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那日在棲鳳宮相見的時候,甜珠其實隱隱有些疑心。不過,當時她也只是覺得哪裡不對勁,並沒有多想。
現在看到人站在廊檐下,穿著素色錦袍,甜珠便忽然想起了前世的楚王來。前世的時候,她與他的關係並非親近到這種地步,就算有肌膚之親,她也不過是他養在外面的外室。
她眼界小,沒有見過世面。又是嫁過人的,操勞十數年,早沒了年輕時候的姿色。
其實當時她就很不明白,為何他會喜歡自己。
那種喜歡,那種霸佔的慾望,可以說是瘋狂了。只可惜,甜珠什麼還都不明白的時候,自己就死了。
深深呼吸一口氣,甜珠繼續朝他走過去。
「你也來了嗎?」
她站在外面,他站在檐下。她仰著頭,望著他笑,璀璨如星光。
他鳳眼上下掃視一番,繼而牽住甜珠的手。他的手很暖和,又大,那種厚實的感覺,讓甜珠心跟著一顫。
他帶著甜珠進了書房,關上門,擋住了外面的風雪。
屋裡燒著炭,暖和得很。甜珠解下斗篷掛在一邊,搓了搓手。
「你過得好嗎?」他問。
問完后自己也覺得可笑,若是過得不好,如何能成為楚王妃,又如何能得宮裡的那位德妃喜歡?
「我挺好的。」甜珠站在他身邊,離了有些距離,「比以前好。」
他沒說話,只是拿起書桌上的筆墨來。坐在窗邊,開始給甜珠作畫。
他是有這個習慣愛好的,而且他話也少,至少比現在的那個少。性子也比現在的那個冷,總有一種高高在上的孤僻感。
畫了一半,他不滿意,直接揉成一團,扔在地上。
甜珠不做聲,彎腰去撿起來。
展開,上面是一個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少婦。
「挺好看的。」甜珠覺得真的很好,「為什麼不要了?」
窗邊飄來清淡的聲音:「人心已經變了,畫鏡自然也是不同往日。」
甜珠知道他在說什麼,只手執花捲朝他走去。
「既已物是人非,何不放過彼此?我相信,你在那邊過得定也很好。」甜珠說著只有他們彼此才聽得懂的話,咬咬牙,「王爺,您對我……是有所挂念的嗎?」
在甜珠心中,前世的沈浥跟今生的,必然已經是兩個人了。
前世他們之間的關係不過只是露水情緣罷了,而今生,從相識到攜手,一路走來,早已將彼此刻在心頭。是忘不了,也放不下的了。
「想他回來?」他輕笑,就如以前一樣,眉眼清亮,卻透著令人膽寒心驚的算計。
甜珠不畏不懼:「想。」
「呵!」他冷笑一聲。
甜珠說:「他是我的夫君,夫妻同體,他生我生,他死我亦不會獨活。王爺,這種感覺,我相信你會明白的。」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有什麼不一樣?」他道,「既然我來了,已經取代了這個世界的他。從今往後,我便繼續從楚王殿下做起,繼續陪著你。」
甜珠從他的言語中,獲取了有用的信息。
「從楚王做起?所以說,你最後當了皇帝?」
他挑了挑眉,沉默沒說話。
甜珠道:「那天你被叫進皇宮裡,蘭心捧了一盤子糕點來,說是你從宮裡傳出來給我吃的。我吃了后就死了,是你想殺我?」
他眉心輕輕蹙了下,說:「你相信嗎?」
「我不知道。」她搖頭。
他笑起來,面如春風,猶如花開四季,又若冰雪消融。
「你不知道……就是說,你覺得是我殺了你。」他笑聲清潤,卻透著幾分無奈,「你竟然會覺得,是我殺了你。甜珠,你竟然覺得是我殺了你!」
「不是你……嗎?」甜珠手扶著書案,漸漸後退,「那是誰?」
「你想知道嗎?」他唇角微挑,露出個狡黠的笑意來。
不說別的,只輕輕搖頭。
