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二合一)
第一百二十三章
魏嘉良朝她走來,停在她身前,垂頭柔和地看著她,見她出了汗,鬢邊秀髮貼在了臉上。魏嘉良劍眉微微蹙起,笑著搖了搖頭,「怎麼這麼急?跑什麼?」
他語聲溫和,像是大哥哥對頑皮妹妹的寵溺與心疼。
他拿著帕子卷在手指上,抬手去為她擦拭額上和臉邊的汗水。
男人的這個動作,令萋萋的心猛地一縮,那日顏紹為她煮茶,兩人將話說開時,顏紹便是這樣的動作,這樣為她拭淚的。
鼻子一酸,萋萋眼中驀然湧出眼淚。但她使勁兒的咽了下去,毫沒示弱,抬手便打開了魏嘉良的手。
「你到底要幹什麼?!」
幾乎是喊出來的,她忍著不哭,可眼圈早已紅了。她憋了一個晚上,一個早上了。她心如刀絞。她不知現在是夢還是現實。她不敢去想今天以後會怎樣?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從此以後,再也見不到顏紹了。她更不知道魏嘉良到底是為了什麼?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萋萋眸光灼灼,死死地盯著他質問。
倆人四目相對,良久良久,魏嘉良方才張開了口。
「因為我的妹妹無需藉助他人之輝。我會給你這世上最好的,最尊貴的一切。萋萋……」
他雙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待回到蒼國,我便封你做郡主,你想怎樣便怎樣,想要什麼我便給你什麼。」
萋萋越聽越覺得荒唐可笑。她一把甩開魏嘉良的手,目視著他,一聲嗤笑。
「我想要什麼你便給我什麼?我現在不想走,想要和太子,和我的孩子在一起,你會給我么?」
魏嘉良沉默未語。
萋萋咄咄逼人,「所以你說什麼瘋話!你又以什麼身份要我?我的姐夫?還是一個陌生的男人?是什麼?我是你小妾的妹妹,你要再討我回去做個小妾?是么?嗯?」
萋萋喘息不已,她冷,她覺得自己又發起燒來,她身子不斷在哆嗦,但她目光灼灼,直盯著男人,狠狠地盯著他,質問著他。
可魏嘉良並不答話。
萋萋知道他說不出來什麼,他無話可說!
「魏嘉良,你若是還能有一點良知,還能記得昔年的一點情意,還能承認對我姐有過真心,請你讓事情回到從前的樣子,請你放過我!!就算是我求你……」
萋萋眼中的淚湧現一次,被她咽下一次。她緊緊地攥著拳頭,盯著男人。
魏嘉良依舊,凝視著她許久許久,視線終於從她的臉上移了開。
萋萋胸口狂跳,等著他的回答,但聽男人卻道:「我是一定要帶你走的。」
他還是那樣的溫和,淡淡地說著,卻說著讓人無法平淡的話。
萋萋腦中「嗡」的一聲,瞬間頭疼的彷彿要炸裂開了。急火攻心,她腿一軟,身子便晃了幾晃,整個人彷彿要癱倒下去。
「萋萋。」
魏嘉良要去扶住她,但還未碰到,便被萋萋使勁兒地推了開。
萋萋滿心憤恨,滾燙的目光夾雜著眼淚,死死地盯著他。
魏嘉良停住了腳步,立在了原處。
依舊四目相對。萋萋攥著雙手,而後使出全身的力氣,決然離去……
「攝政王?」
門外部下見之欲追,魏嘉良抬手制止,「派人護她安全。」
萋萋使勁兒跑著,淚水灑滿臉邊,人昏昏沉沉的,彷彿隨時都有可能倒下。但她心中只有一個信念,她不能倒在這兒。她要回宮……顏紹在宮中……她的孩子們在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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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又陰了下來,一陣冷風吹拂,滿地枯黃。一輛馬車停在四海館門前不遠,兩名宮女坐立難安,都急躁地來回走著。
館門霍然被開啟。二人幾乎同時尋望而去,烏雲密布,萋萋沖門而出……
冬青與秋兒朝之迎去……
「側妃!!」
