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馬
蘇培盛只稍稍看了一眼,就把頭給垂了下去。
就算他再不歡喜鈕祜祿格格,可到底說這也是爺的女人,不是他這個奴才能指手畫腳胡亂說話,再說了他心裡也知道這人心思重,實在不是能留下來安分照顧爺的那塊料。
「格格裡邊請。」他側開身子讓了個道兒。
對於上午自己說,鈕祜祿格格不會過來,確實是給自己打臉了。
他的這番想法,宋西樓一點都不知道,只是在下意思的學著鈕祜祿蓮心走路的樣子朝前走去,故意的沒去看蘇培盛一眼。
推開門后,一眼就能看見躺在床上的胤禛,宋西樓拿葯的手不自在的停頓了一下,她現在是頂替鈕祜祿蓮心的身份走來。
床上躺著的胤禛消瘦的都快脫了形,裸露在外面的皮膚也是不健康的黃色,那是因為長期沒有營養所才形成的狀態。
她穿著繡花鞋朝他走過去,恍惚間還以為是上輩子沒有輪迴。
宋西樓先是閉上眼睛,過了好久才把心中那股一直在劇烈跳動不安分的心給平復下去,從胸腔中吐出一口氣。
「胤禛,我會讓開始與上輩子一樣。」但是,我不會過上輩子那一樣的結局。
宋西樓走上前,放下手裡還在冒著熱氣的葯碗,看著這個從前一直都是俯視別人不可一世,天生高貴的貝勒爺。
人與人還是一樣的,生病之後,臉面上還是一樣的無助,她在心裡想著:就算是想好好的吃碗粥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
「格格?」
見她從來到現,就知道站在那看著,站在一邊的蘇培盛不得不出聲提醒了。宋西樓沒回應,直直朝臉盆的方向走過去。
拿了一個帕子,在水盆里打濕之後擰乾,把胤禛額頭上的帕子給換了下去,上輩子伺候過一次胤禛知道這樣會讓胤禛舒服一些。
她手腳麻利,站在一邊一直盯著的蘇培盛才算是滿意了幾分。
「拿白酒來。」
刻意放低還帶著沙啞的聲音,宋西樓低頭別開目光又去看床上的胤禛。
蘇培盛耳朵動了動,眼睛利索的眨了一眨,思索的出聲:「格格,您這嗓子是怎麼了?」聽著不像啊,當然這話他沒說出口。
「見爺躺在穿上,太傷心哭的。」
臉都沒有轉過來的宋西樓出聲,蘇培盛眉毛跳了跳只想站起來罵這人不要臉。
「蘇爺爺?」
小太監沒有行動,站在一邊看他的眼色行事,蘇培盛手揮了揮手還是讓人下去拿了。
等酒來后,宋西樓用帕子打濕從被子裡面摸出胤禛的手,用烈酒在他手心裡一直擦著,來來回回,手腳都擦好幾遍。
烈酒擦身,可以讓渾身發熱的身體降溫,這點蘇培盛知道,但是當時郭太醫也說了,瘟疫雖然也是渾身上下發燙,但是卻與發燒不一樣。
烈酒擦身沒什麼用,蘇培盛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算了,反正這對爺來說不是壞事。
宋西樓知道烈酒擦身本來就沒什麼用,她的眼睛放在桌子上放著的葯碗上,真正有用的其實是這晚葯。
上輩子可能是胤禛命不該死,瘟疫沒有解藥,但是堅持帶最後的時候卻有人解出來了。
她加了手心裡的乳液,小小的一碗葯裡面加了三滴,喝下去之後她不知道對病情有什麼變化,但是胤禛的身體至少會舒服一點。
手腳都擦了好幾遍后,眼見著葯也慢慢的涼了,宋西樓這才放下帕子,去洗乾淨手之後拿起放在桌子上的碗。
「格格,貝勒爺還沒醒。」
蘇培盛委婉的提醒,他這幾天喂葯一直都是等貝勒爺醒來之後才能喂下去,爺在昏迷中是一點葯都不吃的。
宋西樓無視他的話,還是一樣拿起碗,觸手還是帶著溫熱的,正是藥性最好的時候。
她不理會蘇培盛,拿去勺子獨自就往胤禛的嘴裡灌下去,頭先幾勺子都溢出來一點都灌不下去,宋西樓也不見著急只是一直拿著帕子給他擦乾淨。
蘇培盛哼了哼,其實心裡還是有幾番苦澀,爺還是喝不下。
宋西樓正半摟著胤禛,舀起半勺藥喂在他嘴巴,還在昏迷中的人不知是有了什麼反應,舌頭伸出來試探的舔了幾口。
大概是品嘗到了裡面的味道,之後宋西樓的勺子剛碰上去胤禛便沒有在抗拒,一勺一勺都喝了下去。
直到一碗葯見底,蘇培盛才閉上一直驚訝的大嘴。
這鈕祜祿格格實在是太神了,只要能把葯喝下去那就好了,他們也有了希望。