甜珠不想再猜測這些,只問他:「他去哪裡了?你將他弄去哪裡了?前世的事情,我不想管了。我愛他,我跟他還有一個兒子,我不想從此離開他。王爺,我求求你,你回去吧。」
「回去吧,回到你該回去的地方,求求你了。」
男人面上不露,微垂眸,看著自己千方百計想要找回的女人,只覺得心寒。
那一世里,他得知她的死訊后,立即發起了宮變,殺了所有該殺的人。只是,就算他殺光了所有政敵,最後也成功登上了寶座,但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還是她。
所以,他去了寺廟,尋得高人,求了一個可以與她再續前緣的法子。
「你就當做我是他……甜珠,我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不是也很開心嗎?」他面色清俊森冷,聲音壓得很低,是刺入骨髓的那種冷,「你就當做……從沒有發生過之前的一切。」
甜珠看著他,忽然前世與他相處的那些畫面,也都浮現在了眼前。
甜珠知道,自己的夫君回不回得來,只有自己能有辦法做得到。她現在不知道他人在哪裡,但是她想,只要她想辦法,就可以知道。
「王爺,你餓了嗎?我去廚房給你做點吃的。」
甜珠果然不再提別的。
他們以前在一起的時候,甜珠常常下廚。在他去她那裡的時候,會親自燒菜做飯給他吃。
「好。」楚王終於展顏一笑,「朕……本王陪著你一起去。」
……
王府大廚房的下人們見兩位主子來了,管事的忙領著人跪迎。
甜珠說:「都不必跪著,起來吧。」轉身看了眼跟在身邊的男人,她又道,「我今天想親自下廚做一頓飯給王爺吃,你們不必幫忙。」
那管事的聽得這話,更是不敢起來了。
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
「王爺,娘娘,是不是奴婢們飯菜做得不合口味。奴婢們笨手笨腳的,要是哪裡做得不好,還請王爺跟娘娘指教責罰。只是這大廚房,煙熏味重的,娘娘您貴體,怎麼能移駕來這種地方。」
自從甜珠那回整頓過王府後,王府里上上下下的僕人,都對她畢恭畢敬。
甜珠管理府上的人,恩威並施,倒也得手。
甜珠平時偶爾會給自己夫君煲湯,不過只煲一個湯的話,小廚房裡做就行。
此番既然說要給他做一頓飯,甜珠想好好做。大廚房菜品齊全,她做起來也得心應手些。
「你不必慌張,我就是想親自下廚做一些菜而已。」甜珠不再多解釋,只舉步往廚房裡去。
那管事的悄悄抬頭望向楚王,楚王掃了那群人一眼,讓他們起來了。
甜珠生長於市井,從小差不多是在廚房裡長大的。所以,做幾個菜,難不倒她。
甜珠在廚房裡主刀,幾個廚娘伺候左右幫忙打雜。甜珠並沒有做什麼山珍海味,不過就是普通的家常小炒。
前世的時候,她經常會做的。
「王爺,好了。」
炒完最後一個菜,甜珠熄了火,看向自始至終都一直站在身邊的男人。
楚王黑眸淡淡掃向她,身姿依舊挺拔,面容依然清冷,貴不可言。
「好。」楚王似是從喉間擠出來的幾個字,微微側身吩咐,「送去書房。」
他不想回內院,看不到也就不會難過。
楚王與甜珠面對面跪坐,這時候的場景,就跟以前一樣。
甜珠沒吃,她沒有胃口。楚王也只吃了幾口,味道是對的,只是如今做菜的人心意已經變了。
其實他在選擇回來之前,心裡也有這樣的準備。
「真的……想要他回來?」
兩人都沉默了好久,楚王才擱下碗筷來,認真看著坐在對面的女人。
她雖然強裝著堅強,但是他看得出來,她眼裡有悲愴跟擔憂。她在怕,怕從此都不能夠再見到自己的心愛之人。
