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西
我在北京一所三流大學念了一個很雞肋的專業。渾渾噩噩的大學生活沒有給我留下任何值得回味的美好記憶。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可以說道的,那就只有一個人一件事。
一件事是我在大三的時候差點成為系花的備胎男朋友。系花說讓我做他和富豪男朋友約會的擋箭牌,我咬咬牙認了。系花說我有可能喜當爹,我猶豫了。一琢磨反正也是做戲,能和系花發生關係是我當時的人生夢想之一,一跺腳也認了。
我要求系花和我做男人女人之間最愛做的那件事,系花說我這樣的廢物男能給她做備胎做擋箭牌就不錯了,還想發生關係?我只配給她舔腳趾。
我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讓她滾。
為了能當系花的男朋友,我做了對不起李青山的事情。從那之後,我倆再沒說過一句話,直到畢業。曾經,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是同學們眼中公認的怪人,我也是。
無論什麼時候,李青山都穿一身純黑的中山裝,風紀扣系得嚴嚴實實。大學幾年,他除了易經五行奇門八卦這些神神道道的閑書沒看過一本正經的課本。
大二那年,學校里不知怎地流傳起一個恐怖的校園傳說。說是一個掛科的優等生上吊以後魂靈在南樓徘徊,見者必死。南樓本就是一座蓋到一半就停工的爛尾樓,大白天進去都冒著一股子陰森勁。傳說興起后更是沒有人敢靠近一步。
李青山早出晚歸地折騰了好幾天,在班上宣布他已經調查清楚南樓的鬼事。在合適的時間,他就能逼鬼魂顯形。
年輕人到底有衝勁,兩天後,一群人互相壯著膽,在李青山的帶領下,浩浩蕩蕩殺到了南樓。他們抓到了傳說的始作俑者,教導處副主任。大夥破門而入的時候,副主任和輔導員赤條條滾在一起……
幾天後,輔導員跳樓。副主任辭職。好些正義的使者把矛頭對準了李青山。李青山說了一句讓眾人大跌眼鏡的話,偷情是小事,裝神弄鬼是大事,欺人莫欺天。這樣的人不死也是禍害。
我按照李青山發過來的地址找到了他。
李青山把我引進門,鐵青著臉一言不發。以前不相信神神道道的邪乎事。李青山就是一個有些瘋癲的偏執狂,現在看來,他的舉手投足間都透著高人的風采……
「吃了它。」跟著李青山來到客廳,他指著桌子上一碗黑乎乎的東西對我說。
再見到李青山,我的心情十分複雜。都不怎麼好意思正眼瞧他。聽了這話也沒多想端起碗稀里嘩啦吃了個一乾二淨。
「清燉紅玫瑰好吃嗎?」李青山眯著眼睛,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在沒遇鬼前,我平生最怕蜘蛛。而紅玫瑰就是一種巴掌大的大型捕鳥蛛。這種事,別人干不出來,李青山肯定能。
頓時,我感覺到胃部痙攣,嗓子眼一緊,蹲下去一陣狂吐。直到把酸水吐幹了才停下來。
李青山遞給我一條濕毛巾,笑道:「別擔心,我給你吃的是上好的老鱉。以前你讓我吃癟,今天我請你吃鱉。」
芥蒂,在無形中化為烏有。李青山和我一起回到了房子里。他四下探查了一番,連隱蔽的牆角都沒有放過。李青山從衛生間的抽屜里找出幾根長長的頭髮,從牆角的瓷磚縫裡掏出一張泛黑的黃紙,又從吊燈上面取出一把小巧的紅把剪刀。
我在一邊搭不上手,眼巴巴地看著李青山前後忙活。李青山見我一副不明所以的驚愕模樣,向我解釋說,這個女鬼有點難搞,硬來的話倒是也有辦法,不過女鬼在我身上留下了印記,恐怕會對我身體某方面機能造成不可逆的損害。
李青山所說的代價我是斷然不可能答應的。真要落到那地步,我還不如去買把「某哥」和女鬼拼個你死我活來得痛快。
李青山說也罷,這樣好了,你把房東約出來,我們當面和他談談,只要釜底抽薪化解了女鬼的怨氣也能解決這事。
李青山給我轉了一千元錢,讓我轉給房東。並且給他留言說找了個大師,能幫他把這房子清掃乾淨。
用李青山的辦法果然把房東約了出來。去見房東的路上,李青山用我能聽懂的話大致解釋了一遍這件事。
這女人在我租的房子里慘死,心有不甘。其實,不是每個冤死的人都能馬上變成厲鬼。要不然,這個世上早就邪物橫行了。偏偏有人利用奇門玄術布了一個三陰成煞局。
名字雖然霸氣,其實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陣法。稍微懂點門道的人看看書自己琢磨琢磨也能擺出這個陣。問題就出在女鬼的命局上,女鬼是至陰的命局,這種命局對活人倒沒什麼影響,反而可以讓女人將柔美的一面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可惜的是,她本不該這麼年輕就橫死。三陰成煞局讓她臨終時的怨氣和本身的陰氣結合到一起,變成了孼。
