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林秀媛將女兒藏在自己房間的床底下,東西砸碎的聲音勾起了周桃夭兩年前賭坊來要債那段時間的灰暗記憶,縮在角落顫抖不已,以至於看到地上那雙去而復返的粗壯大的腳時哭出聲。
那人彎下腰來看,周桃夭哭著從另一邊爬出來,跑到十里房間。
兩個房間只隔了一道門,平時是關上的,但林秀媛出去之前將它打開了。
打手聽到外面的哄鬧本來是打算出去幫忙,聽到有小孩子的抽泣,又折回來,看到周桃夭的身影下意識追上去。
跨過門檻時被桌子絆到,踢倒了放在旁邊的罐子。
罐子的蓋子散開,從裡邊慢慢悠悠爬出一條青色兩指粗的蛇。
那打手嚇得渾身冒汗,一動不敢動。
蛇慢慢爬上他的腳背,打手忍不住想將其踢出去。蛇感覺到危險,扭身咬住他的腿,那人發齣劇烈的慘叫,倒在地上撲騰兩下就不再動了。
變化來得太快,周桃夭嘴巴都驚圓了,睜著眼珠子看那條盤在那人身上的蛇。
這蛇她見過,十里半個月前在河邊捉它的時候,她也在,後來還來看過兩次,並不是很害怕。現在還救了她,更是有些喜歡了,試著上前摸,青蛇挺著蛇身,朝她吐了吐蛇信子。
周桃夭嚇得縮回手,見它還是不願意讓她碰,漸漸抽泣起來。
周中舉因擔心女兒,率先一步十里推開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蛇一人對質的場景。
「桃桃別怕。」十里的房間,最多的就是瓦罐,周中舉拿起門邊的瓦罐朝蛇扔去,試圖趕走它。
十里看見,暗道,要糟!
瓦罐碎裂,撒了一地水,還有兩隻鯰魚在蹦躂,青蛇往一旁躲去,並沒有逃走,準備同周中舉決一死戰。
「舅舅,桃桃沒事吧?」十里衝進來,先是詢問了句,隨後掃了一眼房間,略微放下心。
周桃夭搖晃了下她的手,「阿姐,是小蛇救了我,我想摸它,可是它不給。」
周中舉:?
十里非常嚴肅道:「蛇,是一種危險的動物,不能碰,我去把它趕走。」隨後上前捏住蛇的七寸。
青蛇很是乖巧,並未做出任何反抗舉動。
趁亂費盡千辛萬苦才跳上缸口的青蛙,見十里走過來,又默默轉身往回跳,「呱。」
周中舉看著手上纏了半臂蛇身的外甥女:???
林秀媛和周子風攙扶著沈春花過來剛好與往外走的十里撞上面,「啊!有蛇!阿拾,快扔掉!」
雖然很是惋惜,但十里扔掉蛇的時候沒有猶豫,之前不知道它的毒能毒死一個人,現在知道了就不能再留在那。
十里對那群人沒下殺手,回去的時候,那群人正踉蹌著往外跑。
「等等!」她喊住他們,進去將裡屋那人的屍體扔出來,「這裡還有一個。」
背著暈過去的胡安那人放出狠話,「你們給我等著,朱老闆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
「隨意。」十里笑了笑,將門關上,轉身對著後頭的周中舉道嗎,「舅舅,報官。」
十里的房間原來是堆放一些雜物的,對於其中出現一些小動物周中舉並沒有太大的懷疑,只是擔憂之後還會出現像蛇那樣危險的物種,建議她跟桃夭睡去周子風房間,周子風則同沈春花一起,十里拒絕了。
且不說周子風與長輩同寢是不合規矩,她也得為她房間里那些樣本找個安全的去處。
於是在她再三拒絕,並說出她很有動物緣,所有的小動物見她都會親近她、喜歡她之後,周中舉才妥協。
對此,因十里被豬牛羊等大型動物追著跑好幾次的周子風不做任何評價。
縣衙。
「堂下何人?速速報上名來!」驚堂木一拍,坐在上頭的縣丞盡顯官威。
周中舉撩袍子一跪,「我乃羅陽周家周中舉,先狀告來財賭坊朱老闆一行,私闖民宅,哄騙人財,倒賣人口,草菅人命,望大人做主!」
羅縣令將狀紙放下,遞給一旁的主簿,主簿點頭。
「帶被告朱九德。」
縣令將周中舉剛剛那番話重複一遍,問:「朱九德,你可認罪。」
朱老闆看到差不多半死的手下,氣憤一晚,還沒來得及集結人手找回場子,在衙門當差的朋友就通知他,說他被告了。
還好過往沒少孝敬衙門上下,他昨晚又往裡添了不少銀子,得到縣令肯定的回答。今個來堂上的目的只是為了將周家一群人打入大牢,特別是那個害死他手下的小子。
「大人,草民冤枉,明明是他們欠債不還,我手下人去要債還被他們打出來,不僅是我兄弟胡安的兩條腿廢了,大夫說他下半輩子都得在床上度過,還有狗娃子,他也死了,他才二十歲,家裡還有老母等他養。更不要說其他弟兄,骨頭斷的斷,吐血的吐血,至今為止就沒有一個能起得了身!到底是誰草菅人命?還請大人為草民做主!」朱老闆聲聲泣淚,好不悲傷。