楊柳搖曳在風中,萋萋再也支撐不住,倒在兩人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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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叮叮」作響。魏嘉良立在了那門口許久方才動了動。他緩步去了桌旁坐下。那桌面上第一張畫像被風吹動,掀過一半。
他伸手輕輕地將畫撫平。畫中女子絕世容顏,清麗脫俗,美的不可方物。他輕輕地撫摸著那畫中人。
昏暗的光線照在了那畫中女子的臉上……
屋外護衛垂立門口喚他一聲,但他並無反應。
那護衛緩了一緩,直到喚過了三遍,魏嘉良方才問了話。
「她到了么?」
護衛點頭,「是,郡主已經安全回宮了。」
「下去吧。」
「攝政王,大夏煦公主的駙馬爺已經來過三次了,還是不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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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清閣中,魏央坐在椅上,聽得腳步聲,站起了身。他循聲望去,只見門開了,護衛躬身讓路,其後負手走來一人,正是魏家四爺。
「四叔。」
魏央拱手拜了下去。
魏嘉良臉面色冷清,抬步入內,坐在了正位,不時有人送茶過來。
魏嘉良端杯喝茶也不言語,屋中一時間只有他茶杯與茶蓋交砰的聲音。
魏央知他不願相見,或許他知道他來是為了什麼,但有些話,魏央不能不說。
想著,他當即便跪了下去。
「四叔放過她吧!她有今天她不容易。」
魏嘉良的手略微一滯,轉眸瞧向跪在地上的魏央,眸光更冷了。
魏央垂頭不知,就算見了他也要說下去。
「你走了,她無依無靠,受了很多苦,能活著已是萬幸。昔年,她被人作踐,甚至被賣入了妓.院。她如此卑微的身份,在東宮如何能有今天可想而知。她為了活命甚至假死過,出逃過。她犯了死罪,但太子沒降罪於她,后反而接她回來,給她提了位分,處處維護她,可見太子對她有情,她……」
「好一個情深意重的駙馬爺。」
魏嘉良一聲冷笑,終於開了口。他面色深沉,眼中冷漠,甚至帶著殺氣,直視著他。
魏央回視過去,沒有絲毫退縮,確實張口接著又道:「四叔不能這樣對她!她是四叔房中的人不假,但她不是四叔的女人!四叔是她姐姐的丈夫。姐姐已故,姐妹二人又感情深厚,四叔要帶她走,她又算是什麼?四叔讓她如何面對死去的姐姐,今後又讓她如何自處?」
魏嘉良雙眸微眯,「魏央,本王一直覺得你和本王很像,所以一直對你印象不錯。可是……」
他聲音越來越緩慢,也越來越冷,「可是,你知道你是在和誰說話?!」
他說著「嘩」地一聲便將那杯子摔在了地上。
碎屑與茶水四漸,屋中氣氛彷彿霍然結了冰。
魏央沒閃躲,只是狠狠地閉上了眼睛。他既然來了,就想過一切後果。
魏嘉良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襟,「本王告訴你,本王想做的事兒,沒人阻止的了!如果你再如此不自量力,我會殺了你!送客!」
他說罷將魏央一把將丟在了地上,傲然離去。
屋外雲霧重鎖,開門之際冷風襲入,地上茶水流動,魏央眸中閃過了一絲光芒。他攥了攥手心也暗下了決心……
*****
萋萋燒的不省人事,足足兩個時辰才退了燒……她迷迷糊糊地一直在做夢,夢中都是她和顏紹,還有孩子們。
當她再有意識,睜開眼睛之時,天已經黑了。
宮女遞來葯和粥。她吃不下,卻也大口大口地喝著。她要快點好起來。她要有力氣。
夜空無星,昏昏暗暗的,同她此時的心境並無二樣。
萋萋呆坐在床上,腦中眼前都是顏紹。
皇上尚未派人過來告訴她準備離宮,萋萋就像墜落懸崖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樹枝一般,心中一直抱著希望,想或許事情會有變化呢。