他在這樣做之前,是想過要徹底取而代之的。可是現在,他放棄了這個念頭。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如何都挽回不了,縱然她並沒有死。要怪的話,只能怪他自己,是他當初疏忽大意了。
「甜珠,看到你過得好,我也就安心了。」
甜珠似是不敢相信似的,慢悠悠轉頭望向坐在對面的男人,一雙水潤潤的眼睛,裡面也滿是期待的樣子。
楚王繼續道:「那天父皇召我進宮,其實是一個圈套。目標不是我,而是你。等我意識到自己上當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我折回來后,看到的,就是你的屍體,你已經中毒身亡,斷氣了。」
「到底……誰要殺我?」甜珠有些激動。
她早就知道,殺她的肯定不是楚王。可是會是誰,她也不知道。畢竟,那一世的時候,她沒有那樣的眼界跟社交,眼界窄,就如同一個井底之蛙。
「你覺得德妃娘娘待你如何?」
楚王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這一句。
「德妃……」甜珠嘴裡喃喃,反覆念著這一句,秀氣的兩彎眉毛擰得緊緊的,忽然間明白過來似的,詫異,「難道……」
「不錯。」未等甜珠說完,楚王繼續道,「就是她。」
「不可能!」甜珠不敢相信,甚至有些激動,「不會是母妃的,她對我那麼的好,不會是她的。你騙我,肯定是你在騙我,對不對?」
相比於甜珠的激動,楚王鎮靜得很。
「為什麼?」甜珠看著眼前的男人,覺得他不像是在欺騙自己,便也信了幾分。
楚王只道:「你只需稍稍提防她便可,至於為什麼,你的夫君……他會知道的。」
「我的夫君?」甜珠嘴裡念了一遍,似是反應過來什麼,「他在哪兒?你要讓他回來了嗎?你要走了嗎?」
楚王沒有回答她的話,只是目光炯炯望著甜珠,問得十分認真:「跟我在一起的時候,你開心嗎?」
那時候他擁有,便無所謂她開心不開心。他當時知道許致的意圖,也知道霸佔人.妻乃是觸犯龍顏的事情,但是他輕狂,又恃才傲物,根本不將一切放在眼裡。
「有。」甜珠真誠回答他的問題,「你對我很好。在那個宅子里,我不必做很重的活,不必伺候夫君照顧婆婆,也不必大冬天的,還用冷水洗衣裳。我不必因為沒錢發愁,常常四處找活做,就為了飯桌上可以多加一個雞蛋……你讓我穿綾羅綢緞,給我吃山珍海味,還派了很多人伺候我……我想,是你將我從地獄里拉上來的。」
「所以,那段日子,我真的很開心。」
他的眼裡終於有了一絲快慰,沒說話,只輕輕點了點頭。
「有你這句話,我便也知足了。」他起身,負手立在窗前,看著外面如鹽巴般灑落的大雪,忽而轉身對甜珠道,「晚上陪我一起看雪吧。」
他們初識的時候是夏天,分別的時候是深秋,他沒能夠跟她一起看過雪。
……
大雪紛飛,下了一整夜。
甜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了書房裡的床上。身上蓋著又軟又厚的被褥,熱得有些冒汗了。
身邊沒人,只黃杉伺候在旁邊。
黃杉見甜珠醒了,忙說:「娘娘您醒了啊?奴婢去給你打熱水來。」
甜珠掀開被子來,問:「王爺呢?」
「王爺一早天不亮便出去了。」黃杉一邊接過下頭小丫鬟們遞上來的熱水,一邊說,「娘娘,咱們早點是在這裡吃,還是回去?」
甜珠現在腦子裡很亂,只想知道他去了哪裡,還會不會再回來。
「我不餓,先幫我洗漱吧。」
昨天他說的那些話,她還清楚記得。若真的是母妃派人殺了她,那麼到底是因為什麼呢?
