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們的摩天輪

第4章 我們的摩天輪

這就樣頂著滿頭滿臉的傷痕,就這樣穿著跟乞丐服一樣的名牌校服,就這樣不管別人的目光,就這樣隨性的走著。穿過人行橫道,穿過立交橋,穿過衚衕,穿過綠茵,就這樣一直走著。

到最後,崔正源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裡。只看到兩旁都是半舊的居民樓,中間留下一條窄窄的行道,毒辣的太陽照不進來,難得形成一片清涼。走了這麼長時間,炎熱的氣溫讓他的身心更加疲憊。於是,身形一轉,崔正源走進了這條狹窄的衚衕。

前方几米遠,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穿著漂亮的校服,一蹦一跳的走著,毫無顧忌地哼著快樂的歌。看樣子,是一個剛剛放學的小學生。也許她的家裡,媽媽正給她做好吃的呢。因此,她的腳步格外輕快。

「真是好呢,無憂無慮的」,崔正源就這樣隨著小女孩走著,看著她就像一隻跳動的精靈。雖然曲調一點都聽不懂,但是不妨礙她把快樂傳染給了自己。

小女孩好像有著莫名的吸引力一樣,讓崔正源放下了雜亂的心事,悄悄地跟在她的後面,一步一步的向著衚衕深處走去。

突然,崔正源瞳孔一縮,臉上全是驚駭的神色。

他看到小女孩斜上方的樓上,開著的窗口上放著一個花盆,裡面的金達萊就在怒放著。關鍵是那個花盆有一半已經伸出了窗外。可是小女孩卻沒有看到,還在向前走著。這條衚衕很偏僻,也沒有其他的行人,也不會有人看到即將發生的慘劇。

兩座高大的建築物中間,風力是很大的。終於一陣強風刮過,花盆再也承受不住,一頭栽了下來。下面的小女孩毫無預感,正在向花盆掉落的地方走去。

眼見悲劇就要發生。崔正源想不了那麼多,一個箭步衝上去,將小女孩撲在身下。同時右臂抬起,護在腦袋後邊的要害位置上。

花盆重重地砸在的手臂上,高速下墜的重物如同開足馬力的列車一樣撞上,劇痛瞬間刺激到了每一處交感神經。

崔正源悶哼一聲,感覺一股熱流流進了脖子里。「狗日的2000年8月3號,老子今天有血光之災嗎」。整個右臂都失去了知覺,他只好用左臂撐著,勉強將身體翻坐了起來。

小女孩也爬了起來,猛地被人撲倒,手臂和腿上都破了。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毫不妨礙她站在哪裡哇哇大哭。

崔正源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忙蹲到女孩的身邊,哄道:「妹妹不哭,妹妹不哭」。唯一能動的左手也溫柔的撫摸著小女孩的頭髮。

小女孩只是被嚇到了,崔正源哄了一會,也就好了。看著旁邊破碎的花盆和崔正源手臂上還在流著的鮮血,知道是這個大哥哥救了自己。忙抓著崔正源的右手,眼淚汪汪地問道:「哥哥,哥哥,痛嗎」?

被抓住右手,鑽心的疼痛讓崔正源的眼淚都快下來了。忙不著痕迹地抽出手,擠出一個笑臉,道:「哥哥沒事,一點都不痛」。

看著小女孩磕破的皮膚上粘著灰塵,崔正源怕她感染了,加上自己的傷也確實嚴重了些,正好看到前面衚衕口對面有家診所。「你看,都磕破了,我們先去買冰激凌,然後去找醫生好不好」?

小女孩對這個救了自己的大哥哥出奇的信任,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好」!

崔正源帶著小女孩在超市裡買了冷飲,酸酸甜甜的味道,讓她暫時忘記了剛才可怕的場景,小花貓般的小臉笑的異常好看。然後他們才來到了那家診所。

小女孩率先跑過去推開門,叫道:「朴正奎爺爺,快來,熊貓哥哥受傷了」。

天雷滾滾呢!哥哥就好了,為什麼是熊貓哥哥捏?

隨著小女孩走進診所,就看到一個老人迎了過來,崔正源忙行禮問好,「您好」。

老人對他點點頭,然後將小女孩抱起來,寵溺地道:「我們的智妍又淘氣了?看看,都流血啦」。

女孩很可愛地搖搖頭,奶聲奶氣地道:「才不是呢,朴正奎爺爺,是這樣的……」。說著,就把剛才的事情嘰嘰喳喳地解釋了下。

雖然小孩子語無倫次,但是老人還是了解了經過,過來拍拍崔正源的肩膀,笑道:「小夥子不錯,我替智妍的父母謝謝你了。要不是你,智妍的父母不知道該多傷心呢」。

崔正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呵呵,當時也沒想那麼多,總覺得不應該讓這麼可愛的妹妹受到傷害」。

