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三爺,這邊,您往這邊走,小心點腳下。」
「趙佐,你小子確定是這裡?」段三爺看著那有些破舊有些小的房子,不是很相信十里這種高人會願意待著這個長草的屋。
趙佐彎著腰,不敢看他,「是,三爺,昨日我親眼看見他們進那屋,錯不了,小的現在就去給您敲門。」
說著欲走,被段三爺攔住,「敲什麼門,老子是來砸場子的,踢開!」
「啊?!」趙佐汗都快要冒出來了,這他哪敢?「三爺,這……」
「嗯?有問題?」
「沒,沒有,小的這就去踢門。」趙佐不敢再遲疑,上前大力踢開那扇本就搖搖欲墜的老木門。
木門砸下,驚起一地的灰塵,院子里充斥著午後的陽光,那人負手站在院中,透過灰塵去看,似幻似真。
「三爺,你看,是昨天那小子!」趙佐驚喜於自己的小命保住,聲音都不由大了幾分。
十里似乎才發現他們,轉過身戒備的看著站在院門口的一群人,「事情昨日不是了了嗎?今日來我家中又是為何?」
段三爺見著她那樣,心中也沒了懷疑,大大咧咧帶著人踏進院子,「我劫持你妹妹,你劫持我四弟,這樁事是了了,可你聯合之前那小子打我的事,還沒完。給我上!」
十里怒瞪了段三爺一眼,轉身往屋裡跑去。
「呵,想逃,你能逃去哪?」段三爺腳間距離與肩齊平,雙手抱胸站在那等著手下的弟兄將十里打得滿地找牙。
上去追十里跑在最前面的人忽然被什麼東西拌倒,摔在地上。接著就是「咻咻咻」一陣利器穿刺空氣的聲音。
「趴下!」段三爺大喊道。
可惜已經遲了,數百根銀針在他前面圍成一個平躺著的扇形,朝他們射來。
十里蹲在屋子外的廊下,看著他們一個接一個倒地。
銀針發射完畢,齊大夫和劉跛子也從開著的裡屋門出來,手上還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弓駑。
「沈姑娘,你制出來這東西,倒是好用得很,可惜一發動全身,十一根銀針一下子都射了出去。」
十里起身攀著柱子,從屋檐中取下弩,在上面撥弄了幾下,遞給他,「可以單發了。」
齊大夫試了試,確實如此。
「不知可不可以將此物贈與我?」
十里點頭:「可以。」
劉跛子期盼的看著她,希望她也能給他一個。
十里道:「安在你屋子裡的,你要便拿去,就當是借用你家場地的費用。」
「好說好說。」劉跛子很高興,有了這個,將銀子上的迷藥換成毒,以後去山上採藥就再也不用擔心遇到豺狼虎豹。看見地上那堆人,又開始頭疼,「我這院子里的人怎麼辦?」
「我又不是縣令,我怎麼知道私闖民宅,打家劫舍的人該怎麼辦。」十里說完,又拍了拍劉跛子的手臂,低聲輕語,「去報官的時候記得把自己弄慘點,還有這院子不能太整潔。報官之前算好時間給他們解藥,務必讓官兵來時撞見他們的罪行,當場治他們的罪,附近街坊鄰居都可以喊來給你做人證,還有,好好利用你大夫的身份。你放心,我與你同在。」
聲音雖小,但並沒有打算瞞人的意思,齊大夫也聽得見,笑道:「沈姑娘處理此種事情看上去很是得心應手。」
十里擺擺手,「不敢當,我只是遵紀守法而已。」
羅縣令聽到衙役說羅陽鎮杏園村有人報案,本來不怎麼在意,忽然想起歸德將軍之子就住在那,馬不停蹄趕到杏園村。
正好看到段三爺那群人舉刀欲砍十里,耳目欲裂,「快!把他們給我抓起來!」
聽完劉跛子的狀詞,又聽完附近村民對劉跛子的讚譽以及對段三爺他們的恐懼后,羅縣令認定他們是一群極凶極惡之徒,審都沒審,直接判他們牢獄之災。
嗯,皆大歡喜。
牛歸平沒去湊熱鬧,正坐在房裡研究十里在他這做的弩。
小心翼翼拆開,直喊著「妙」,想著這東西要是做大來,用在戰場上的威力是什麼樣,可惜他現在沒有那個條件制,不由懷念起以前。
此後,孫山先生再來勸說,發現牛歸平有了動搖,來得更是頻繁。
十里從鎮上回去之後就讓周子風和三福盯著王小娟,等哪天晚上她一個人外出,就告訴她。
劉二丫上次被三福騙去看王小娟,開頭就問:「你和秀媛遇著狼了?怎麼你是一個人下來,秀媛是跟她家裡那兩個娃下山的?」
王小娟心虛,含糊其辭,劉二丫八卦心重,窮追不捨。
王小娟就以為劉二丫知道了點什麼,來嘲諷她的。
劉二丫則認為王小娟狼心狗肺,攀上了周家就想跟她劃清界限,拋棄她們這麼多年的感情。
兩個人說到最後打了起來,據三福透露,他奶奶那天晚上回來臉上有好幾道抓痕,王小娟也躲在屋裡三四天沒出過門。
三福跟在王小娟後頭行為怪異,被他奶奶看見,於是攔著他追問他這是做什麼?