甜珠心裡亂糟糟的,而才收拾好出院子門,就看到了等候在外面的沈洪。
「五弟。」甜珠見沈洪這麼一大早的就來找她,忙快步走過去,「可得到了什麼消息?」
「二嫂,我有二哥的消息了。」沈洪特別激動,「是密函,今天早上收到的。二哥說,他身負重傷跌入懸崖,但是幸得高僧所救,現在人就在城外的法華寺里。」
「真的?」甜珠喜出望外,但很快又覺得不安,糾結著說,「真的是你二哥嗎?」
沈洪其實也有這樣的擔憂,他說:「是不是,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二嫂,你進宮去告訴娘跟欣兒,讓她們不要擔心,我親自出城去找二哥。」
「也好。」甜珠點點頭。
甜珠刻不容緩,立即吩咐備馬。
但是等她馬車從王府出來,經過一條街道的時候,卻意外得到一個消息,說是許翰林自宮了。
黃杉知道這個許翰林,他就是自家王妃娘娘的前夫。這個人陰險狡詐,當初也是萬般對不住自家娘娘的,所以,見他得了這樣不好的下場,黃杉自然十分高興。
只不過,這到底也是骯髒的事。
黃杉用帕子掩住鼻口,一臉嫌棄的樣子。
「娘娘,這種事情,入了您的耳朵,真是髒了您的耳朵。」
甜珠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心裡是什麼滋味兒,她只知道,許致不可能自宮的。
是他。肯定是他。
「不提這個。」甜珠不想再想這些,總之許致如何,再與她無任何干係。
進了宮后,德妃立即抓住甜珠手問:「怎麼樣?甜珠,老二跟小五如何?」
「都沒事了。」甜珠反握住她老人家的手,安慰道,「您放心吧,兩位王爺都會好好的。」
德妃心裡總是七上八下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甜珠道:「夫君應該很快就能回來了,等他回來,讓他告訴您,好嗎?」
「他現在人在哪裡?」德妃不放心,「昨天晚上……在楚王府的人,又是誰?」
甜珠眉心輕輕蹙了下,心中不耐煩,卻也還是說:「昨天在王府的人,不是王爺。不過,燕王殿下神勇,已經將那個人殺了,屍體扔去了荒郊野外餵了野狼。」
「什麼?」德妃不可置信,「這麼大的事情,你們怎麼能……怎麼能處理得這麼草率!」
甜珠不說話,洪欣道:「嫂子,那他們晚上前能回得來嗎?」
「我也不知道。」甜珠說,「一早接到密函,五弟就來告訴我了。他讓我進宮來報一聲平安,他親自去接夫君。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
德妃就不再說什麼,只慢慢坐了回去。
她臉上的擔憂之色,不是假的。甜珠想,前世跟今生的情況不一樣。
今生她是楚王的正妻,而前世不過只是一個外室。她殺了自己,怕是也是為了自己兒子好吧。
沈洪兄弟趕在傍晚城門關閉前回了京城,沈浥身上帶著傷,沈洪便親自進宮一趟。
甜珠匆匆趕回王府去,帶著兒子同心。
沈浥當初跌落山崖,身上雖然受了傷,但是並沒有傷到要害處。後來被法華寺里的高僧救了,一同去了法華寺。
昏迷了些日子,也是這兩天才醒過來。
他是皮外傷,再加上底子好,基本上只需要休養些日子就再無大礙了。
「王爺。」甜珠進了王府後,便加快腳步往後院跑。
推門進去,看到人好好坐在床上,她喊了一聲,淚眼珠子就開始不斷掉落。
奶娘抱著同心,緊緊的跟在後面。
「給我。」甜珠從奶娘懷裡接過同心來,她自己抱著兒子朝沈浥走去。
「你不在,我跟兒子都很想念你。」甜珠哭著,眼睛紅紅的。
沈浥抬手,攬住她腰,讓她靠在自己胸膛上。
「已經沒事了,再也不會出事。」沈浥向她承諾,「該過去的,都過去了。」
「那你的傷……」甜珠這才想起他的傷勢來,忙要查看,「你的傷怎麼樣?」
