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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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風拍下張陽陽的手,看似真的要不管童歡,瀟洒離去。

和尚快步跟上:「且慢仙士!」

貴婦見他們要走,忽然察覺自己要跟鬼住在一起,臉色大變,跨過去抓住兒子,跟著要出門。

和尚回頭,揮了下長袖,一陣大風將門「砰」得合上。

二人正巧被堵在裡面,這門好似被什麼東西擋著,怎麼也打不開,只能瘋狂叫嚷著放他們出去,聽聲音快要嚇得魂飛魄散了。

和尚說:「勿追勿送,待會兒就能出來了。你們也不用怕,鬼怕惡人吶。」

現在來看童歡並沒有化成惡鬼。看她穿得好好的,模樣端正可人,哪裡可怕了?

她還沒殺過人,周平手上卻已經染上了兩條人命的業障。

可怕的分明是人心啊。

和尚雖這樣說,還是問江風道:「仙士,您真的不管嗎?就將那鬼留在裡面?這不大好吧?萬一就惡化了呢?」

張陽陽嘿嘿笑道:「這個我知道。嚇嚇他們而已,收鬼還是職責所在。到時候鬼走了,才能讓他們疑心生暗鬼。」

和尚點頭:「原來如此!」

張陽陽說:「別看我們風哥長得老實,其實心裡也黑得很正義呢!」

和尚困惑了下。

這組形容詞能這麼用的嗎?

小山神在後面邁著大步跟上,快要飛起來了。和尚回頭,見他走得艱難,就彎腰把他抄到懷裡。

江風來到一個沒人的地方,停步。

和尚正想問停下做什麼,前方陰氣涌動,隨後一道虛影出現,正是位掛牌的陰差。

這陰差死了有些年數了,歪頭抱拳道:「聽憑吩咐。」

江風:「麻煩轉告秦廣王,叫他手下幫忙把童樂、童歡送回地府。再搜尋一下童樂的蹤跡,它現在跟宗策在一起,陰差過去的時候要小心一點。最好是叫無常幫忙。」

那陰差尊敬道:「是。」

「哇——」那和尚一臉放光,「仙士你真是——竟然可以對鬼差都這樣不客氣。」

他見過許多道士,遇到大小陰差,都是很給面子的。畢竟召請,是借祖師爺的面子。既然是請,就是求人辦事,當然是客客氣氣。做完之後,還要按規矩燒點紙錢。有來有往,才好做朋友。

江風:「詢問下他二人的意願,要不要回去見父母一面。再看秦廣王允不允許。」

鬼差:「明白了。」

江風:「去。」

那鬼差略一頷首,便消失在原地。

和尚連忙合十施禮:「阿彌陀佛。」

江風說:「你可以回去了。這件事情我來就可以。」

和尚不死心問道:「仙士,就您的法術不可外傳?」

江風:「不能外傳。」

和尚失望道:「那便有緣再見。」

他依依不捨地與眾人揮別,然後也從袖子里拿出手機,興奮與自己的師門兄弟描述自己遇到的高人。

江風的手機一直在震,褚玄良著急忙慌地對他進行電話轟炸。

等終於接起來了,對方連氣都沒多喘一口,快速說道:

「江風,你看一下我給你發的鏈接。看到宗策發的宣言了嗎?」

江風打開網頁,發現一個名字叫「宗策」的個人賬戶,在自己的主頁針對童歡姐弟遇害這件事情,連續發了好幾條信息。

都是一些諸如「殺人不受懲罰是在褻瀆生命。」、「包庇未成年人犯法才是在惡意引導未成年人犯罪。」、「信息時代的發展,社會環境的變化,未成年人的心理狀態發生變化,社會同樣需要進步。」的觀點。

「如果未滿十四周歲,殺人不承擔刑事責任的話,那我今年身份證上十三周歲,是不是可以去殺了周平替天行道?」

底下一排的點贊叫好,也有些人不贊同地認為這種附和會誤導未成年人的三觀,然而很快被壓了下去。

網友看著覺得就是個段子,但宗策顯然是說真的。

褚玄良說:「她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她手底下應該有一堆小鬼,想殺人的話輕輕鬆鬆,根本不需要走這種彎道子。重要的是惹人注目,不是故意要被你發現嗎?」

江風說:「你忘了她是什麼神?」

「她……」褚玄良恍然大悟,「啊,我去。」

宗策就是H省的守護神,本身亦正亦邪,思想偏激。在那個混亂戰爭年代,受信眾強烈意念影響過的信仰影響。所謂暴力是最有效的解決方法,所謂世間需要灰色手段促成的公平,在她這裡都是成立的。

後來被馮道士捉走,脫離了原本的身體,不需要信仰也可以像正常靈物一樣存活,卻依舊沒有改變她的本質。

暴力懲戒未成年人,對法律的不滿,第三手段的解決方式和對以暴制暴的崇尚,正好與她信仰的觀念原先不謀而合。

江風問:「這個發帖地點能定位的出來嗎?」

「她還挺聰明。」褚玄良說,「我總以為他們這些活得久的人,都不大習慣電子產品,沒想到她還挺潮,都知道換IP。剛剛我叫葉警官托技術人員幫我定位了一下,A市城北和城東路那一片,各大網吧都出現她的蹤跡。但十分鐘之前,沒有再發消息了,現在應該已經走了吧。」

