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0章 可曾後悔？
京城中的流言蜚語，各種揣測，沈光耀都不曾聽聞。
他現在正坐在書房中，桌案上冷冷清清，身旁也沒有侍奉在側，外面的光線透過紙窗灑落進書房中，只看見他的臉上木然一片。
如果沈舟白和沈清看到此時的沈光耀，定是會大吃一驚，因為幾日不見，這個人就好似蒼老了十歲不止。
良久，沈光耀嘆息一聲，眉眼間的疲憊再難遮掩，跟從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相比，就好像換了一個人似的。
目下四轉，看著周遭熟悉的環境，沈光耀目光有些茫然。
他這一聲，風光無限過，身陷桎梏過，不可一世過，最後歸攏起來，變成了現在這樣。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走到如今這般田地，是對是錯。
還不等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京兆府的人就已經過來拿人了。
在聽到外面的聲音之事，沈光耀的內心還是不可避免的顫抖了幾下，終於，自己最不願意麵對的事情還是到來了。
說不上後悔，但是面對茫然的前路，無疑是害怕的。
他這一生，為了爭一口氣，渴望著權力來證明自己，到頭來卻是猴子撈月，竹籃打水一場空。
連帶著體內流著自己血脈的兒女，以及結髮妻子，還有那些紅顏知己，全都不在身邊，只剩自己孤身一人。
「沈大人，請隨我等走一趟吧，也別讓咱們這些小的們為難！」
外面的衙役見人遲遲未出，便上去拍門叫人。
沈光耀起身，乾澀的眼眶裡到底生出一片溫熱，淚水從腮邊滑落，墜落在地上，寂靜無聲。
走到門前，靜默一瞬，似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打開房門。
外面的陽光灑落進來，習慣了房間里昏暗的光線，面對外界這乍然大亮的光線還有些許的不適應。
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喃喃道：「今天的日頭可真好。」
而後，又平靜的跟面前的衙役道：「我跟你們去一趟就是了。」
那些衙役見他配合，也都暗自鬆了口氣，上前兩人，也未曾扭押著他，態度尚且算得上恭敬：「沈大人，請吧！」
沈光耀發出一道瓮聲，朝庭院里的那些下人身上看去，在那些熟悉的臉上，看到的只有無盡的嘲諷和冷漠，甚至有些人還露出了慶幸的神色。
沒有一人對他報以同情，亦或是不舍。
沈光耀苦笑一聲，活成這個樣子，也算是一種失敗吧！
正抬腳準備走去，便看到門外站著一道頎長的人影，那是他的好兒子，人稱「少將軍」的沈大公子，沈舟白。
他向來是最不喜歡這個兒子的，雖然體內流著他的血脈，但卻無論如何都生不出舐犢情深。
至於原因，也很簡單，因為這是趙氏生下的骨肉，是趙均無的外孫，幼時便被趙均無養在膝下，雖然他是沈家的子孫，但是心卻向著將軍府！
沈光耀的目光落在沈舟白身後，似是在等另一人出現。
但是良久，也沒有人進來了。
沈舟白上前道：「諸位，可否行個方便，讓我與家父說幾句話？」
一眾衙役有些為難，左右看了幾眼，皆是不知該不該應允。
「我就在這裡說，不會讓諸位難做的。」
「那好吧，沈公子可要快一些，邱大人等著呢。」
沈舟白點了點頭，跟青竹眼神示意了一下，後者心領神會，上前掏出一個鼓囊囊的荷包塞進其中一人手中。
那些衙役稍稍走開了一些。
沈舟白來到這個父親的面前，問道：「你剛才是在找清兒嗎？」
沈光耀鼻間發出道冷哼聲：「她費盡心機，將我逼到這步境地，不就是為了看我的狼狽模樣？怎的現在卻不出來看上一眼？」
「直到現在，你都以為是清兒導演的這一切嗎？」
「不，還有你，還有你母親，你們都想我死！」沈光耀聲音很是平靜，就好像已經認命了一般。
沈舟白緩緩搖了搖頭，道：「你說錯了，並非是我們算計你，才導致你落到今日這步田地。」
「還有誰？」
「錢家，還有很多，不過現在說出來也都已經沒有意義了。」
沈光耀輕笑一聲，確實，現在就算是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他，都已經不重要了。
「父親。」
沈光耀聽著面前之人的叫聲，神色仍舊平靜，靜靜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您這幾天，可曾有過一瞬間的悔恨？」
良久沉默過後，沈光耀冷笑道：「不曾。」
沈舟白點了點頭，拳頭攥緊，又鬆開，最後什麼也沒說，退到一邊：「我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你們可以將人帶走了。」
沈光耀被帶走的時候，情緒很平靜，一路走過這個熟悉的沈府，在踏出大門前，還是沒有忍住，往回看了一眼。
沈舟白立在庭院里，面上看不出喜怒，等到人都被帶走之後，才抬腳去找李嬤嬤。
跟李嬤嬤吩咐了幾句，讓其管束好府上的下人，而後去了壽和苑，跟大雲叮囑道：「這件事不能讓老夫人知道，這壽和苑裡以後就拜託你了。」
大雲點頭，鄭重其事的保證道：「少爺放心就是，只要有奴婢在，就不會讓老夫人知道這個消息的。」
就算再怎麼混賬，沈光耀始終都是老夫人的兒子，若是老夫人知道他犯下逆天大錯，被京兆府的人帶走審問，定是要激動不已，病情會更加嚴重的。
沈舟白走進內房的時候，老夫人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喝著粥羹。
外面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見到沈舟白過來，還費勁的跟他招了招手，讓他一起喝。
「孫兒不餓，祖母喝吧。」沈舟白接過丫鬟手上的湯碗，一勺一勺的喂著老夫人。
老夫人嘴歪眼斜的笑著，看上去甚至有幾分猙獰，但是那渾濁的眼睛中已經不見昔日的凌厲，換做濃濃的慈祥，看的沈舟白微微有些鼻酸。
將心頭那些紛雜的思緒都拋到一邊，小心翼翼的喂老夫人喝粥。
等到喝得差不多了，沈舟白又將老夫人嘴邊的飯漬擦乾淨，便準備離去。
「祖母，孫兒先走了，您保重身體，過兩天孫兒再來看您。」
說著，將老夫人扶到床上躺下，為其掖好被角，正準備離去之時，衣擺卻被人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