「傷勢無大礙,你不必擔心。」沈浥安慰她,手掌一下一下輕輕拍撫甜珠後背,「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
「沒有?」甜珠搖頭,「只要你陪在我身邊,我就什麼都不在乎。」
沈浥望著她,在她小巧的嘴巴上親了一下。
甜珠便繼續往他的懷裡蹭:「你知道……是他嗎?」
「知道。」沈浥本來就猜測到了幾分,是因為甜珠常常夜間做夢,總會說出些奇怪的話來。
後來他設計引那個人出來,卻不想那個人比他想象中要更厲害,竟然真害得他險些摔死。被法華寺的大師救了后,是法華寺的大師點醒了他。
之前剛回京城來的時候,那個大師就算過命,說甜珠此生會再有一個大劫。只要度過這個劫數,便一世榮華。
而眼下,正是他所謂的劫數。
沈浥將高僧的話說給甜珠聽,甜珠倒是覺得很對。
「可是這麼荒唐的事情,您竟然也相信嗎?」
沈浥垂眸看向她:「那你告訴我,這是不是真的?只要你說是,我就信。」
「是。」甜珠說,「這是真的,是我之前瞞著你了。我不知道……不知道怎麼告訴你的好。如果我早點告訴了你,或許你就不會傷成這樣了。」
「能得到你這幾句話,就算傷得再厲害,也是值得的。」沈浥壓住甜珠,鼻子蹭著她的。
過了幾日,沈浥身子差不多大好。
他去了書房的時候,卻發現書案上的硯台下,壓著一個信封。他看著信封上的字,瞳孔一縮,緊接著便立即拿起信來,拆開。
這是那個人寫的,他知道。
沈浥一目十行掃視,看完后,面色越發凝重起來。
外頭來喜卻敲門道:「殿下,宮裡的萬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要緊事情找殿下您跟燕王殿下。」
「可是出了什麼事情?」沈浥聲音冷。
來喜道:「奴才不知道,萬公公只說,請殿下立即進宮去。」
「好,本王知道了。」沈浥打發了來喜,又低頭看著手上攥著的這封信,眉心緊緊打了個結。
信中說,讓他千萬提防宮裡的德妃。是那個人告訴他的,他說,德妃此生唯愛的,便只有幼子沈洪。沈洪安好也就罷了,若是沈洪出了什麼不測,德妃便會與所有人為敵。
信中還說,阿富果其實是莫邪的兒子。莫邪忍辱負重多年,會聯手四周蠻夷,趁機攻擊大周,打得大周一個措手不及。
而在這場戰役中,沈洪會戰死。
沈浥想,這個時候宮裡打發人來,怕是大周就要遭難了吧。
果然,沈浥進宮后,得到的消息的確是大周如今四面埋伏。沈祿得到各邊關八百里加急發來的戰報后,便坐立不安,第一時間,便讓人去喊了楚王燕王兩個兄弟進宮來。
另外,也讓人去喊了平王趙王,還有敦郡王。
還有幾個,則是開朝功臣,開國元勛。其中,自然也包括護國侯洪武。
沈澤不頂事,陪著來聽,聽說要打仗,嚇得雙腿打顫,當下立即主和,被沈祿一個摺子砸中腦袋,讓他滾回了王府去,好好面壁思過。
回到王府里,趙王妃陳氏道:「父皇又罵你了?」
沈澤不覺有錯,氣憤說:「四面埋伏,這仗打起來,得損耗大周多少錢財人力。那些蠻夷,要的無非就是一些吃的用的,我大周還缺這些東西嗎?仗一打起來,勞民傷財的,不知道又得死多少人。」
陳氏卻瞧不上的就是沈澤這副窩囊樣,她是將門出身,身手也是有的。
「瞧你那窩囊的慫樣!真是叫我瞧不上。沈澤,人都打到你門口來了,你但凡是個男人,任人打卻不還手?」陳氏話說得十分難聽。
不過,她話不好聽,也不是一回兩回了。嫁了這麼個窩囊的夫君,她這輩子算是認栽了。
沈澤臉氣得漲紫:「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陳氏拍案而起,怒視沈澤:「我說,你就是個窩囊沒本事的慫貨。父皇打你,活該。這種時候,不管是皇子還是武將,誰不是爭著搶著要建功立業保家衛國?也就只有你,竟然會說出主和這樣的話。」
「父皇打你,都是輕的。」
「你,你……」沈澤氣得嘴巴都歪了,「你這個悍婦。」他說,「現在就一定到了打仗的地步了嗎?你一個內宅婦人,你懂什麼?」
