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一路問著路人才追過去,路人說他們進了巷子,柳長亭也沒猶豫,跟著進去。
巷子多岔口,而且也沒什麼人,沒走多久就沒了方向。
正在一個岔口糾結往哪邊走,柳長亭忽然聽有男人嬉笑,有女人抽泣。
小心走上前,靠著牆壁探出頭來看,一個體型粗獷的男子正攔著一個女子不讓人走,看了看周圍,從地上撿了個大石塊朝那男子的後腦扔去。
「姑娘,快跑!」
石塊只砸中了男人的後背,那人轉身看見柳長亭站在轉角,大怒,大步朝他走去,「小兔崽子,敢用板磚扔你老子!」
柳長亭轉身就跑,餘光瞧見那姑娘還愣在那不動,不由高聲提醒她離開,「姑娘,這人我來對付,你趕緊走。」
那人聽了嗤笑:「小兔崽子不知天高地厚還想對付我?待會我讓你哭著叫爺爺。」
柳長亭沒應話,專心跑路。
因對這裡的地形不熟,也不知道哪條道通暢,跑的時候一遇上岔口就往左邊走。
拐了四五個岔口,拐進了一條死胡同。
柳長亭靠著牆,手上拿著竹竿,對著逐漸逼近的大漢凶道:「你站住,別逼我動手!」
大漢大笑兩聲,對他的話絲毫不在意,一往無前。
柳長亭大喊一聲,將竹竿刺出,被對方反手抓住,用力拉了拉,沒抽出來,乾脆將竹竿往外推,又將牆上靠著的竹竿全部推向那人。
在對方被竹竿淹沒那刻柳長亭試圖乘機逃走,可惜沒能成功。
大漢揪著他的衣領,將人推到牆角,掰斷手裡的竿子,揚手往他身上抽,「敢用石頭扔老子,也不打聽爺是誰,爺今天就給你點教訓,讓你漲漲記性,叫爺爺!」
柳長亭蹲在地上雙手護著自己的頭,盡量減小對方對自己的傷害。
段老闆的院子兩邊每邊都有四個木籠,木頭很粗,為了防止裡邊關著的狗咬斷逃出來,狗的腳上都上了鎖鏈,本來是沒有的,但這次來的人是陳生,為了以防萬一,段老闆連夜讓人去買了來。狗很兇,本就在進行日常練嗓的它們見有人進來,叫得很加瘋狂。
跟在十里身邊的三個人都有點不太敢走,周桃夭更是拉著周子風的衣袖躲在他身後。
段老闆安慰道:「小少爺不必害怕,這些狗都被關著,逃不出來,傷不了人。」說完給旁邊的人使眼色,那人點點頭,拿著一根鐵棍逐個去敲籠子,那些狗才安靜下來。
「小少爺,請!」段老闆並沒有因為他們是一群小孩而怠慢,走在前頭跟他們介紹,「這院子里的狗都是我手裡頭挑出來賣相最好的狗,看家護院的好手。」
陳生看了一圈,問:「這裡面哪只是母的?」
「少爺要的母狗在屋裡頭,剛生完崽的不好找,我也只找著一隻,順便把它崽子也帶來了。有奶水的比較容易,有三隻,少爺隨我來。」
十里忽然看見牆角的狗洞里進來一隻長相別緻的狗,圓臉,臉上的肉像遲暮卻又富態的老人一樣耷拉下來,耳朵也是,三分之一的頭是鐵鏽的顏色,有種不一樣的美。
那隻狗叫了兩聲,段老闆身邊的人聽見,自覺拿了一盆食物過去給它。
那人食指比中指短上許多,十里掃了一眼,便沒再關注,向段老闆問道,「那隻狗是你養的?」
段老闆搖頭,「那狗是這一帶地的頭段三爺的,因為長相奇特,很得他的喜歡,勒令住在這附近的人家家戶戶留個狗洞,供它進出,餵養它。」
「哦。」十里又看了一眼那狗,才跟著他進去。
挑完要的母狗后,其它三人都在裡邊看小狗,十里牽挂著外面那隻,便出來了。發現它正往外鑽,想著三人有段老闆照顧著應當沒事,便打開院門跟上那條狗。
那狗一直低著頭,應該是在在找什麼東西。
等狗開始跑起來,十里也聽見了人聲,循著聲音快狗一步跑過去,看到一個大漢正拿著竹竿抽人,還邊喊著讓那人叫爺爺。她本沒打算管,看到地上那人的不經意間露出來的側臉后,一腳踢起路邊的石子直對那人後腦勺,
地上那人她見過,好像是叫柳長亭來著,之前一起被人販子關在一間屋子裡,還一起救過一群小孩。
柳長亭蹲在地上不吭聲,逃不開,反抗不了,那人打便由他打,等打累了自然就會放他走,就像他二叔一樣。
忽然聽見大漢痛喊,懷著期驥抬起頭來,見真是他所想的那人,笑意在臉上肆橫。
「沈十里!」柳長亭高呼著向她跑去,「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十里向他點點頭,「沒事吧?」
「沒事。」