老人先幫崔正源的手臂止了血,順便還將其他的傷也整理了下,「打架了吧,瞧瞧你們這些年輕人,一點都不愛惜自己」。老人做了一輩子的醫生,什麼大傷小情沒見過。只一眼,就看出他剛才打架了。只是老人善意的嘮叨,讓他只能虛心接受。難道崔正源能告訴老人,我剛才還開槍了呢。

旁邊的小智妍呵呵直笑,「原來熊貓哥哥的眼睛是這樣子啊,哥哥放心,智妍開始學習跆拳道了呢。等智妍長大了,就能保護哥哥了」。兩人都被女孩小大人一樣的話逗笑了。

可是剛剛還吹噓長大就能保護崔正源的智妍,當老人用酒精給她消毒的時候,立刻開始吱哇亂叫,任憑老人怎麼哄勸也沒用。

崔正源牽著她的小手,看著她眼淚汪汪的可憐樣,笑道:「我們勇敢的智妍不是還要保護哥哥嗎?怎麼這一點點小傷就受不了啦」?

智妍撒嬌道:「可是,哥哥,好痛呢」。

崔正源愣愣地有些失神,雖然才是八歲的小女孩,可是狹長的雙眼配上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珠滴溜溜的轉著,再加上撒嬌的表情,竟然說不出的魅惑。這個女孩啊,長大了,可怎麼得了。

僅僅片刻,崔正源就回過神來,誘惑道:「如果智妍乖乖地讓爺爺治療的話,哥哥就答應你一個要求,怎麼樣」?

智妍嘟著嘴,認真地思考著,萌樣盡現,突然一拍手,發出一聲酷似恐龍的叫聲,「那我要去樂天世界玩,可以嗎」?

崔正源悄悄地把手伸進口袋,還好他有個習慣往裡面放錢。不然像崔始源一樣,將東西都交給保鏢管理,此時可要出糗了。轉頭去徵詢老人的意見,沒有大人的同意,他可不敢隨便帶小孩子出去玩。要是被告拐賣的話,不是冤枉死了?這個老人看樣子和智妍一家很熟悉,應該能夠做主。

「可以的,智妍的父母要很晚才能下班回來。她一個人在家裡也無聊,去玩玩沒有什麼事的,不過要準時帶她回來啊」。老人同意了。

「好,哥哥答應你了」。得到授權的崔正源,大手一揮答應了小女孩的請求。

「哦哦哦哦哦,去玩了,朴正奎爺爺和熊貓哥哥最棒啦」。

聽到可以去玩的小智妍立馬就乖巧了,雖然酒精消毒真的很癢很痛,也強忍著不讓眼淚落下來。

崔正源看著她因為疼而鼓起的包子臉,可愛的不得了。想不到這個小孩子有顆堅強的心呢,日後一定能夠禁受住挫折,取得不小的成就。

終於等到老人弄好了,崔正源拿出一張紙巾,幫小智妍擦掉因吃冰激凌變成了白色的鼻頭,「現在呢,我們樂天世界的幹活,gogogo」。

小智妍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哇哇哇,出發」。邊叫著,邊邁著小短腿就快步跑了出去。

崔正源向老人道別,「我們會準時回來的」。

樂天世界崔正源是常來了,只要大人允許,他都會和弟弟、,妹妹跑過來瘋玩。輕車熟路地買好了票,「那麼,美麗的智妍公主,我們先去玩什麼」。

在崔正源買票的時候,小智妍的眼睛早就把整個樂天都掃視了一遍,也想好了最先開始玩耍的東西。「我要坐摩天輪」。

「哇咔咔,哥哥,快看,人變的好小呢」。隨著摩天輪不斷升高,小智妍就貼著玻璃窗上大喊大叫。崔正源也放下心事,陪著她一起貼在玻璃上,看著下面逐漸變小的人大呼小叫著。

當摩天輪快升到最高點的時候,智妍好奇地問道:「哥哥,這裡是不是最高的地方呢」?

崔正源摩挲著她的頭髮,「是呢,這裡是離上帝最近的地方。如果許願的話,就能實現了哦」。

「哇,我要許願」。小智妍神情虔誠,雙手合十,默默地念念有詞。

等她許完了願,崔正源問道:「我們的智妍許了什麼願望啊」?