屋中燭影搖曳,她長睫微動,頭靠在床邊,就那樣靜靜地呆著。
這時傳來腳步聲,秋兒快步進來。
「側妃,皇後娘娘來了。」
萋萋恍惚失神,第一反應卻是沒聽清。
「誰?」
但秋兒還不待重複,只聽珠簾被掀起,有人道:「是本宮。」
萋萋聽得那肅穆的聲音,再朝門口望去,趕緊下了床。
「妾身拜見皇後娘娘。」
皇后沒說話,而是徑直朝她走來,拉起了她的手。
雖然早在常凌初之事後,皇后便對她友善了許多,但像今日這般親近還是第一次。
「皇後娘娘?」
皇后應了一聲,回頭瞧向屋中的幾個宮女。
「你們都出去,本宮有話和蘇側妃說。」
「是。」
屋中幾人魚貫而出。皇后拉著萋萋便坐在了床上。
她瞧著萋萋,良久,嘆息一聲。
「本宮承認,以前對你確有偏見,但皇兒喜歡你,本宮雖貴為一國之母,但人心也是肉長的。他是本宮的兒子,他高興本宮也高興,況且常言道寧毀十座廟,不毀一樁親,皇兒從小到大也沒喜歡過什麼姑娘,你是頭一個,看他寵愛你,心中有你,為母的看著其實也為他高興的。但是萋萋……或許這就是有緣無分……」
萋萋聽得這句,眸中驀然湧現了一汪眼淚,但她咽了回去。
皇后的話讓她又回到了現實。
「你是個好姑娘,樸實憨厚,本宮也看得出,你是愛皇兒的。」
萋萋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了。
皇后嘆息一聲,接著又道:「為今四日了,他想不明白的。他早就不是原來的他了,他若是能想明白,就不用遭到他父皇的禁足了。萋萋,太子從小到大沒犯過錯。方方面面都是出類拔萃。或許第一次犯錯就是昔年,留宿在了那家青樓……本宮的兒子本宮自己了解,若不是因為你,他未必會睡在那。」
萋萋無聲哭著。她想不哭的,但卻控制不住。皇后越是提起顏紹,她就越是想念,越是覺得無望啊。
「去勸勸他吧。」
皇後為她擦了擦淚,自己的眼圈驀然之間也是紅了,但她別過了臉去,緩了過來。
萋萋語聲微顫,「我,去勸殿下?」
她搖著頭,不不不,她會撲進他懷中哭死的。
皇后嘆息一聲,「你覺得本宮殘忍也好,自私也罷,想必太子今日殺了宣德宮的兩名侍衛之事你已經知道了。皇上暴怒!本宮無法想象明日你走了后,他會做出什麼。原本此禁足於他無礙,只要他能想明白,他還是這大夏的儲君,但若他明日暴怒之下大開殺戒,又或是做出其它的什麼……萋萋,你明白么?皇上固然疼愛太子,但皇上是皇上,他的威嚴不容他人侵犯!如果明日太子做出什麼過分之舉,後果不堪設想。皇上盛怒之下,一定會廢了他!」
萋萋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聲就大哭了起來。她使勁兒搖頭,「不要,不要。」
他明年就要登基了,為今還不足半年的時間。她不要他被廢,不要他將這大好山河拱手他人。她不要。
皇后一把抱住了萋萋,這時兩行淚也順著她的臉龐流淌下來。
「如果可以,本宮也希望皇兒心悅,希望他能和你長相廝守有,白頭偕老,但天意弄人,奈何情深緣淺,算是本宮自私也好,為了這大夏江山也罷,委屈你了,你無論是為皇兒,還是為安安康康,都得去勸他,讓他忘了你吧!」
冷風呼嘯的夜,孿秀宮中響起哭聲,久久不歇。
*****
一更的鑼聲剛剛敲過。萋萋對著鏡子,獃獃地望著自己。她梳了他最喜歡的髮髻,卻摘了他送她的珠釵。
她起身穿了他喜歡她穿的裙子,卻摘了他送她的鐲子,摘了與他的玉扳指配對兒的戒指,通通都換了別的。
空中濃雲將月亮遮的只剩下半點月光。萋萋一身縷金百蝶雲緞裙,一步一步朝著那宣德宮去了。
門口守衛見到她身後是皇後娘娘身邊的李姑姑,都微微向萋萋行了一禮,而後便給予放行入內。
風吹的樹木沙沙搖曳,幾展高掛的燈籠隨風輕輕晃動,宣德殿的門敞著,遙遙只見裡頭燈火通亮,一張長長的案几旁,白衣男子側身靠在案前,右臂搭在案上。
他雙眸閉著,手扶額頭,側臉朝向門邊,長睫隨著他蹙眉微微動了動。