「沈十里?」大漢摸了摸頭,看見手掌里的血跡正要發怒,聽到這個名字怒火變為好奇,手裡拿著半截竹竿向兩人走來,「你就是搞垮朱九德的周家那小子?」
十里挑眉,「你是朱九德熟人?要報仇嗎?」
「小子,你知道朱九德那個賭庄是我段三爺罩著的嗎?」段三爺往手掌吐了口唾沫,往後腦勺上貼,「朱九德的賭庄被官府查封后,我和我手下一幫弟兄的日子可難過不少,我總得讓你付出點代價。聽說你一個人打倒了胡安手下的那群人?雖然說他們是廢物,但好歹也是十多個膀大腰圓的男人,你看著樣子瘦弱,手頭倒有點力氣。」
「不報仇,人我就帶走了,柳長亭。」十里聽他叨叨完,拉著柳長亭就要走。
段三爺揚起手上的竹竿朝她扔去,「想走?走去哪?問過爺了嗎?」
十里推開柳長亭,反身抬腳一踢,將竹竿踢回去。
段三爺側身避開,「呵,有點功夫,讓段三爺我來會會你!」
偌大的拳頭襲來,拳風兇狠,柳長亭張口想要提心十里小心,只見她腳步微移,伸手抓住段三爺的手腕。
段三爺想要掙脫,但十里的手如同鐵鎖一樣牢牢箍住他的手,動彈不得,當即放棄這隻手,揚起另一隻手朝她襲去,同時抬腿攻向她。
十里退後一步,抓著他的手往後一拉,使他下盤不穩,化解他的攻擊,右手手肘擊打在他的背上,屈膝往上一蹬,段三爺捂著肚子倒在地上呻.吟。
柳長亭有些氣餒,她根本就不需要他,隨即想到這是他未婚妻,又有些驕傲,再一想她是為了救他,心裡就開始泛蜜。
「你會完了,輪到我了。」十里從地上撿起一根竹竿,也掰成兩段,遞給柳長亭,「拿著,抽回去。」
柳長亭先是懵了一下,然後笑得無比燦爛,「好!」
十里覺得柳長亭笑得有些怪,就算是報仇也不應該笑成這樣吧?可當看到他揮竿時那種溫和的樣子,她釋然了,這孩子這麼弱,可能被人欺負之後,就從來沒有欺負回去過,第一次報仇難免興奮,理解。
「二十一下,你打了我二十一下,現在我也打你二十一下,我們扯平了。」
十里聽到這話認真打量了一下柳長亭,雖然弱了一點,但心性不錯,腦子好像也還可以。
柳長亭說完將竹竿扔掉,走到十里身邊去牽她的手,怕她拒絕,心裡有些忐忑,一邊用話語來掩飾自己的心思,「十里,我們走吧。」
在十里眼中有三種生物,雄性,雌性,還有幼崽。還沒有經過發情期的通通規劃為幼崽,柳長亭在此一列。
對於幼崽,十里的耐心、愛心、細心都會多上很多。
周桃夭經常這樣牽著她的手,所以當柳長亭來牽她手時她沒有避開,任由他造作。
手中的手在指根處有些薄繭,卻也纖細柔嫩,很難想象有著這樣一雙像是用力一握就能碎掉的手的人,能兩三招就將一個高大威猛的男子打趴,能在人販子窩中來去自如。
柳長亭看著十里的側影,多日來的悲傷難過,焦慮不安都逐漸平靜下來,「十里,如果你從前眾心捧月,家人關懷,隨心所欲,想做什麼都沒人攔著你,想要什麼都有人送到你跟前,可一夕之間所有的都失去了,關心你的家人沒了,你想做什麼都要先問過別人的意見,時刻處於被監視中,無故被打罵,說的話也沒人相信,你會怎麼辦?」
十里側頭看著他,「為什麼問這個?你現在的生存環境很艱難?那你要跟著我嗎?」
柳長亭聽著她認真的語氣,眼中的淚忽然就涌了上來,伸手抱住十里,將頭窩在她的頸側,「十里,我爹娘沒了,我只有你了。」
十里本來打算推開他,感受到肩上的濕意,舉起的手落在他背上輕輕拍著,又問了一句:「那你要跟著我嗎?」
「我想,可是我不能。」柳長亭翁著聲音道,「你是我未婚妻,我以後是要娶你的,我得配得上你。等我考上狀元,我就去你家提親。你放心,不會很久,我現在已經是秀才了,教書先生說我是大昭最年輕的秀才,只要我努力讀書,將來也會成為大昭最年輕的狀元。」
十里本想說她不可能會嫁給他,但想到他之前說的那句,又想到這個星球人脆弱的心理,轉而道:「你說的假設其實並不難,我不曾感受過父母的關懷,這個我回答不了你,但是我知道有一種草,名為含菌,它在溫和舒適的環境中被人精心照料的時候很脆弱,弱到照顧它的人稍微一不注意它就會瀕臨死亡。但卻又能在炎寒的極地中利用所有能利用的資源,化作它生長所需的養料,等待能量足夠,便開始破冰而出,瘋狂生長,直至佔據整片冰原。我覺得,你應該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