「信口胡言!」周中舉怒斥,「家父欠你的銀子早就在兩年前盡數還清,何來欠債一說,更何況是二百五十兩如此龐大的數目?分明就是你想要誆騙錢財!」
門口百姓聽到二百五十兩,頓時發出一陣噓吁。
「嘭!」驚堂木又是一拍,「肅靜!」
「周中舉,你如何能確定你父親沒有欠賭坊銀子?可這賭坊的賬本上明明有記錄。」
「大人為何不問問朱老闆有沒有家父借銀子的借據?」
「大膽!」羅縣令斥責道,看見外頭民眾的騷動,咳了兩聲轉問朱九德,「你可有借據?」
朱九德將周中舉他爹借劉二麻銀子,後用賭坊的銀子來還一事說了一遍。
「帶證人劉二麻!」
劉二麻一來就跪地上,「草民參見大人,大人有話儘管問,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劉二麻,周老秀才向你借的十一兩三錢銀子你可有借據?」
「有,有,大人請看。」劉二麻忙不迭地將字條呈上。
羅縣令將借據一扔,「堂下周中舉,你還有何話可說?」
周中舉心頭一震,撿起紙條看了看,「大人這借據絕對是近期仿造出來的,還望大人明察!」
「仿造?你且說上面的字跡是不是你父親的?」
「這……」
「欠債還錢,本就天經地義,你不還便罷,還惡人先告狀,試圖矇騙朝廷命官,污衊他人,來人,將他拖下去仗責二十,押入大牢,還有,速去杏園村周家,將那殺人兇手逮捕歸案。」
「大人,這借據明顯就是假的,大人!」
「拖下去!」
「且慢!」十里撥開人群,踱步走到堂前,「小子有所疑問,還望大人解答。」
「你是何人?」
朱老闆驚起,「就是他!他就是那個殺人兇手!」
羅縣令想起昨日朱老闆描述其的可拍之處,渾身一震,「來人,速速將其拿下!」
「大人,你這行事會不會過於草率?我什麼都還沒說呢,您就要將我拿下,實在是難以服眾啊。那人會死,是被蛇咬住了,隨便來個大夫就可看出來,而且您看我這細胳膊細腿的,像是能將十多個威猛大漢大趴在地的人嗎?大人,我可是讀書人,手拿筆,不拿刀。大夥的眼睛都看得到,你們說對嗎,鄉親們?」十里沖後頭笑喊道。
「是啊!」
「那小娃娃的腿還沒老子胳膊粗,賭坊的打手我可都見過,都是些人高馬大的漢子,十個小娃娃也不一定扳得倒一個。」
見眾人本就不堅定的心動搖,羅縣令也沒再下令。周中舉他爹確實經常向賭坊借銀子,賭坊賬本有記錄不奇怪,但劉二麻是個兜里揣不住銀子的。
十里走向他,「我問你,我外祖父當時向你借銀子穿得是什麼衣服?」
劉二麻切了一聲,「誰會去記他借錢那天穿什麼衣服?」
「那他借你十一兩三錢那天是什麼時辰?」
劉二麻略作思考,「三年前的事我已經記不大清了。」
「好吧。」十里又問,「那你那日借我外祖父十一兩三錢,我外祖父可有說用去做什麼?」
「賭啊!還能做什麼?」
「也就是說當時你們在賭坊或者賭坊附近嘍?還是說在別的地方?」十里隨意嘀咕一句,「賭坊附近應該有很多人的吧。」
劉二麻冷笑,早就猜到你們會問這個,「當然不是,我是偷偷借他的,我夫人持家,不會讓我將這麼多銀子借出去,我們去的是史記棺材鋪,那裡那時候已經不開了,所以周圍沒人。」
十里又細細碎碎問了許多東西,問得劉二麻滿頭大汗。
「那你借的是銀票還是碎銀子?」
「銀……碎銀。」
「你說你夫人很持家,你身上應當一次拿不出那麼多銀子,那你是分幾次借給我外祖父的呢?」
「三次……不,四次!一次二兩左右。」
十里笑了,「你持家的夫人讓你一次揣將近十二兩碎銀在身上?然後我外祖父一日之內找你借四次銀子?你說你們借銀子的的地方沒有人,所以我外祖父同你為了借銀子偷偷跑到史記棺材鋪同你見面四次?」
劉二麻已經慌了,「沒有,不是,十二兩銀子是我分四天借他的!」
「可之前我問你『他借你十一兩三錢那天是什麼時辰』你說記不清,也就說明你是認可我外祖父是在一日之內借得你的銀子,那你說四天又是何意?」
劉二麻這才反應過來,起身怒指十里,「你套我話!」
朱老闆暗罵一聲蠢貨!
感覺被愚弄的鄉親們不幹了,「大人,劉二麻在說謊,這裡面肯定有冤情,重審!」
一人說完之後,眾人呼應,「重審!重審!」
朱老闆站起身,指著十里罵道,「你妖言惑眾!」
羅縣令的驚堂木再一次拍響,「都給我肅靜!衙門重地豈容得爾等放肆?你們幾個,通通給我跪下!」
十里微挑眉,掀開袍子就要照做。
「鐺」一聲,有東西從她身上掉落,砸在衙門的地磚上。
主簿離得近,看清楚那是什麼,雙眼瞪得老大,「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