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像陸胭、錦心這種皇室血脈,要前往寺廟祈福,大都前幾日就派遣僕人前往寺廟打點,必要時主持還會在公主、郡主蒞臨當日對寺廟清場,怕出亂子。
但陸胭和錦心都是膽大愛熱鬧的,一旦清場,整個寺廟冷冷清清,毫無趣味,不說陸胭了,錦心就第一個搖頭不幹。錦心喜歡熱熱鬧鬧的場面,與平頭百姓一塊兒祈福,看人來人往。
於是乎,錦心和陸胭商量好了,不講排場,就跟個普通官宦家的少夫人一般安安靜靜地坐上馬車,前往了香火鼎盛的甘露寺。
這是大燕王朝有名的皇家寺廟,近百年來,前前後後有三任不孕的皇后,在此寺求了子嗣後,回宮沒幾個月就診出了喜脈。有這等神乎之事,大燕王朝求子的百姓們有多熱衷此地,就可想而知了。
「錦心,你今日心情倒是不錯,」馬車裡的陸胭,見錦心頻頻撩起窗帘眺望沿途的風景,開口道,「只是不知你在看什麼?滿山頭的綠樹蔥蔥,都瞧了快十六年了,還沒看夠?」
「我在看人,」錦心腦袋都快伸出車窗外了,頭也不回,生怕錯過什麼熱鬧似的,「你可知,羅茜茜就是在這降福寺出家當尼姑呢。」
「所以呢?」陸胭不明所以,這羅茜茜在不在降福寺,與錦心一個勁兒眺望外頭的風景有啥關係?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指不定能在山道上看到挑擔子,做苦役的羅茜茜呢。」錦心小手抓著窗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山道上偶爾出現的姑子。
錦心可是聽聞,剛落髮出家的那幾日,羅夫人瞞著宰相偷偷接濟羅茜茜,還在甘露寺大擺宰相夫人的威風,嚴厲呵斥那些敢讓她女兒做擦地掃灑之事的姑子,要給她家女兒撐腰。
哪知,沒幾日,就又有言官上書彈劾宰相「人前一套,人後一套,不真心悔過,反倒心中怨懟皇帝的寬容,幫著罪女大鬧皇家寺廟,擾亂皇家寺廟的清靜」。
這第二波彈劾后,想來是宰相狠狠訓過了羅夫人。反正,自打那后,聽聞降福寺從此得了清靜,再無人對寺中的姑子指手畫腳。
羅夫人得罪了降福寺的姑子,想來失了庇護的羅茜茜日子必然是不好過了。
錦心一臉的興奮:「還沒見過羅茜茜被人當畜牲使的樣子呢。」
陸胭曾經討厭羅茜茜,絕大部分都是因為榮銘的緣故,眼下漸漸淡忘了曾經的那份情,陸胭對羅茜茜的討厭也就淡了很多,只當她是個無關緊要的閑雜人等。
「你若是喜歡,等會點名喚她前來伺候就是。」陸胭漫不經心道了句。
「那就不必了……」錦心話未說完,一個紅衣姑娘騎了匹馬快速打馬而過,揚起一路的塵土,嗆得錦心眼睛都流了淚水。
那紅衣姑娘騎馬太快,嚇得路上的行人紛紛逃命似的躲避,各個嘴裡憤憤不平:「誰呀,騎馬都不長眼睛的?」
「滾開!」那紅衣姑娘見有人敢罵她,乾脆出言不遜,揮著馬鞭我行我素。
路上好幾個躲避不及的小孩和婦人,差點命喪那紅衣姑娘的馬蹄下。於是,這條本是充滿祈福之路的山道,瞬間有些怨聲載道起來。
錦心也不滿地放下窗帘,揉著迷了風沙的眼睛道:「也不知是誰家的姑娘,那般囂張,若是被我逮住了,可得好好教訓一頓。」
陸胭見錦心眼睛都被風沙迷得睜不開了,心疼極了,拿著錦帕就要給錦心揉揉:「看那姑娘的裝束,不像是咱京城人士,興許是才進京,借著京中當官親戚的勢,眼睛都長頭頂上了。」
卻說,那紅衣姑娘確實不是京城人士,此番進京是來投奔當了大官的表哥的。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何況她是大官表哥的親表妹,行事更是肆無忌憚了。
「姑娘,別跟那些平民百姓一般見識,來,您喝口水。」紅衣姑娘的丫鬟掏出一個水壺來,遞給才與一群無知婦人爭吵過的主子,討好道,「她們若是知曉您的身份,早就跪在地上求饒了。」
丫鬟哼哼哼的為高高昂起頭顱的紅衣姑娘助威。
聽到丫鬟奉承的話,紅衣姑娘滿臉得瑟地望著降福寺大殿里的那尊女菩薩,今兒個她是來求姻緣的,等她順順利利嫁給了表哥,那就真的是只報夫君名諱,就能讓人嚇得屁滾尿流,別人哪裡還敢與她吵。