江風:「嗯。」

褚玄良:「我還想問問你有沒有辦法可以找到她。」

江風:「她不受地府管轄。如果她還帶著童樂的話,或許有可能,如果沒有,就不好找了。我讓附近的鬼都注意下。」

褚玄良也很抑鬱。

宗策絕對是他此生見過最難解決的人了。

·

雖然網上開始大量刪除熱搜,刪除帶真人照片和名字的評論,然而這件事還是快速擴散並傳播。在各大社交網站開始泛濫。

官方對人肉事件的忌諱打擊,反而讓網友誤以為是對兇手的保護以及對群眾輿論的抗議。一時間真的是群魔亂舞,各路妖魔出來亂帶節奏。

這種情況,也給宗策提供了足夠的力量。

江風不知道她是不是第一次這麼做,畢竟之前並不關注她的社交帳號,但顯然,在這點上她比所有人想象的滑頭。

江風對她高深的法力來源,也總算有了了解。

過了不久,童樂的魂魄被找到。

宗策做完事之後,果然沒有帶著他。她抓過不少鬼,拿來煉化為自己驅使,但照她所說,都是為民除害。童樂單純的留戀家人,不是她的目標。

既然找不到人,江風乾脆守株待兔。

他讓張陽陽先回去,自己守在周平的家附近,觀察這一代的陰氣變化。

小山神舉手:「爸爸我幫你,我守那一面!」

江風說:「那你要藏好一點,別讓人看見,不然到時候我還要去警察局接你。」

小山神保證:「喔!我明白!」

他現在會化形了,要躲起來的話,根本讓人發現不了。

·

周平跟他母親將背靠在門上,警惕地注視著童歡,不敢眨眼。童歡遠遠站著,沒有靠近。

房間里二人的呼吸聲交錯響起。

此時日頭正高,隨著二人身上的陽氣逐漸彙集,慢慢的,童歡的身形變得模糊,最後消失不見。

「我看不見了。」周平的手和母親的握在一起,緊張問道:「是不是看不見了?還是她已經走了?」

貴婦遲疑道:「我也看不見了。應該……應該是走了吧?」

門外響起保姆的說話聲。她從後面的花圃過來,敲門道:「太太,太太你為什麼要鎖門啊?」

此時大廳里擺著的一個玻璃裝飾品突然翻倒,與地面撞擊后碎片四散,有的直接滑到他們腳下。

「她還在!」周平的神經如同崩斷的弦,尖聲大喊道:「她還在啊媽!」

貴婦也慌:「快出去!她靠近了!」

二人轉動著門把手,這時候竟然開了。

兩人慌不擇路地沖了出去。

保姆呆愣在原地:「誒?」

周平衝到街上,又一路衝出小區,體力終於告罄,在小區外的餐廳門口停下休息一會兒。

「這不是……」旁邊的食客睜大眼,比對著手機和真人,大聲叫道:「周平啊!」

周圍人紛紛扭頭。

「這小畜^生?」

「卧靠這時候還敢出來?」

「原來長這樣?怎麼沒警察來抓啊?」

「警官管什麼啊,未滿十四歲呢。這種人渣不就仗著這個無所橫行嗎?」

周平呼吸急促,開始恐慌。站了起來,和他們拉開距離。

這些人目光中切切實實地帶著殺意,唇角的笑意讓人膽寒,比恐怖電影里的反派角色還要陰惻半分。

那些聲音放大在他耳邊回放,他覺得自己的狀態非常不對。

周平抱著頭,拔腿就跑。身後一群人追了上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跟母親分散了。光著腳在水泥路上狂奔。

身後有一群洪水猛獸不停地追擊著他,他不敢停下。

用力地喘息,忍受著肺部爆炸的痛感。

不知不覺,他跑到了一處高層建築的頂樓。

前面已經沒有路了,有道聲音在蠱惑著他跳下去。

周平腳踩著邊緣,搖搖欲墜。

屋頂的大風一吹,滿頭的冷汗,激得他打了個寒顫,才恍覺自己的失常。

周平瞬間收回腳步,正在轉身,就聽到身後有人不耐「嘖」了一聲。

一雙手伸出,意欲將他推下。

宗策還沒碰到對方,只差一指之遙,先被一雙布滿皺紋的手給抓住了。

那雙寒冰似的手骨骼外凸,硬生生箍住了她的手腕。

宗策一愣。

半空飄著一個老人,穿穿長袍古裝,頭戴方冠,左手持板笛,笑眯眯看著她。

他說:「誒,小弟弟,不要隨意殺人。」

宗策怒道:「誰是你小弟?這把年紀要點臉吧!」

平等王稍稍睜了一點眼睛,才看情況,抱歉道:「哦,小妹妹,你不要這樣。」

周平被這憑空出現的兩人驚嚇,後腳踩空,摔了下去。

平等王立即放開宗策,又把周平撈上來,穩穩放到地上。

周平跟水裡打過似的,人已經快痴獃了。

平等王說:「不要急。你的陽壽還有一個小時,我這人向來準時,你不必這樣急著過去見我。」

周平:「什麼?」

「誒,人生中的最後一個小時,正好可以寫篇作文。你們現代人不是都喜歡做這種假設記錄嗎?還剩三天、還剩一天,都先寫篇作文。現在雖然短了一點,但是夠可以了。」平等王嘆道,「學無止盡啊。學到死不算停止,死也要學呢。」

周平全身都在發抖。

「你……你是誰……」

「閻王要你三更死,不會留你到五更。」平等王摸著自己的長須道,「你肯定聽過我是誰,卻一定不知道我是誰。」

周平腦袋嗡嗡作響。

平等王偏頭一看,對著緩緩靠近的人道:「哦,判官,你也來了。」

江風問:「他陽壽已盡?」

平等王:「嚇嚇他呢。」

宗策:「……」

這你們地府傳統?

不久,周平的父母也從後面追了上來。

「來,人到齊了。」平等王盤腿坐下,說道:「我們來算算,還能有多少陽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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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魂之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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