萋萋步入殿中,就那麼遙遙地看著他,幾日不見,他瘦了。萋萋鼻息一酸,心中翻滾,但努力地控制自己,反反覆復地咽下眼淚。
顏紹沒睡,自然聽見了腳步聲,但他懶得睜眼一般,直到對方遲遲沒有動靜。
男人長睫微動,入扇般打開,但轉眸的瞬間,一見那殿上之人。他立時呆愣了。
「萋萋!!」
顏紹驀然跳起,胸口狂跳不已,直直地奔著萋萋而來,行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摟緊了懷中。
「萋萋,萋萋,萋萋……」
他連著喚了她三聲,只覺得眼睛都模糊了。但使勁兒地閉上又睜開,扶起萋萋的肩膀,仔仔細細地看著她,端詳著她,笑著問道:「你怎麼來了。」
而後又是一把將她摟入懷裡,緊緊地抱著,輕輕地喚著。
萋萋忍不住了。她有生以來,兩世了,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是心如刀割。
當男人再度要扶住她肩膀之時,她先了他一步,背過身去,擦了眼淚。
顏紹立時來到了她身前,又去抱她。
「怎麼了?」
但這一次萋萋沒讓他抱,而是抬手擋了他一下。
顏紹一愣,但不以為意,再一次靠近過去。
「孤想你了。」
他說著去拉她的小手,但萋萋拒絕了。
顏紹的心一沉,「萋萋?」
萋萋緩了好久,但心緒根本無法平靜。
「我來跟殿下辭行。」
她終於說出了話來,語聲淡淡,笑了出來,好像在說什麼無關緊要之事。
顏紹的心又是一沉。
但他沒接話,也沒理會她的話,而是笑著去拉她的手。
「孤都想安安了,安安這幾天可找父王了,康康和小淘淘有沒有惹母妃生氣?」
萋萋一聽他提起孩子們,更是覺得就要崩潰了。
她強忍耐下去,繼續笑著,平平淡淡地道:「安安康康和小淘淘以後就拜託殿下了。」
顏紹一聽心緊緊地一縮,臉上的笑容終是消失下去。
「給孤一點時間。」
他說著又抱住了她。
「孤答應你,孤會……」
他話還沒說完,萋萋使勁兒地推開了他。
「殿下別這樣,我說了,我是來和殿下辭行的,雖然我只是你的妾,但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謝你這幾年來的照顧。我哥來接我了。」
她說到最後笑了出來,但心中好難過好難過。
顏紹凝視著她看著,聲音也黯淡了下去,「孤犯了什麼錯?」
「殿下沒有犯錯啊。」
「是誰,讓你來的?」
萋萋笑了,語聲中透著無奈,「當然是我自己來的,我說了我來和殿下辭行,當然也有一些話,想和殿下說清楚。」
「什麼話?」
「既然從今往後,你我再無瓜葛,有些事情,我也不想再騙殿下,畢竟殿下對我還是不錯的。我從遇見你的那天起,其實心中便有旁的人。這個人從始至終都是我哥。」
顏紹搖頭,笑出了聲。
「蘇萋萋……」
萋萋也笑了一下,抬聲打斷道:「以前我不知我哥的心意,當然不敢斷然相提,但現在知道了。所以殿下不用以為我在騙殿下,我為什麼要騙殿下了?」
「因為你愛孤。」
萋萋笑出了聲,滿臉無奈,秀眉微微蹙起,「我喜歡殿下的自信,但是,抱歉。殿下以為錯了。」
顏紹的心一點點沉著。萋萋別開了視線,「我綉了幾百張鴛鴦,殿下應該有印象,那鴛鴦刺繡,我在遼城魏家甚至還不認識殿下時便開始綉了,所以……殿下現在知道那是為誰了吧。」
顏紹的臉色黯淡下去,聲音也變得失落,變得低了。
「你想說什麼?想說你以前在騙孤,後來從雲山回來后也是在騙孤?」
「對。」
萋萋答的斬釘截鐵。
顏紹只覺得心彷彿被千萬根細線緊緊地纏繞,撕扯著難受。
他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好了萋萋。」
他說著再度攔她入懷,「相信孤,孤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失望,不會讓你難過,不會讓你做你不願意的事兒。」
萋萋忍不住又要哭了出來。他輕柔的話語,溫暖的胸膛,身上散發著的熟悉的香氣,讓她沉淪。但他說的話正是她所害怕的呀!