扛不過劉二丫施加的壓力,三福將十里讓他跟周子風盯著王小娟一事說了出來。
劉二丫聽完,出神很久才讓他走。
當天晚上,周子風告訴十里,王小娟在東邊山腳下的地里落單了。
十里當即牽著兩條狗出去。
「阿姐,你要去做什麼?」
「遛狗。」
「我也去。」十里並沒有告訴周子風她為什麼要他監督王小娟,此時見她出去,說什麼也要跟著。
十里摸了摸他的頭,「你還小,不適合參與,待在家裡,我一個時辰后回來。外祖母問起來就說我去給牛鐵匠送貨了。」
「……好吧。」
夜色已經全部黑下來,往東邊遛狗的十里正好撞見要回家的王小娟。
十里拉著兩條狗躲到一旁,「大吉,幺雞,看到那個人沒有,上去,沖她嚎,別「汪」,就嚎,「嗷嗚」懂嗎?」
兩隻狗哼哼了幾聲,十里拍了拍他們的背,說道:「去吧!」
「嗷嗚——」「嗷嗚——」
兩聲長嘯之後,王小娟的驚叫聲響起,「啊!!!有狼啊!救命啊!」
天色黑,王小娟又驚慌不已,再加上之前的遭遇,下意識認為追著她的是兩條狼,主要還是歸功於十里特意挑的跟狼身型差不多的狗。
十里探出頭去看,大吉和幺雞正追著她跑,雖說沒有張嘴咬人,但那兩雙夜裡發亮的眼睛和矯健的身姿也足夠嚇人。
「嗷嗚——」
忽然,遠處傳來一聲嚎叫,像是在回應之前的叫聲,再接著四面八方都傳來了同樣的叫聲。
追著王小娟的狗多了一隻又一隻,村子附近的狗幾乎都被吸引了過來。
十里看著王小娟一邊哭,一邊努力躲避眾狗的喜愛,摸著良心對天發誓,這種場面絕對不是她想造成的,一切都是偶然。
住在附近的村民拿著鋤頭趕來,十里用食指吹了聲口哨,讓大吉幺雞趕緊離開,自己則繞了另一條道回去。
周中舉正打算去看看情況,見十里從那邊回來,問道:「阿拾,那邊怎麼了?怎麼那麼多狗叫?」
十里道:「兩條狗打起來了,後來一條狗喊了好幾隻來幫忙,另一隻狗打不過也開始喊,村裡的狗全部聚集到一塊互相叫喚,可嚇人了。」
「可有傷著人?」
「不知道,當時我看見大吉和幺雞也想跟過去打架,忙著把它們拉回來,沒仔細看。」十里晃了晃手中的繩子給周中舉看,下一秒兩隻狗同時仰天長嘯。
「嗷嗚——」然後回應的叫聲四起。
周中舉聽著這聲音,覺得有些不對勁,「這……」
十里勉強微笑解釋道:「剛剛場面太激烈,還沒平靜下來,我先帶它們進去。」
「阿姐,阿姐。」剛進門,周子風又跑來問,「外面的狗叫聲是怎麼回事?村裡來賊了嗎?」
「沒有,你快回去睡覺。」
「不是?阿姐,是不是你帶大吉和幺雞……」
「沒有,回去睡覺。」
第二日辰時,村長開了祠堂,叫村裡人一起過去,家裡養了狗的,也將狗一起帶過去,商討昨夜百狗齊吠的事情。
天那麼黑,狗的模樣根本看不清,都是同一村的人,誰家養了狗鄰里都知道,帶與不帶沒什麼區別。也不知是不是劉村長聽人說過王小娟將林秀媛扔在山上獨自逃走,還故意指反方向的事,才讓人將狗帶到祠堂,畢竟王小娟昨日才被狗嚇破了膽。
周子風湊到十里身邊小聲問:「阿姐,是不是你昨天闖禍了?」
十里嚴肅著臉,「沒有,看路。」
王小娟坐在凳子上用手帕抹眼淚,「村長,昨日那人吹完哨子后,狗就都散去了,我實在是怕得慌,那麼多狗追著我,要是再有一次,我……嗚嗚嗚……」
「娟娘,別怕,我在。」王小娟的相公站在她旁邊將她攬在懷裡。
「劉根他媳婦,我一定會查清楚誰指使的狗,你放心。」
