你就開始提第二個建議了。」
裴宴抬眸,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她:「那你跟我一起住?」
「好啊。」花錦笑眯眯地看他,「過幾天我們出租樓里有個離別宴,你跟我一起參加,然後幫我搬東西。」
「離別宴?」裴宴道,「要不要我安排廚師跟食材……」
「你別瞎湊熱鬧,大家就是湊些份子錢,自己做飯擺上幾桌,你們平時聚會用的那一套,在我們這裡不合適。」花錦埋頭在蛋糕上咬了一口。
嗯,很甜。
娛樂行業的慈善發布會,男女藝人在紅地毯上爭奇鬥豔才是普通人關心的重點,至於什麼影視公司負責人又或是投資商,都是直接入了內場,大家也不關心他們長什麼樣。
慈善發布會內場,擺著宴席,裴宴坐在投資人這一桌,他年紀最小,但整桌人都客氣地捧著他。
裴宴與同桌的這些投資商並沒有太多交情,他甚至不算這個圈子裡的人,只是運氣好,隨便投資的幾部電影都賺了不少錢,以至於業內有些迷信的人,喜歡跟他拉靠關係,跟著他做投資。
一些有頭有臉的老牌藝人會過來寒暄幾句,跟投資商們敬杯酒,這在圈子裡,也算是種臉面。
老牌藝人也都知道裴先生不愛與藝人打交道,所以敬完酒以後,就打算識趣離開,哪知道這次裴先生一反常態,叫住了幾位在業內很有名氣的實力派演員。
盧仁易就是被叫住的一員,突然被裴先生叫住,盧仁易有些緊張,難道是他平時有什麼言行,得罪了這位大佬?
聽說去年慈善會上,有個男藝人去敬酒的時候,裴先生半點面子都不給,連杯子都沒有碰一下。他後來才知道,那個男藝人品性不太好,只是面上偽裝得很好,一般人都不知道。
越想越覺得害怕,他好像沒有干過欺男霸女的壞事吧?
「不好意思,我的女朋友很喜歡盧先生演的電視劇,不知道盧先生可不可以送我一張簽名照。」裴宴對盧仁易淡淡一笑,「如果是你飾演的皇帝劇照簽名,那就更好了。」
聽到這話,盧仁易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他看了看裴先生,又看了看不遠處的經紀人,大佬的女朋友竟然對他有好感?
經紀人恨不得當場按住盧仁易的腦袋讓他同意,只是有其他人在場,他能做的事情只有微笑。
「能讓裴先生您的女友欣賞,是我的榮幸。」盧仁易回過神來,「明天我就讓助理把劇照簽名送到貴府。」
「不用,我安排助理過去拿就行。」
「裴先生貴人事忙,這種小事哪能麻煩您的人。」盧仁易心花怒放,別說只是幾張劇照簽名,就算讓他連夜簽一百份不同的劇照,他也是願意的。
慈善會還沒結束,消息靈通的人已經得到消息,有名的投資商裴先生已經有了女朋友,而且為了女朋友親自開口向藝人要簽名。
堂堂投資商大佬,竟然為了女友向藝人要簽名,這一定是真愛了。
「也不知道哪位女神能讓裴先生動心。」一位女藝人小聲道,「不過看來不像是圈子裡的人,這樣我心裡平衡多了。」
趙霓坐在她身邊,沒有說話。兩人是同公司的藝人,但因為發展路線不同,所以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自從半年前,她穿著手工定製旗袍在紅地毯上驚艷登場后,就得到了幾個不錯的合作機會,加上她參與拍攝的網劇討論度極高,她也勉強算個當紅藝人了。
「霓姐,你上次介紹給我的那家蜀綉店,生意實在是太好了,我定製的綉裙,要明年才能取貨。」女藝人小聲對趙霓道,「我打聽到消息,說店裡的那位綉師,最近再跟國內有名的時尚設計師馬克合作,如果能搭上她那條線,拿到時尚資源……」
「靠著傳統手工藝從業者,去拿時尚資源?」趙霓淡淡道,「天黑了,回家睡覺的時候做夢比較快。」
女藝人:「……」
趙霓嘆了口氣,那位蜀綉師算得上是她的貴人,她真不想把圈內那些亂七八糟的事,牽扯到她身上。
不過她能與馬克合作,肯定是個有能力的人,未來肯定會發展得越來越好。
人有悲歡離別,月有陰晴圓缺。
在花錦把份子錢交給陳奶奶的三天後,整棟樓的租戶都特意起了一個大早。花錦特意把這一天空了出來,與鄰居們聚在一起,洗菜擇菜,為了中午的散夥飯忙碌。
住在一樓的老大爺,把自己捨不得喝的酒拿了出來,三樓的夫妻,把自己掛了好久的臘肉拿了出來。
花錦沒有酒也沒有肉,所以提前去買了一堆的水果與零食放在桌上。
大砂鍋里燉著的雞湯咕嘟咕嘟冒著氣泡,花錦跟琴姐坐在小凳子上剝蒜,大家七嘴八舌說著彼此間的趣事,氣氛很是熱鬧。
「花花,你的男朋友今天來嗎?」平時喜歡喝兩口的老爺子道,「我聽陳老婆子說,你交了兩份錢?」
「原來花花的男朋友今天也要來么?」其他鄰居聽了,紛紛起鬨道,「我還以為,要等你們辦喜酒的時候,才能不坐在一起吃飯呢。」
花錦笑:「他不能喝酒,等下來了,你們可不要灌他的酒。」
「大老爺們的,不喝酒怎麼行,人都還沒來,你都先護上了?」住在二樓的一個中年男人笑道,「那怎麼行?」
「爺們不爺們的,也不是看酒量。」花錦笑,「反正你們今天誰都不許灌他的酒,不然我就跟你們鬧了。」
大家哄堂大笑,因為花錦的話生氣,反而誇他們感情好,他們什麼時候喝喜酒之類。
琴姐見花錦被鄰居們打趣也不生氣,小聲問:「你……認定他了?」
「嗯。」花錦點了點頭,「這輩子就他了。」
「不改了?」
「不改了。」
「那也挺好。」琴姐笑著點頭,「只是就算以後結了婚,自己的手藝也不能丟,誰都有可能靠不住,吃飯的手藝卻靠得住。」
「我知道的,琴姐。」花錦對琴姐笑,「謝謝你。」
「謝什麼。」琴姐移開視線,看向巷口,「來了。」
陽光下的青年,長身玉立,貴氣不凡,即使站在破舊的巷子口,也彷彿跟他們在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