陳氏嗔道:「我不懂?我當初跟著我父親騎馬禦敵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縮著呢。身為皇子,陛下親封的親王,國家危難時刻,你竟然躲回了王府里。你丟得起這個人,我都替你臊得慌。」
陳氏當初萬般看不上沈澤,就是因為覺得他性子軟綿懦弱,不是她心目中大英雄的形象。
而她當初堅持想嫁沈浥,也是因為仰慕他馬背上的風采。
後來見嫁沈浥無望,又見沈淮對自己拋出好意。她想著,如果非得嫁一個王子的話,就算嫁給沈淮做側妃,也比嫁給沈澤要好。
只是,世事弄人,最後她還是嫁給了沈澤。
「你幹什麼去?」沈澤見陳氏往外走,他喊住她。
陳氏站在門口,側頭道:「你不肯披甲去戰場,我去。」
門外遇到了沈澤的一個侍妾,女子身段柔軟如蒲葦般。嬌嬌艷艷的,似乎風一吹,就要倒下去一般。
這個女子,因為溫柔賢惠,又頗懂詩書,所以十分得沈澤喜愛。
如今,也已經懷有身孕。
「王妃娘娘。」侍妾似是十分畏懼陳氏,看到了人,忙站在一邊,低下了頭。
陳氏並不搭理她,只上下掃了她一眼,就繼續往外面走了。
沈澤追出來,正要追出去攔住,那侍妾忙身子晃了晃。
「姨娘,您怎麼了?」身邊伺候的丫頭特別有眼力勁兒,立即扶住了人說,「王爺,姨娘最近總吃不下什麼東西,您說,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瞧瞧?」
沈澤又朝妻子遠去的身影看了眼,才道:「外面冷,先進去吧。」
……
陳氏跑進宮裡去,沒有去棲鳳宮找德妃,而是直接去了陛下的書房。
沈祿正與一眾臣子商議戰事,壽公公卻說:「趙王妃來了。」
「這個時候,她跑來做什麼?」沈祿怒道,「讓她走。」
沈浥卻道:「父皇別忘了,趙王妃乃是將門出身,之前在燕州的時候,陳都督可是拿她當男孩子來養的。騎馬射箭,無一不精通,比陳沖好太多。」
沈祿這才想起來,忙說:「讓她進來。」
陳家乃是將門,陳沖不行,但是他這個胞妹卻是個十分難得的將才。
一番商議,等到諸位臣子出來,已經是晚上了。
沈浥出宮回府,沈洪與沈浥一道。
不久便要出征,沈浥又想起那封信來,便對沈洪道:「此番出征,你一定要萬事小心。」
沈洪隨沈浥一道,領兵往燕州去。
沈浥將那封信給甜珠看了,甜珠忙道:「若是五弟此去有危險,不如請求父皇,讓他留在京城吧?」
沈浥搖頭:「不可。」他道,「讓他留在京城,一來他必然不肯,二來,也會讓平王等抓住把柄。國難當頭,他又是帶過兵的,且現在連趙王妃都親自上了戰場,他不去,實為不妥。」
甜珠也明白了,便道:「那此番艱辛,你們一定要保重自己。」
「五弟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誰都會難受。」甜珠歪著身子朝沈浥身邊靠去,十分不舍地說,「我真是沒用,三弟妹親自帶兵,欣兒也隨軍做軍醫,只有我,只能留在家裡,什麼用處都沒有。」
「誰說的?」沈浥說,「你留在家裡,我才能安心。我安心了,打起仗來,事半功倍。」
「就你會安慰我了。」甜珠心裡此刻也不曉得是個什麼滋味兒,只說,「那你萬要小心,我會帶著兒子等你回來。」
「放心。」沈浥聲音沉沉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他說出這兩個字來,甜珠就很安心。
東去春來,又一年過去了。因為戰事連連,同心的周歲也沒有怎麼好好過,陛下賜了大名,叫沈重。
甜珠再次見到沈浥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年春天。
這個時候,同心也三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