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離群的大雁
大會一結束,孫藝冉就又被地中海叫到辦公室談話了,這會兒還沒回來。
春序拿出鏡子,無所事事的照著。突然發現出現在鏡子里的南樹,此刻正在身後畫著什麼。
春序把鏡子往右挪了挪,自己又使勁兒往左靠了靠,看到南樹的身影正好從鏡子里展現出來。他正低著頭拿著筆,在一本厚厚的書上塗鴉。春序不停的擺弄鏡子的位置,可就是看不清他畫的是什麼。
「看什麼呢?」剛從辦公室回來的孫藝冉看見春序快把眼睛都粘在鏡子上了。
「沒看什麼沒看什麼。」春序嚇了一跳,手忙腳亂的吧鏡子塞進桌洞里:「哎呀,我這個鏡子上面粘了好多灰塵呀……」春序一邊亂七八糟的說了點什麼掩飾自己的尷尬,一邊轉頭看了看南樹的反應,還好還好,南樹專心致志的畫他的畫,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
春序鬆了口氣,見孫藝冉從辦公室回來還是一臉雲淡風輕的樣子,連忙追問:「地中海說你什麼了?」
「還是老一套唄!訓人的話就這幾句,來來回回的車軲轆話,也沒啥新創意了。」孫藝冉說。
「那倒也是!」春序點點頭。「唉,不過今天早上和你一起被訓的男孩子是誰呀?你們一起的呀?」春序萬萬沒想到,學校管的這麼嚴,竟然會有人跟孫藝冉一樣天天遲到,肯定是「團伙作案」!
春序明顯的看到孫藝冉眼神閃躲了一下,說:「就是認識的人。」
不對勁!
春序繼續追問:「真的就只是認識?那他陪著你一起遲到?該不會喜歡你吧?」
「別瞎說,他不是陪我一起遲到……他不喜歡我!」孫藝冉皺起眉頭。
「唉~你長這麼漂亮,怎麼可能不喜歡你呢?是不是沒來的及表白呀?」春序一臉「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孫藝冉腦子裡浮現出李言馥的種種,心煩意亂,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倒是你!小春序!你剛才幹什麼呢?偷看誰了?」孫藝冉把話題轉移到春序身上。
春序沉浸在自己幻想的,以孫藝冉為主角的瑪麗蘇狗血劇里,笑的正歡呢,突然聽到孫藝冉的話,嚇得一口唾沫嗆進嗓子,一邊咳嗽一遍飛快的伸手捂住孫藝冉的嘴。
南樹被春序的咳嗽聲吵到,抬頭看了她一眼,嚇得春序心臟都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臉都跟著紅起來。
還好,南樹還是沒有發現什麼,雖然看著春序多多少少有些莫名其妙,但也沒多想,繼續低頭畫畫。
孫藝冉嫌棄的拍掉春序的手,看她驚魂未定的樣子,覺得好笑,決定逗逗她,故意提高音調:「你這麼緊張幹什麼呀?他又不知道……」
春序做了個禁聲的手勢提醒孫藝冉:「噓噓,小點聲!」
孫藝冉只覺得好笑,壓低聲音:「你喜歡他?」
春序一愣:「什麼玩意兒?你想啥呢?」
「那你偷看他幹什麼?還看的那麼認真,還從鏡子里看!還心虛成這樣!」孫藝冉說。
「你不廢話嘛!那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看吧!也太奇怪了!」春序說。
好像確實挺奇怪的!孫藝冉想。
「我就是想看看像他這樣孤僻的人,整天趴在桌子上,到底畫的是什麼?」春序說。
「他很孤僻嗎?」孫藝冉沒有注意過南樹這個人,倒也沒覺得南樹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孤僻呀!當然孤僻呀!」春序把初中時候的南樹描述了一下,還把開學第一天自己的經歷也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遍。從那以後,鏡子上就貼了兩對眼睛。
兩個人看了一整天,也沒看出什麼東西來。等到下午放學的時候,春序的眼睛脹痛的難受。柳柳正好要去拿派發到郵局的新發行的小說,順便拉著春序去郵局附近的診所買了一瓶緩解疲勞的眼藥水。兩個人坐在診所門口扒著眼皮滴。
「你在班裡一天到晚都幹什麼呀?別告訴我你是學習累的眼疲勞啊!」柳柳一邊幫春序滴眼藥水,一邊眯著眼打量著春序:「你不會是看帥哥看的用眼過度吧!」說完自己覺得好笑,自顧自地笑起來。
柳柳一笑,把眼藥水全擠到春序臉上了。春序氣乎乎的擦掉臉上的眼藥水:「薛柳柳,你要這是給我滴眼藥水啊還是給我洗臉呢?能不能好好滴了?」
柳柳見春序一副要爆炸的模樣,趕緊收起嬉皮笑臉來,對準春序的眼睛,輕輕地滴了兩滴下去。
春序瘋狂眨巴著眼睛,讓眼睛適應眼藥水的刺激。正當春序眼睛水汪汪的,看不清的時候,模模糊糊中好像看見南樹低著頭從自己面前走過去了。但是等春序起身再看時,已經找不見南樹的身影了。
「你剛才看見南樹走過去了沒有啊?我好像看見他了。」春序問柳柳。
「沒有呀。」柳柳瑤瑤頭。
「奇怪,我明明看見他往南走了。」春序疑惑的說。
「怎麼可能,這個藥店這麼偏,再往南就是郊區了,南邊除了一家孤兒院,和一片楊樹林就啥也沒有了。你出現幻覺了吧!」柳柳說。
沒錯,郵局已經是在城區外了,這個診所在郵局還要往南的地方,十分偏僻,主要是縣裡扶持,給孤兒院的孩子們和養老院的老人們看病的。再往南就真的脫離居民區了。可能真的是自己看錯了吧!