她走了,他安安靜靜地難過一陣子就好了,但她怕他為她犯糊塗。
只要再過半年,他就要得到這大好江山了,一切都像上輩子一樣。他終究成就一番帝王霸業。
他不能再為她犯糊塗……
她希望他好,她希望他是全天下過的最好的那個人!
想著,萋萋再度使勁兒地推開了他,幾乎是喊出來的。
「我說了這麼多殿下還不明白么?我不愛你,我也不想我哥覺得我對你有情,所以你不必自作多情,你不要自作多情!」
「萋萋!」
顏紹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那灼灼的目光有些朦朧,一向沉穩,但此時也難掩內心中的慌張。
「你可以打孤,罵孤,甚至責備孤讓你現在受委屈了,但你不能漠視孤,不能說那些都是假的。你忘了雲山回來之後你說過什麼?你忘了孤為你煮茶那日你說過什麼?你忘了你生辰之時,你在孔明燈上寫過了什麼?」
「夠了!!」
萋萋聽不下去了。她使勁兒地推開他,不住後退,覺得自己就要崩潰了。
她哭著盯著男人,絕情地道:「我沒有選擇,我只能如此,我從始至終都沒有選擇,從那家青樓,從那個夜晚開始我就沒有選擇,你讓我經歷了什麼?三年前,你說過陪我生產,可你沒有做到!你知道我服了催生之葯后動產之時,強忍著疼痛,卻還故作鎮靜,裝作什麼也沒有地一步一步走出孿秀宮時的痛苦么?你知道我生下康康后,服下斷魂散時的絕望么?你知道我醒來之後,每天都擔驚受怕,怕你查出來,怕你生氣,怕你殺了我時的恐懼么?那年我剛滿十六歲!我只有十六歲!!後來我好不容易逃出東宮,好不容易有了自由,你卻抓了我回來,你問過我願意么?我有選擇么?我除了取悅你,我有選擇么?!我從來都沒有!」
顏紹雙眼朦朧,她每說一句,他的心便狠狠地被牽扯一下,「孤錯了。」
「所以,求你放過我!」
萋萋甩下那一句話,頭也不回,決然離去……
夜朦朧,燭燈搖,窗外寒風肆起,雨滴終於落了下來……
萋萋沿途沒有停歇,奔進寢宮便撲到了床上。宮女皆被關在了門外。
混著轟鳴雷聲,孿秀宮中傳出一陣哭聲……
第二日一早,皇上身邊的徐公公便來到了孿秀宮,言明攝政王午時會在崇安門接她。
同徐公公同來的還有十幾個宮女。眾宮女就她房中候著。
萋萋明白了珩宣帝為何臨近了才下旨,怕她死吧!
萋萋不哭不鬧,安安靜靜,更是端莊秀雅地接了旨,也謝了恩。
她坐在銅鏡之前,打扮的明艷絕倫,塗上了極其鮮艷的唇脂,穿了一襲銀紋綉百蝶度花裙,看上去妖嬈妖媚至極,傾國傾城。
那徐公公和隨著而來的十多名宮女都不禁看的呆了。眾人在後宮伺候多年,見過多少妃子貴人,可心中都不禁暗嘆,這蘇側妃美的妖,讓人看了一眼,眼睛就離之不開,果真是狐狸精轉世吧!