「我許的願望是,希望同學們以後不要再嘲笑我了,能和我做朋友」。小智妍情緒低落,喏喏嚅嚅地說道。

「為什麼同學們嘲笑你呢?我們智妍這麼漂亮,大家都應該喜歡你才對啊」。看著這麼小的孩子痛苦、可憐的表情,崔正源就忍不住心疼。

「因為我吃了很多很多的飯,他們都叫我飯桶,說我會變成怪物,所以不和我玩」。

聽到小智妍的話,崔正源心裡直接就笑噴了。

果然是小孩子的煩惱啊,便安慰她,「沒事的,我們智妍的願望,已經被上帝接收到了呢。以後啊,智妍的朋友就會越來越多了」。

「真的」?小智妍顯得特別緊張。

「當然了,上帝是很靈的呢」。崔正源信誓旦旦,不忍心戳破一個孩子善良的心愿。

「哇,我以後有很多很多朋友啦」。開心的小智妍在摩天輪里一圈一圈地轉著。

從摩天輪上下來,兩人又將遊樂園裡所有的東西都玩了一遍。什麼鬼屋、碰碰車、旋轉木馬,一樣都沒有放過。

崔正源又買了很多的零食,讓小智妍吃的不亦樂乎。她的家裡條件一般,父母辛勤勞動,經營著一家不大的小店。再加上家裡面還有一個哥哥,開支很大。所以從小到大,智妍都沒有像今天這樣吃過這麼多的好吃的。在她幼小的心靈里,眼前這位鼻青臉腫的哥哥,是最好最好的哥哥啦。

一直到華燈初上,兩人才回去了。

來到小智妍家,聽到門鈴聲,一對年輕的夫婦從房子裡面走了出來。看到是智妍后,少婦一把將孩子抱在懷裡,眼圈都紅了。他們已經從朴俊奎老人那裡得知女兒今天的遭遇,一顆心始終擔憂著。直到此時見到了女兒,激動的心情再也壓抑不住了。

小智妍幫媽媽擦去眼淚,安慰道:「媽媽不哭,智妍沒事的。有哥哥在,智妍很好呢」。

智妍的爸爸走過來,真誠地道:「孩子,謝謝你了。我們都聽朴正奎爺爺說了,要不是你,智妍就危險了。如果方便的話,請到家裡吃頓便飯吧,略微表示下我們的謝意」。

智妍的爸爸有著普通人通有的樸素樣貌,也有著所有普通男人的毛病,不善於言辭。能夠說出這些話,已經是他表示謝意的最大限度了。

但這是這樣樸素的情懷,讓崔正源更加的局促。見慣了逢迎拍馬的例子,對於這種真心的謝意讓他有非常真實的感觸。

再次被人感謝,崔正源也顯的很不好意思,忙道:「不了,時間不早了,我也該回去了。其實,今天發生了很不好的事情,讓我很迷茫。可是遇到智妍以後,被她的天真浪漫感染,我的心情也好了呢。我想我的家裡人現在也肯定很擔心我,那麼就告辭了」。

聽到崔正源要走,智妍從媽媽的懷裡跑過來,抓著他的衣角,哭道:「哥哥不走,智妍不要你走」。

崔正源蹲下來,幫智妍擦掉眼淚,「智妍不哭,哥哥的媽媽也很想哥哥呢,如果哥哥不回去,媽媽也會哭的。智妍忍心讓哥哥的媽媽難過嗎」?

小智妍很聽話,果然不哭了,期盼地道:「那以後還能見到哥哥嗎?哥哥還會不會帶智妍坐摩天輪了」?

「當然啦」。說著,崔正源摘下來一個琥珀項鏈,掛在小智妍的脖子上。

琥珀的顏色略黃,裡面有個像星星一樣的石頭。這是崔正源小時候在濟州島玩的時候撿到的,就一直帶在身上。

「wuli智妍不哭,哥哥啊,就像天上那顆最亮的星星一樣,每天都在看著智妍,所以智妍呢,一定要快快樂樂地長大」。

「wuli智妍不哭,這顆小星星就代表著哥哥。智妍呢,每天都要帶在身邊啊。想哥哥了,就帶著它到摩天輪上,在最高的地方許個願,哥哥就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wuli智妍,以後每天也要吃很多很多的飯,這樣才能快點長大。長大后的智妍,會更漂亮,會有更多更多的朋友。等智妍長大了,哥哥帶你去世界上最美麗的地方去玩」。

其實崔正源知道,今日一別,以後和小智妍恐怕就再沒有相會的時候了。今天這些話,小孩子都會信以為真,但是智妍的父母,卻知道是怎麼回事,所以就在後面一直看著他和女兒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

他的影子在路燈下面漸漸淡逝,小智妍還是不肯回去,沖著他使勁地搖手,「哥哥明天還要帶智妍玩呢」!

崔正源一步一回頭,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默默地道:「智妍呢,後會無期了,一定要好好的長大啊」。

小智妍,註定只是生命里的一個過客。匆匆出現,匆匆消失。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因為這個小小的女孩,因為她小小的煩惱,小小的快樂,自己的事情似乎也不是那麼嚴重了呢。起碼,這一刻崔正源的心裡異常平靜,有了回家的勇氣。

智妍真的只是生命的不起眼的節點嗎?我們的主角顯然不知道命運的奇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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