第二天早上一上課,英語老師就拿著一本練習冊氣沖沖的走進來:「哪位同學叫南樹?」
南樹抬頭波瀾不驚的看了一眼,緩緩的從座位上站起來,低著頭一言不發,宛若一尊雕塑。
全班同學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英語老師拿起那本練習冊,翻了幾頁,舉起來展示給大家看。
春序使勁伸了伸脖子,看到了練習冊上滿滿當當的畫。這不就是昨天南樹一直低著頭畫出來的作品嘛!原來那本厚厚的書,是英語練習冊!
春序和孫藝冉對視一眼,她們怎麼也沒想到,昨天費儘力氣也沒看到多少的畫,會議這樣的方式展現在自己面前,一覽無餘。
春序完全能理解英語老師為什麼氣成這樣!南樹的畫密密麻麻的鋪滿了整整兩頁,完全把英語老師布置的課後習題蓋的面目全非。
春序看著英語老師氣的扭曲猙獰的面孔,不自覺的咽了口唾沫,一下子聯想想到語文課上學過的詞:金剛怒目,瞋目切齒,怒髮衝冠……
「你畫的好也就罷了,這是畫的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真把自己當成現代梵高了?不好好學英語,跑到我的課上來自學畫畫來了?你看看這都是畫的什麼?!」英語老師真的氣壞了,一反平時和藹可親的模樣,一副要把南樹生吞活剝了的架勢。
全班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那幅畫,整幅畫全部是用鉛筆來完成的,只是有顏色淺淡的區別,遠遠看上去黑壓壓的一片,實在看不懂南樹想要表達什麼。
「是離群的大雁。」南樹微微抬頭,劉海好像又長了,又長又厚的劉海蓋住眼睛,讓人完全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
全班同學都愣了,連英語老師也愣了一下,大家都沒有想到,南樹會說話。他們好像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短短的一句,輕輕的一句,一不小心就會讓人以為自己幻聽了。
春序聽見了,聽得很清楚,他說他畫的是離群的大雁!春序不光聽見了,還一下子看懂了!
「什麼?你說什麼?」英語老師好像完全沒有想到會聽見平時沉默寡言,在教室里永遠像一個透明人一樣的南樹開口,一時間竟然有一點不知所措,也有些不可置信。
春序猛地從位置上彈起來,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里高舉著手,振臂高呼:「老師,我知道!」
還沒等英語老師允許她發言,春序就迫不及待的講起來:「南樹畫的是離群的大雁!」她甚至跑到講台上拿起冊子,指著上面的畫給大家講解起來:「上面畫的是黑壓壓的天空,層層疊疊的烏雲,還有隱藏在雲里的閃電。中間是從遠方襲來的龍捲風,還有躲避著龍捲風的大雁群。下面是被龍捲風吹過所形成的海的漩渦!」
經過春序激情澎湃的講解,大家好像有點明白了南樹的畫。
「可是離群的大雁呢?只有雁群,沒有離群的大雁呀!」英語老師被春序的講解帶了進去,不由自主的問到。
南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卻被春序搶先了。
「在這,在龍捲風裡!」春序堅定的指著畫里用鉛筆塗的黑黑的龍捲風,她越講越興奮,越講越笑的張揚,像是介紹自己的畫一樣。
南樹吃驚的看著春序,她的表現實在太令他感到意外了。他從來沒有跟別人說起過這幅畫的意義,也從來沒有想過,竟然會有一個人能夠找到那隻離群的大雁。
她怎麼會知道,離群的大雁已經被卷進了風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