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
酒店暖氣開得很足,以瀟脫了外套也不覺得冷。倒是有衣袖的戚蘭一直在身邊嚷嚷。
「你衣服比瀟瀟的還厚一些,她都沒喊冷呢。」身邊的人說完,發現什麼,驚奇道,「戚蘭,你還紋了身?」
以瀟忍不住側目看了眼,果然,戚蘭的衣袖下方有個若隱若現的紋身,像是一串字母,看不明顯。
「是啊,我初戀的名字。」戚蘭睨了眼自己胳膊上的紋身,表情冷淡,「剛大學不懂事,一高興就去紋了,現在想祛都祛不掉。」
說到這,她壓低聲音,嬉笑道,「搞得我後面睡其他小狼狗的時候,還掛著這名字,糟心死了。」
眾人大笑。
「不是可以用激光什麼的洗掉嗎?」
「沒用。根本洗不幹凈,還疼,我才不去受這罪。」
以瀟突然想起,她高中的時候也想去紋身,紋沈終意的名字。
她當時憋了一天,一到放學就興奮地跟沈終意提了這件事。
沈終意想也不想:不行。
她登時就像泄了氣的氣球:為什麼?我不管!
沈終意目光仍放在面前的習題上,空了一邊手出來,揉揉她的頭髮。
「會疼,你如果想紋,也是紋在我身上。」
然後她想了想,她也捨不得沈終意疼,於是此事就此作罷。
「走吧,上去了。」工作人員的聲音把她拽回神來。
她跟在人群末列,一塊上了台。
舞台上的燈光比她想象得都要刺眼,她眯著眼,自覺站到一旁。戚蘭在昨天就已經把代表部門發言的活領了去,現下正拿著麥克風捏著嗓子在說話。
很快,遊戲就開始了。音樂響起,以瀟跟在前邊的人身後走著,她心不在焉,準備第一輪就把自己淘汰掉。
誰知不止是她,其他同事的「戰意」也並不高。十來秒后,音樂驟然停止。
她就這麼站著,準備等人坐滿后再一臉惋惜地下台。
哪想到,她面前的空椅子空了近三秒,都沒人坐。
……
她只能閉眼坐了下去。
這種情況連續了幾回,回回都是正巧在她面前的座位沒人搶,到後來,舞台上只剩下五個人。
她想,這種運氣,今天該去買張彩票。
音樂繼續響起,她走了兩步,忽然被身後的人重重地踩了一腳。
這一腳落得很狠,還許久都沒鬆開,她穿的高跟鞋,被這麼一帶差點就摔倒在地。
她踉蹌兩步,回頭一看,戚蘭無辜道:「你走得也太慢了吧?」
以瀟盯著她看了幾秒,轉身,繼續隨著音樂走。
音樂停下,以瀟不再跟之前一樣傻站著,她餘光一掃,看到身邊的戚蘭眼見就要坐到她身前的位置上去。
她想也不想,轉身便朝那張椅子上坐去,她速度快,用勁足,果然,在半途就撞到了戚蘭。
她能在高中橫行霸道也不是沒有原因,她生來力氣就要比別人大一些,小時候別人還在玩芭比娃娃,她就幫她爸打醬油去了,後面她爸還說過要讓她去當舉重選手,她哭鬧許久,對方才作罷。
這力氣在高中,連男生都怕她。
更別說區區一個戚蘭。
戚蘭覺得自己就像被自行車重重撞到了屁股,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撞離了原先的軌道,就連倒下的姿勢都無法自行選擇,臉直接招呼到了舞台上,嗑得她鼻子都在疼。
動靜極大,就連原先沒在看錶演的觀眾都看向了舞台。
戚蘭雙手撐著起來,姿勢像極了癩□□:「以瀟,你——」
「你也太不經撞了吧?看上去也沒多瘦啊,怎麼一撞就飛了?」以瀟上前,關切地把她扶起來,還很貼心地把她的裙擺往下拉了拉,遮住方才不小心露出來的安全褲。
是在台上,戚蘭不好發作,忍著疼咬牙切齒地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以瀟笑著:「那不然呢。」
「……」
剛走下台,戚蘭就氣得直接揚起了手——