「聽聞這裡的菩薩最靈驗。」紅衣姑娘滿心惦記著嫁給表哥,哪裡還有心思為了幾口水耽誤了祈福的時辰,對丫鬟擺擺手,徑直去大殿里跪著求姻緣。
卻說錦心的眼睛迷糊了風沙,怎麼揉都不舒服,最後不得不中途下馬車,尋了處溪水潺潺之地,用錦帕沾濕了溪水又揉了好一會,眼睛才總算舒服了些。
「反正都走到這僻靜之地了,不如咱倆先繞道後山去避避暑?」
如今已是夏日灼灼之時了,錦心喜歡往樹林里鑽,涼快。見陸胭也點頭表示贊同,兩個新嫁人的小少婦便手牽手漫步在了林間路上,侍衛小廝丫鬟們通通跟在十餘丈之外,不得主子吩咐,不敢私自上前打擾主子清靜。
錦心和陸胭許久沒有這般愜意地踏青過了,錦心無意地掃了陸胭走路的雙腿一眼,見陸胭走路姿勢已沒有回門那日古怪了,想來是得了自己指點后,陸胭夜間得到了比較好的休息。
錦心像個小功臣似的,偷偷抿嘴一笑。
偏偏她的笑容是在瞅過陸胭雙腿之後,敏感的陸胭當即就知道錦心在偷笑什麼了,很是害臊地捅了錦心腰肢一把:「不許你笑。」
思及錦心在笑話她房事頻繁,陸胭滿臉漲紅。偷眼瞧了會錦心的雙腿,似乎一點異樣都沒有。莫非錦心和薛陌之間不是兩日做一次么,陸胭心底悄悄兒想。
新婚那三日,陸烈佔有慾十足,無論陸胭拒絕還是不拒絕,都會被陸烈摟上床榻大幹一場,整個人都被折騰得不好了,走路姿勢古怪至極。不過回門那日,陸胭聽了錦心的話,回府後輕輕跟陸烈提了幾嘴,說自己走路姿勢不對勁,想多多休息。
許是陸胭說那話時,帶著股撒嬌的害羞意味,惹得陸烈有幾分喜歡。反正那日後,陸烈就隔一天才要她一次,讓她身子得到了休息。
正在陸胭想拉著錦心,悄悄問「兩日一次,是否還行」時,林子深處傳出來一聲隱隱的怪叫聲。
陸胭握著錦心的小手一震。
後面的侍衛和小廝,顯然也聽到了那怪叫聲,趕忙奔上前來要守著兩位主子。錦心素來膽大,聽著那聲音不像是野獸發出的,倒像是被困的人發出來的求救聲,當下示意大家噤聲,錦心握著陸胭的手就試探著進入林子尋找起那聲音的源頭來。
「你們敢這樣對我,你們不得好死……」
在一個隱蔽的山洞入口,錦心聽到這樣一句模糊的話,極像是口裡堵著什麼東西嘶吼出來的。
待錦心和陸胭撥開山洞門口的藤蔓,悄然走入那林立著各種鐘乳石的山洞時,聽到的嘶吼聲就更是清晰多了。
「喲,你都這德行了,還詛咒我們呢?」
「你好好瞅瞅我們臉上的傷,都是拜你所賜。」
一個個恨極了的女高音,從山洞深處傳出來。待錦心和陸胭又往裡走了數步,躲在一根碩大的鐘乳石后,看到好幾個渾身戾氣的尼姑圍著一個衣裳襤褸的姑子踢打時,錦心猛然明了那被群毆的人是誰了。
不是羅茜茜,還能是誰。
「我爹爹若是知道你們這般折辱我,非賜死你們不可……」羅茜茜奮力吐出口中的臟布,罵得喋喋不休,「一群醜八怪,臉上再多幾道傷疤又如何?誰會看你們吶……死尼姑……」
「啊……」
這聲凄厲的慘叫,是羅茜茜的。
一個家中親人都死絕了的尼姑,才不怕開罪宰相呢。何況,為了羅夫人大鬧降福寺的事,聽聞宰相又被眾人彈劾,被聖上斥責了。那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尼姑,想到這層,哪裡還會被羅茜茜唬住。上前一把用剪刀狠狠划拉了兩下羅茜茜引以為傲的臉蛋,冷笑道:
「你也嘗嘗變成醜八怪的滋味!」
原來,羅茜茜落髮那日,死活不肯落髮,搶過剪刀反倒刺傷了好幾個姑子的臉。眼下,便是那幾個被毀了容的姑子在肆意報復羅茜茜呢。
錦心和陸胭躲在鐘乳石,悄悄兒探出腦袋偷瞧了一眼如今羅茜茜的模樣,不瞧不知道,一瞧嚇一跳。
連呼吸都有些停滯。
那張本該紅潤潤,白裡透紅的俏臉蛋,如今已是被道道血痕佔滿了,縱橫遍布,若是扔給羅茜茜一面鏡子,恐怕羅茜茜一瞧便能昏死過去。她如今這副模樣,就算日後真的還能回到宰相府邸,也是嫁人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