劉根怒道:「還用查嗎?昨日我娘子在家中待得好好的,王林富他娘無緣無故來喊我娘子出去,這事不是她乾的,還能是誰?」
王林富拍案而起,「劉根!你怎麼說話的?我娘還能指使狗去咬你媳婦不成?」
劉二丫也附和,「是啊,劉根,做人可得摸著良心說話,這麼些年我與小娟的情分村裡人都瞧在眼裡,我哪能做出害小娟的事情。」
王小娟扯著劉根的袖子哭哭戚戚,「相公,劉嬸往日待我一向很好,我相信昨日她喊我出去只是巧合,怪我運氣不好,遇上了這檔子事。」
「好?娟娘,劉二丫若是對你好,那日怎麼會在你臉上留下那麼長一條印子?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這麼善良,發生口角后還能不計前嫌。」
「可……可我也不小心誤傷了劉嬸。」王小娟堅持為劉二丫辯解,同時轉頭看向她,「劉嬸,那日我真不是故意的,這些日子我心中一直過意不去,想登門道歉又怕你把我打出來,您臉上的傷好了嗎?」
「娟娘,你不必道歉,該道歉的是他們,你臉上的印子還沒消呢!」
「呵,我娘臉上的傷原來是你弄的,還想我們道歉,痴人說夢!」
劉根指著王林富,氣得發抖,「村長,你看看他這態度,昨日狗的事情說不是他弄出來的我都不相信!」
「相公,算了吧,不要再說了,我們回去。」王小娟哭得泣不成聲,似乎被傷心透了。
祠堂里的人紛紛議論起來,大多在抨擊劉二丫做得不厚道。
周子風湊到十里耳邊問:「阿姐,劉嬸怎麼跟王小娟對上了?她們不是感情很好嗎?」
十里約束著一看見王小娟就要嚎的大吉和幺雞回道:「不知道,別說話,安靜看戲。」
「哦。」周子風有一時被掃了興緻,但很快振作,「阿姐,你說他們兩家會不會打起來?」
「不會,但很有可能會跟我打起來。」
「啊!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看戲。」
周中舉聽劉根和王林富你一言我一語,忽然想到昨天晚上十里說兩條狗打起來的事,問了一下旁人,都說是先有兩條狗追著王小娟跑,後來兩條狗又引來了一大群狗。
十里就站在他不遠處,聽了一耳朵,對上周中舉的視線,暗道要完。
本來是可以完美瞞過去的,沒想到會把事情鬧這麼大,失策。
祠堂上邊兩方人已經吵得不可開交,周中舉問十里:「你昨日夜裡牽著狗回來可有人瞧見?」
「沒。」
「記住,若有人問你昨夜之事,你就說你在家一直沒出去過,我們院門栓上了,家裡還沒有狗洞,大吉和幺雞也不曾出去。」
「是!」
上邊王林富又道:「你們一直說我娘之指使狗去咬王小娟,那狗呢?哪來的狗?要知道,我家根本就沒有養狗。」
「天那麼黑,你們隨意找兩隻狗不就成了,你家旁邊的周家不是前些日子才買了兩條,指不定就是哄了他們家的狗。」
十里打死野豬,殺死四狼的事迹,在附近的幾個村裡都傳開了,沒見過她的人都傳言她身高九尺,三頭六臂,膀大腰圓,有著一張血盆大口,還有尖銳的大獠牙,一口就能將狼咬死。
杏園村這些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見更是不敢惹她,看著那麼乾瘦一半大娃娃,抬抬手就能殺死一頭狼,長大那還得了!所以,沒有誰會去主動找周家人的晦氣,就是真被欺負了,也得拐著彎來。