他重新用目光看著前方的鈕祜祿格格,不管她開始怎麼樣,心裡又是如何的想通的,只單單她能把葯給爺喂下去那一點,就能讓他蘇培盛敬佩。
「格格,放著讓奴才來。」
他彎腰帶著笑臉上前把空碗拿掉,態度是說不出來的好。
宋西樓小心翼翼的把胤禛躺下,拉高被子把人蓋的嚴嚴實實的:「我去給爺煮點粥。」
胤禛現在都瘦脫了形,都是沒用營養的,所以現在宋西樓應該想盡辦法給胤禛補充一點營養,人是鐵飯是鋼,不管怎麼樣只有了足夠的體力才能堅持下去。
她走到后廚,整個廚房的人知道這是爺的女人,也就是主子,站在一邊看著不敢上前。
宋西樓把米洗凈,放進乾淨的瓦罐中,用小火慢慢的燉著,她背著她們獨自在前方忙活著,乘人不注意又放了好幾滴乳液進去。
小火燉米粥格外的香,等那咕嘟咕嘟的聲音響起后,瀰漫了整個屋子蓮子香。
宋西樓嚇一跳,開始還以為是身上的味道給泄露出來了,她為了不露餡特意的在身上帶了好幾個香囊緩衝掉身上自帶的味道。
偷偷的聞聞身上,「也不是啊。」
說完后,眼睛放在還在被火燉著的小米粥上,好像散發出蓮子香味的是這碗粥裡面散發出來的,為了確保還特意的去聞了聞。
確實是這碗粥,宋西樓眉毛一跳,這是乳液加多了的原因嗎?
現在人多眼雜的,宋西樓不方便做太多,只暗暗懷疑手裡也一直拿著勺子在攪拌著在冒泡的粥,直到乳白的液體上面熬出了一層粥油。
用碗盛上來,乳白色的米粥上面還帶著點點粉色,要不是細看肯定看不清,就連粥的樣子都有些許的不同。
但是,宋西樓知道這肯定就是好東西。
蘇培盛在屋子裡面轉轉悠悠的,過了好久才見鈕祜祿格格從廚房裡走出來,他面上帶著喜色忙三兩步走上前。
「格格實在是辛苦了。」
垂下眼睛卻看見她手中捧著的白粥,白呼呼的什麼都沒有,他嘴角扯了幾下,這個樣子爺哪裡吃的下去。
「格格,這是不是太普通了?」
貝勒爺都好久沒有進食了,他當然是希望能讓他吃好點補補。
宋西樓捧著碗朝他身邊走過去:「爺好久都沒進食,只能吃些清淡的流食,不然會容易傷胃。」
這次喂粥還是與上次一樣,小半勺小半勺的喂著,胤禛大概是吃了葯之後好了些許,有了意識吃的很配合。
看到這一幕,蘇培盛現在看鈕祜祿格格就是在看祖宗。
「格格,格格。」蘇培盛現在可是滿臉巴結,殷勤的不得了:「您待會再走,爺這幾日不穩定,奴才怕待會爺醒來後會把吃下去的都吐了。」
宋西樓本來就沒打算走,胤禛就算是一直昏迷著可也有清醒的時候,他要是看不到自己做的一切後來又怎麼會直擊他的內心呢?
於是,等到天黑也沒等到胤禛清醒過來,倒是碰到了兩次郭太醫,他摸著鬍子給胤禛把脈,大喜:「貝勒爺的脈象平穩了好多。」
蘇培盛更是滿臉的喜色,止不住的炫耀:「爺白天不僅喝了葯,還喝下一碗粥呢?」
「一點都沒吐,這些可都是格格的功勞。」
宋西樓坐在那聽著他們兩人的吹捧,帶著面罩的臉面表情誰也不知道。
等郭太醫走後,屋子裡面便的靜悄悄,宋西樓就坐在胤禛的床對面,一眼就可以看見床上人的情況。
秋日裡帶著霧氣,晚上也是涼風襲來,實在是有些冷。
宋西樓倒在桌子上面睡著了,一邊的蘇培盛看見心也軟了幾分,知道鈕祜祿格格這白天給累壞了,於是拿出一個乾淨的毛毯輕柔的蓋在埋頭在桌子上睡著的人身上。
許是蓋上去動作太大了幾分,睡著的人嘴裡發出幾聲呢喃,轉了個方向繼續睡著了。
等那輕柔帶著節奏的呼吸聲襲來,蘇培盛才放鬆了掛在心裡的一口氣,悄悄的退了下去。
轉過身,卻見躺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胤禛眼睛是睜開的。
蘇培盛嚇一跳,之後面色帶著狂喜:「爺,您醒了?」
卻見躺在床上的人皺著眉,目光緊緊的盯著前方的人身上,尋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蘇培盛就看見趴在桌子上睡夢中的鈕鈷祿格格。
當下就怕爺不高興,上前想出來與爺解釋解釋。沒想到的是,床上的人目露凶光:「怎麼把她接來了?」
咳了好幾下之後,一手揮開桌子上的碗:「誰准你們告訴的完顏福晉?把人給我送到南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