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涼風習習,忽然一陣,吹動了萋萋的裙擺,彷彿將她吹的向前邁動了一步般。
「側妃。」
冬青一把扶住了她,呼喚一句之後,有些後悔,且不知眼前這男人是誰?她是否暴露了主子的身份。但冬青心中自然也有些猜測,猜這人十有八九是主子的姐夫。
魏嘉良看向萋萋,又問了一遍。
萋萋沉默一會兒,但終是點了點頭。
於是倆人便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那墓陵。
魏嘉良抬手向著遠方指了一指。
「便是那裡。」
萋萋順著方向看去,見前方長長的階梯,半山腰上樓閣台榭,卻是有住處,
萋萋這時才想,他這是隻身一人來了墓陵,誰也沒帶么?
此時正是前世她死後的第三年,顏紹第四年登基為帝。她記得自己是在新帝登基之前聽到了魏嘉良的消息。
聽說他有了權勢。
想想似乎就是這個時候吧,想來前世的這時他也曾回了遼城,萋萋沒見到他是因為他住在了外面,沒回魏家。
魏家當時還曾引起了不小的動靜,萋萋後來才知道是他回來了。因為他沒回家,老夫人暴怒,很快把和他有關的任何話題都壓了下去,並且禁止府內有人再提魏嘉良。
萋萋就是那時聽見了那老夫人的咒罵,說魏嘉良和魏央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這話萋萋一直都記得,因為當時聽到時,她心中是很氣的。她的死,魏家只有這兩個人,看樣子是過心了。
結果那老太婆偏偏倆人一起罵!
想著,她心中突然就升起了一股仇視之感,但轉念也懶得去恨,懶得因為那老太婆影響心情,犯不上,反正她快死了。
萋萋算了算,她好像就死在了這個月,一日乘車外出,她去佛堂祭祀,就死在了半路上,死的相當蹊蹺,相當詭異……
萋萋當時知道了只想拍手叫好。誰讓那老太婆看不上姐姐,也看不上她,弄掉了姐姐腹中的孩子,視人命如草芥,后又因為兒子和孫子對她有意思,就視她為禍水,溺死了她!
萋萋覺得魏老夫人就是所謂的罪有應得!
想著她抬頭看了一眼前面距她已有兩丈遠的魏嘉良,他能來看姐姐,她真的很欣慰。
「哥……」
毫無意識,那聲呼喚衝口而出,這是她叫了他起碼有四年的稱呼,從七歲,姐姐還未嫁入魏府的時候開始……
魏嘉良腳步一滯,萋萋意識到自己叫錯了,立時改了呼喚。
「四爺……」
對方沒轉身,良久,應了一聲。
萋萋心中和臉上都有些尷尬,但沒繼續冷場下去,開口問道:「四爺為什麼回來?」
萋萋有那麼一絲期盼,很希望他和她一樣,是專程來拜祭姐姐的。
「有些事情。」
但萋萋沒盼來那句,「為了蓉蓉。」
「哦。」
她悻悻垂頭,繼續跟在後面走著。
沒一會兒,終於見到了那階梯。
魏嘉良這時方才停下,轉身等她。
萋萋跟著去了,這時才發現那長階之上有許多護衛。那些人衣著打扮和當地人類似,但又不同,相貌上也是如此,與中原人略有一點不同。
魏嘉良將她帶到了一間竹屋中,萋萋進入便見一把古琴。她望著那琴,心下正狐疑,這時坐下來,沒一會兒便有僕人上了茶來。
男人坐在那琴前,屋中只有萋萋撥茶的聲音。萋萋看著魏嘉良,想著他要幹什麼,也想著自己就這麼來了?
是的,她當時沒有相拒之心,相反也有點想和他坐下來說說話。她好像潛意識裡面非常希望魏嘉良會和她提起她的姐姐,說他愛她,說那份愛根深蒂固,刻骨銘心,其實自始至終從來都沒變過。
她非常期待他會和她說。
但是他沒說,而是修長的手指放在了琴弦之上,雙眸閉著,便那樣彈了起來。
陽光射入,照在那琴弦上,照在他白皙的臉龐上。
曲聲和緩,婉轉低沉,沒有高昂,就是淡淡的,但卻不難聽出那綿綿情意,萋萋一時卻是有些入了迷。她沒聽過魏嘉良彈琴,也不知道他會彈琴。
只知道姐姐喜歡撫琴,曾經也常彈給他聽。但孩子沒了,姐姐就也再也沒彈過。
她的記憶中,魏嘉良常年不在府上,若說偏愛,怕是也是男人的那些舞刀弄槍了。
但此時……
他就那樣靜靜地坐在那,將那個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
他彈了半個多時辰,萋萋便聽了半個多時辰,但倆人什麼都沒說。
直到曲聲停了,萋萋起身告辭。
魏嘉良沒有相留,只是應了一聲,起身送她出去。
萋萋出了雲閣,剛要下階梯,卻突然被他拉住。
她詫異,回頭,只聽魏嘉良輕聲道:「別動。」
萋萋乖乖地沒動,但感到了他的手碰到了她的頭髮,這時再回頭,見他手中拿著一片小樹葉。
「好了。」
萋萋應聲點頭,下了階梯。直到最後一節,她餘光看見魏嘉良立在長階之上一直俯視著她。
返回驛站的路上,她也看到了他的人相送,相護。
那晚又是閃電雷鳴。