孼是一種比較麻煩的邪物。要說厲害也著實算不上,它對女人和經歷過男女之事的男子都沒什麼影響,對處男卻有很強的殺傷力。孼能把處男拖進它們製造的環境中。變成處男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先是通過魅惑的手段讓獵物精血翻騰,在心旌搖曳時幻化出恐怖的景象,動搖獵物心魄。幾次下來,孼就能最後的交合時盡情享用獵物的精血。
你知道殺狗的時候屠夫都喜歡把狗活生生勒死吧。其實道理和這都差不多,大同小異。李青山打得這個比喻讓我恨得牙根直痒痒。這傢伙還真是一點都沒變……
李青山說,孼在第一晚就在我身上留下了一滴血。有了這滴血,無論我躲到哪它都能輕而易舉地弄死我。
強行除掉它的話,這滴要命的鬼血就會在孼消散的時候依照本能移動到那個至關重要的部位,摧毀重要的血脈。不消三天,那地方就會縮小到三歲孩童般大小。
我無語地瞪了李青山一眼。就憑這能力,孼絕對是戰鬥力爆表的大佬級邪物。怎麼到他嘴裡就變成了不怎麼打緊的小角色。哦,對了,他好像說過孼是該死的處男控。
我想到了一個比較重要的問題,逮個空子問李青山化解怨氣的難度大不大。
李青山不緊不慢地說:「從技術層面上來說,化解怨氣比暴力解決的難度大十倍。畢竟孼奈何不了我,暴力解決的話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你要想清楚,走化解怨氣這條路我們要先和它簽一份鬼約。邪物都是喜怒無常的,如果它拼著同歸於盡的結局拉你下水,你會有生命危險。受到鬼約的限制,我根本來不及救你。」
說著話,我們到了和房東約定的茶樓。
房東五短身材,挺著個圓乎乎的大肚子,一笑起來臉上肥肉亂顫,賊溜溜的小眼睛眯成一條縫。不過他臉上最引人注意的還是潑墨般濃黑的一字連眉,頗有幾分狠厲之氣。
這個狡猾的胖子一見到我們就親熱地迎上來,拉住李青山的胳膊套近乎。
李青山斜眼乜了她一眼,拍了拍被碰過的胳膊說,少偷看別人洗澡,小心長雞眼。
我在旁邊偷笑不止,上學的時候李青山其中一個外號就叫李大忽悠,他自稱看相的本領可以排在全國幾千名之內。話說回來,連看帶忽悠,真讓他說准不少事情。
房東的嘴巴大張,簡直可以同時塞進去三四隻雞蛋。李青山也不理會他的驚訝,直截了當地問房子的情況。
房東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還是給我們說了一個令人動容的悲慘故事。
那女鬼叫小西,是房東的女兒。小西是個乖巧伶俐的孝順孩子,從小到大一直很聽父母的話。一家人雖說不是很富裕,卻生活得十分開心,其樂融融。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小西結婚。小西不顧家人的反對,找了一個不務正業的混蛋老公,阿豪。
阿豪整日喝酒,不喝到爛醉如泥絕不回家。回家便對小西大打出手。這還不算,好吃懶做的阿豪不僅賭博成性,還在狐朋狗友的唆使下,染上了毒癮。
以小西的收入根本不足以支撐阿豪昏天黑地的糜爛生活。阿豪在缺少毒資時,竟給小西聯繫了一個大老闆,讓小西出賣最後的尊嚴。
絕望的小西終於下定決心離開阿豪。阿豪看小西心意已決,竟劃破了自己的手腕,抱住小西雙腿淚流滿面地說,沒有你的人生毫無意義,不如死了算了。只要你幫他最後一次,拿到老闆承諾的那筆錢,我一定改邪歸正,和你好好過日子。
小西始終愛著阿豪,很愛很愛,甚至超過了對自己的愛。鬼使神差下,小西答應了這個喪盡天良的要求。阿豪要是能改也就不是他了,最終,阿豪花完了那筆錢,又給小西聯繫了一筆大生意。
這次是三個人。
那一晚,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
半夜,披頭散髮的小西跌跌撞撞回了家,弔死在房樑上。小西死後,阿豪也不知所蹤。房東說他請了很多人花了很多錢都沒能找到阿豪的下落。如果找到阿豪,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他也要把阿豪帶到小西死去的地方,那個曾經阿豪和小西共同的家,當著小西的面打斷阿豪的腿,挖了他的眼珠祭奠小西。
說到一半,房東已是淚流滿面。當他泣不成聲地講完這件人間悲劇時。我發現我已經不恨他了。
雖然他把鬼屋租給我,讓我險些被小西弄成人干。雖然他處處算計,意圖賴掉租金。可是,此時在他狡猾市儈的面孔上流露出令人動容的悲痛與慈愛之情。
對這麼一位痛苦的父親,我還能苛責什麼呢……
然而,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小西的遭遇如此虐心,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平息她的怨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