然後被以瀟穩穩抓住,她想掙開都不行。
「以瀟,你他媽的!鬆開我!」
旁邊的人見了,趕緊上來勸架。
「你別這樣,都是同事。」
「她應該也不是故意的,瀟瀟,這樣吧,你跟她道個歉……」
「不。」以瀟道,「我就是故意的。」
大家面面相覷,皆是往後退了一步。
戚蘭:「你什麼意思?」
她加重手上的力道,往前一步:「這是還你剛剛那一腳,我們其他的還沒算清,你別著急。」
姚總監聽見動靜,立刻來了後台,看見她們在吵架,疑惑道:「怎麼了?還不快點去桌上坐著。」
戚蘭:「姚姐,你看以瀟她剛剛……」
姚總監道輕描淡寫:「不就是摔了一跤,有什麼好計較的,只是個小意外,而且節目效果也挺好的。」
戚蘭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她恨恨地瞪了以瀟一眼,轉身便走。
以瀟倒沒急著走,她轉身,朝旁邊已經嚇傻了的工作人員問:「你好,我的手機……」
工作人員回神,立刻把之前對方寄存在她這的手機雙手捧上。
以瀟點開看了看,仍舊沒有信息,順手查了一下航班信息才發現,沈終意的飛機居然已經落地一段時間了。
她皺眉,又翻了翻信息和未接,確定對方沒有聯繫自己。
正鼓搗著手機,身上忽然一重,外套內側的溫度讓她驟然覺暖。
她詫異抬頭,一怔:「……你來了?」
「嗯。」沈終意把她凌亂的頭髮別到耳後,然後拉開椅子,「之前在開車,沒有時間給你打電話。」
以瀟坐回位置,直接無視了戚蘭的目光:「助理沒去接你?」
沈終意道:「他開得太慢了。」
這還是她第一次聽見沈終意嫌車速慢。
她剛準備說什麼,沈終意忽然彎下腰去,她瞪大眼,看著正盯著自己腳腕的人:「怎麼了?」
「哪裡被踩到了?」他伸手,用指腹在她高跟鞋露出的腳跟上方輕輕摩挲,帶起一陣癢意。
以瀟下意識往回縮:「別,臟。」
她壓低聲音,「……大家都在看,你先起來。」
「那就讓他們看著。」沈終意不為所動,看了許久,確定沒有破皮流血后,才施施然坐回原位。
以瀟拿起杯子喝了口,發覺味道不對,一看,裡面已經從香檳變成了茶。
再一看,沈終意的杯子上面,還有一個明晃晃的口紅印。
「誰准你換我杯子……」
「少喝酒。」沈終意道,「年會要開多久?」
「我也不知道。」以瀟撐著下巴,喝了口茶,「反正我得等抽獎環節,我今天運氣好,你沒看我剛剛搶椅子,回回面前的都是空座。」
「沈終意?」
一個中年男人提著酒杯過來,以瀟一眼就認出來,是國內一位十分出名的大導演。
沈終意顯然也對國內導演界有一些了解,他起身,不動聲色地用食指把杯口上最後殘餘的那點口紅擦掉,拿起酒杯道:「你好,久仰。」
大導演一直聽說這國外回來的導演有些傲氣,結果寥寥幾句聊下來,卻投機得緊,他向來看得起有本事的人,便道:「不然我們過去說?那邊有很多你的老前輩在。」
沈終意:「下次……」
「那我們下次再聊。」以瀟立刻打斷他的話,「你先跟老前輩去吧。」
大導演看了她一眼,很快便收回視線,意味深長道:「我都忘了,你應該是跟朋友來的,那你們溝通好再過來?不過不能太久,畢竟機會不等人吶,小夥子。」
以瀟:「他馬上過去,您慢走。」
人走後,沈終意眼見又要坐下去,被以瀟一把拽住胳膊:「你還坐著做什麼?快去呀。」
他皺眉:「我是來陪你的。」
「我不介意。」
「我介意。」沈終意道,「我想陪你。」
「……」
他們的對話聲音很小,桌上的人只見得到他們在低聲交流,具體的一句聽不見。
以瀟道:「你先過去,我坐這裡,又不會跑了。」
她看了一眼大導演那桌的人,催他,「快去。」
沈終意嘆氣:「那你等我,我很快回來。你……衣服穿好。」
等他走了,以瀟疑惑低頭。
她衣服哪裡沒穿好了?