萋萋又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腦中浮現的也全是小時候的事兒。
在懷安縣,有她,有姐姐,還有魏嘉良……
那個雨天,那個遮風擋雨的破廟中,她迷迷糊糊地睡著,但模糊的視線中,見他親了姐姐……
第二日,萋萋按照慣例還是去了姐姐的墓前,也再次碰到了魏嘉良,但倆人只是照了面,打了招呼,沒有再過多的說什麼。
一晃十天過去了,十天日日如此。
轉眼進入六月,萋萋足足在遼城呆了二十幾日,這日終於準備返程。
尚未出遼城,途中,她便聽聞了魏家老夫人的死訊,一切都和前世一模一樣。
萋萋攥了攥手,只覺得痛快,不知是誰,再次為前世的她和前世她那未出生的小外甥報了仇。
返京的路上,萋萋的心情和來時不同,來時雖一直說服自己開懷,但還是情不自禁地便會想念姐姐。
想著姐姐綉著鴛鴦,盼著她丟了的人回心轉意。
萋萋之所以沒那麼恨魏嘉良了,或許就是因為,今生她有了所愛之人,明白了姐姐其實不是恨他,而是愛他。
她覺得她釋然了。
她把想說的話都和姐姐說了。
她想姐姐應該也釋然了。
馬車飛馳……
和煦的陽光攝入,照在萋萋的臉上。她眯起了眼睛,風拂過臉旁,很舒服……
秋兒冬青彼此相視,會心一笑,主子的心悅,她們感受得到。
返回京城,她將和太子和孩子們團聚。
越是接近目的地,萋萋便越是發了瘋般思念孩子們和顏紹,甚至想連夜趕路,但她自然是被兩個丫鬟阻止了。
萋萋點頭,聽了她們的。
秋兒常道:「主子難得出來一次,不如咱們慢些行走,好好玩玩,好好觀賞一下這大好山河?」
萋萋拒絕,不趕夜路已經是極限了。
她想顏紹和孩子們。
但除了想著他們,有些疑問也時而會出現在萋萋的腦中。
前世她便不知道。魏嘉良到底是怎麼得到了權勢,他看得出他的部下不是中原人,那麼此時的他,又到底是什麼身份?
兩個多月後,萋萋終於返回了京城,返回了東宮。
她打聽的第一件事,當然是顏紹的消息,但答案是讓她失望的。大軍尚未回來……
萋萋接回了三個孩子,終日與孩兒們為伴,等著太子。
這日她正帶著安安康康與小淘淘在花園中玩兒,見到了蘭良媛。
那蘭良媛冷著臉,瞥了她一眼,行了禮。
「拜見蘇側妃。」
她拜是拜了,但語聲中不難聽出不滿。
萋萋只淡淡笑笑,卻是連理都沒理,繼續和孩子們玩。
蘭良媛咬著唇,心中有火,這火當然不止是因為萋萋無視她,也不是記恨昔日的仇,卻是因為太子出征。
蘭良媛道:「蘇側妃確實令人刮目相看,不佩服都不行,本公主如今服了!服了總行吧!」
萋萋見她莫名情緒激動,抬眸,「公主服什麼?」
蘭良媛這便一跺腳,氣的要哭,「側妃裝什麼蒜?殿下為你出征,全天下都知道,你驕傲吧!自豪吧!」
「什麼?」
萋萋心一顫,腦中「嗡」地一聲,當下眉頭蹙起,站直了身子,「什麼叫為我出征?」
蘭良媛紅了眼圈,瞪著她,「你還裝蒜!還裝蒜,是想讓本公主說給你聽,你好在本公主面前顯擺一番是吧。」
那蘭良媛氣的臉都紅了。
萋萋不傻。蘭良媛沒什麼心計,也沒什麼心眼兒,她不是話中有話,說的怕就是什麼實情!
想著萋萋這時轉眸看向了秋兒冬青珠兒三個宮女,只見三人面色有變,都是緊張起來。
她立時意識到了什麼。
「回宮!」
她沉著臉,冷聲說著,甩下這一句話,轉身就走了!
三個宮女彼此相視,都極是緊張和擔憂,搖頭嘆息。
奶娘抱著小郡王小公主跟著回去。
萋萋進了寢居便氣沖沖地坐在了椅上,冬青三人進來,皆是快步靠近她,「噗通,噗通」相繼跪了下來。
「主子別生氣,彆氣壞了身子!」
萋萋怒視三人,「別生氣?你們早知道?是吧!」
單人相視一眼,戰戰點頭。
「主子,殿下不讓我們說,讓我們瞞著主子,殿下一片苦心,怕主子知道了自責。」
萋萋一聽,登時鼻子一酸,「是他不讓你們說的?」
三人點頭。
她們三個早就知道,這一旦回宮那事卻是早晚要被主子知道,所以沿途上秋兒和冬青一直想多多耽擱幾日,路上遊山玩水,拖一拖時間。但主子太是著急回來。
萋萋這時也明白了,明白了顏紹的苦心,明白了冬青三人的苦心。
她咬住了嘴唇,聲音緩和和許多,「到底是怎麼回事?」
於是秋兒便把四個月前,敕淶國提出要萋萋給木迦圖殉葬之事說了。
萋萋倒抽一口冷氣。她萬萬沒想到,顏紹是出征敕淶,還是因為這個原因。
由此說來,這事兒前世是沒有的!
四個月了,萋萋除了惦記顏紹吃喝住行,舒不舒服以外,沒想過他打仗的事兒。
只因他知道前世的他平平安安,而且馬上就要登基為帝了,但這事兒怕是前世沒發生的!
萋萋瞬時想哭,更想念顏紹,也控制不住惦記他……
從這天開始,她幾乎每日都要派出好多人去前朝打探前方戰情,但卻久久打探不到。
日子一天天過著,萋萋但覺度日如年,眼見進了九月,這日前方終於傳來太子凱旋而歸的捷報。
萋萋激動的「哇」地一聲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