劉根沒有想過是十里,因為在他的記憶中,王小娟和周家沒有什麼恩怨,甚至關係還很好,周家人根本就沒有理由要去害她媳婦。
王小娟就不一樣了,回想起在山上給十里指路時,對方看她的眼神,渾身一顫,對於這事是十里乾的心底已經信了百分之八十,從劉根懷中露出頭,小心翼翼去瞄她,正好與對方的視線撞上。
十里朝她露了露大白牙,王小娟嚇得急忙縮進劉根懷中。
劉二丫已經落了下風,看見兩人的交流,將『把十里讓她孫子監督王小娟一事說出來』的想法按得死死的。
「相公,我們走吧,我不想再查這事了,我聽著這些狗叫心裡害怕的很。」王小娟撫著額頭軟弱無力。
「可村長還沒有說怎麼處置劉二丫。」
「我回想了想,也許是我當時太驚慌聽岔了,根本就沒有人吹哨子,你不要再怪劉嬸了,我相信即便是我們曾經發生過爭吵,她也不會有害我的心思,畢竟我們都是同一個村裡的人不是嗎?」
言外之意就是,即便是她乾的,但因為是同村人,我願意息事寧人。
劉村長正被吵得頭疼,王小娟肯放棄自然高興,但還要裝出一副擔憂的樣子,「劉根他媳婦,你趕緊回去歇著吧,劉跛子今日不知道在不在家,待會兒劉根你去他家看看,請他來給你媳婦開個方子,喝幾貼安神葯壓壓驚。」
劉根瞪了王林富一眼,帶著王小娟離開。
圍觀的村民開始哄鬧起來,因為兩人離開之前基本上已經敲定這事劉二丫乾的,所以通通上去圍在她身邊說她這事做得缺德。
劉二丫終究還是抵不住壓力,將十里指使三福的事大聲喊了出來,而且還說她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十里讓人監視王小娟,家裡前些日子又特意買了兩天狗,她為這事肯定蓄謀已久,這事一定是她乾的。
面對眾人投過來的視線,周子風有些害怕,躲在十里身後,小聲道:「阿姐,你暴露了,現在我們怎麼辦?」
周中舉上前一步將兩人擋住,「眾位聽我一言,昨夜阿拾一直在家中習字,並未出過門。」
「那她讓你兒子和我孫子留意王小娟的行蹤又是怎麼回事?」
「這自然是沒有的事。」
劉二丫哼了聲,「你們是她的長輩自然護著她。」
十里站出來掃了一圈眾人,等所有人都看著她后,出聲道:「各位鄉親,且不說我沒有理由去害王小娟,就算我真要害她,憑我的身手,多得是毀屍滅跡的法子,何必要這麼大費周章干這個,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打了一個寒顫,紛紛點頭,「是啊,是啊!」
回去的路上,周子風特別興奮的問,「阿姐,以後我是不是可以在村裡橫著走了?」
「你已經橫著走了。」
王小娟聽完祠堂里的後續特別失望,周子風和三福的跟蹤太明顯,她一早就發現了,但不知道他們要做什麼,便沒有去理。
直到昨夜發生的那事,剛開始還沒將兩件事聯繫起來,直到劉根說周家前些日子買了兩條狗。
那時已經跟劉二丫吵得不可開交,再聯繫一下劉二丫將她約出去一事,她可以確定劉二丫也知道沈十里要弄她。乾脆以退為進,讓眾人替她去逼劉二丫供出沈十里。
沒想到她在村裡的威望那麼大,只是一句話,眾人就不敢多說什麼。
這事,沒完!既然人動不了,那兩條畜生總得付出點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