接連幾次沒在她這討過好,沈終意又來了,戚蘭雖然心裡有許多挖苦她的話,最後還是生生忍了下來,沒再找茬。
抽獎環節很快到來,以瀟眼巴巴等著,倒不是真想要那獎勵,就是年初,要個好彩頭。
可惜,搖號搖了半個小時,都沒聽見她手上的號碼牌。
抽獎結束,她起身去廁所,臨走前看了眼另一頭,沈終意西裝革履,跟身邊的人談笑自若,明明是裡面資歷最輕的後輩,姿態卻並不比別人低。
她揚唇,這才轉身離開。
結果剛走出廁所,手機忽然響起。
「聊完了?」她接起。
對方驟然掛掉,她正覺莫名其妙,身前忽然站定一個人。
「不是說不跑?」沈終意垂眼看她,問。
她好笑:「只是上廁所,你要不要這麼敏感。」
話還沒說完,男人忽然向前一步,把她抱住。
以瀟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的臉忽地貼到她脖頸處。
「做什麼?」她道,「癢。」
「有點累。」
她這才聽出沈終意聲音有些沙啞。
也是,一路從國外回來,一刻也沒休息就過來了。
推阻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還未說什麼,聽見一陣腳步聲。她來不及猶豫,抓著他的手進了身邊的安全通道。
等進去后她才回神——她在緊張什麼,他們又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沈終意進去后便轉過身子,把她抵在門上,臉十分自然地又流連到了她的脖頸。
他的以以脖頸細長,站在人群中,就像一隻高貴的天鵝。
他問:「你什麼時候回老家?」
以瀟:「再過兩天。」
「……除夕都不在這裡過?」
「嗯,要回爺爺奶奶那。」
然後就是長久的沉默。
半晌,她覺得有些酸了,輕輕推了推他:「你該不會睡著了吧?」
「以以。」
「嗯?」
男人聲音低沉暗啞,在她耳邊,猶如情人的呢喃:「我愛你。」
他語調鬆散隨意,就像是說在一句最普通不過的話。
以瀟被這忽然的告白嚇住了,心跳加快。
「你得知道,我是在追你。」他臉頰輕轉,唇瓣蹭在她脖頸上,舉止曖昧,「意思是……拒絕或答應,你都要給我答覆。」
男人的味道縈繞在周圍,以瀟非常沒出息的……腿軟了。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也比平時要低了許多:「拒絕了會怎麼樣?」
「拒絕了,我再追。」
「……那要是一直拒絕呢?」
「一直追。」
「……」
以瀟嘆了聲氣,輕拍他後腦勺,「行了,別折騰了,你先起來。」
他未動:「回答呢。」
黑暗中,她的聲音輕輕的。
「好。」
話剛說完,她肩上忽然鬆懈,緊跟著,嘴唇倏然被重重抵住。
這次的吻太矛盾,熱烈又溫柔,以瀟雖猝不及防,卻也毫不矜持,雙手從他肩上轉移到脖頸,緊緊環住,任憑他把自己吻得七葷八素。
黑暗裡響徹曖昧的唇舌交纏聲,兩人誰也不讓誰,沈終意扶著她的腰,使力讓她往自己懷裡來,手中的柔軟讓他想起她方才裙邊那一條細縫裡光滑白皙的肌膚。
吻里的情/欲氣息更濃。
當以瀟察覺出男人身體的變化時,立刻醒了神,輕輕咬了一口他的舌尖,想讓他停下來,卻毫不管用。
她立刻換了方式,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腳。
沈終意終於停了下來。
「你……」她聲音完全酥軟,連聲調都是軟的,「這是安全通道,你、你能不能控制一下你自己……」
沈終意不應,繼續俯身下來,親吻的動作卻柔軟了許多,又過了幾分鐘,才戀戀不捨地起了身。
身下的女人眸裡帶水,像是想起什麼,瞪著他,聲調兇狠:「沈終意,這次你如果再敢消失……」
「不可能。」沈終意想也不想。
「除非我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