萋萋又戴上了那隻和顏紹的玉板子配對的戒指,滿頭的步搖珠釵,手上的手鏈,脖上的項鏈,也沒有一個不是顏紹送的。然後她打開了姐姐的首飾盒子,從中挑出了一支最鋒利的珠釵,藏入了袖中。
不論是出東宮亦或是皇宮,萋萋皆是面無表情。
出了崇安門,下了轎子,她便看到了魏嘉良。
魏嘉良一身黑色披風,立在馬車一旁,見萋萋過來,淡淡笑了笑,「萋萋。」
萋萋沒回應,只朝他走去。
無論是崇安門前守衛的大夏士兵,還是魏嘉良身邊的部下,每個人都被萋萋吸去了目光,眾人一時間皆看的呆了。倒好像只有魏嘉良看過一眼,便不再看了。
魏嘉良掀開車簾,小心扶她上去,而後自己也上了去。
萋萋望瞧對面的男人,但魏嘉良卻別過了視線。
不時馬車使動。他拿了水袋回來。
「渴么?」
萋萋不說話,也沒接應。
魏嘉良將水袋放到了一旁,這時聽萋萋開了口。
「四爺覺得我今天好看么?」
魏嘉良轉眸看向了她,見她丹唇微揚,鳳眼含情,說不出是何等的美艷嫵媚。
「好看。」
男人答了一句,又別開了視線。
「四爺喜歡么?」
魏嘉良眼睛看向了窗外,卻是沒有答。
他,不喜歡她這樣。
萋萋笑了一聲,彷彿他腹中蛔蟲。
「那四爺喜歡我什麼樣?」
他喜歡她小時候的樣子……
但魏嘉良當然也沒答……
回到四海館,魏家良便讓人給萋萋安置了一間卧房。
「好好睡一覺,明日啟程。」
他說完便走了。萋萋瞧著男人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沒睡,甚至沒坐一會兒,幾乎是魏嘉良前腳離開,她後腳便跟了上去。
還是那間屋子,她看見他進去了,她抬手敲了敲門,幾乎剛敲過,門便開了。
萋萋沒用他請,自行進了去。
她盯著男人英俊的臉,一隻纖纖素手抬了起來,仿是要摸他的臉。
魏嘉良退了一步。
「萋萋……」
他退了,萋萋便逼近了一步。
如此退了幾步,萋萋便跟了幾步。
直到退無可退,魏嘉良按在了她的肩上。
「去睡會兒,嗯?」
「怎麼?四爺要了我來,不是為了那個?」
萋萋面無表情,但即便面無表情亦是妖艷傾城。
她本就相貌偏媚,更何況如今打扮的如此妖冶。
她嘴角一動,眼波流轉,「不是,是為了什麼?」
魏嘉良沒有回話,摸了摸她的頭,只還是那句,「回去休息一會兒,待會兒看看你想吃些什麼?嗯?」
萋萋不管那些,一把便拽住了他,將他推到了裡面卧房。
「萋萋!!」
但她剛進入他的卧房,驀然被這房中的陳設給驚呆住了。
這屋中的陳設竟然和魏家她姐姐的房間極其想象!
案几上的琴,窗台上的望舒花,滿桌的鴛鴦刺繡。
她奔將過去拿起來,一張張快速瀏覽著……這是姐姐繡的。她確定,當年姐姐去世后,她曾幾次去她房中都沒找到這些刺繡。她以為是被董氏扔了,不想,原來是被魏嘉良拿走了。
她再看那桌上二十幾副畫像,繪聲繪色,全是她姐姐,卻是將她姐的一顰一笑,畫的彷彿是真人一般……
萋萋捧著那些畫看,看著看著,眼睛就濕潤了,但她哭著哭著,卻又驀然大笑了起來。
她轉頭瞧向那立在門邊的魏嘉良。
她知道他為什麼要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