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7 章
遠遠看去,若不是菱歌手裡正抱著師炎,他在一剎那之間,會誤以為那是師炎。
唯一不同的是,師其念面容冰冷,沒有一點溫度的模樣。
和師炎大相徑庭。
師炎總是微笑,即便站著不說話,也帶著笑意一樣,令人如沐春風。
菱歌不由地抱緊了師炎。師其念果然偽裝成師炎的模樣,準備用「師炎」和他交換木神璽。
菱歌見到師其念,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怒氣。
師炎於他而言,已經是他的;竟然被師其念暗算,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自從吸收蒙覆的力量之後,因為當時急於和師炎爭奪木神璽,導致他一直沒有恢復過來,常常會暴走。菱歌上次半路堵師炎時,一是的確形勢不利,二是他對師其念的了解很自信。
但這次,他驀然明白過來,他對師其念的了解,僅限於從前。從前的師其念是天之驕子,正義之師,當初他為師翩招魂,被蒙覆暗算,陰差陽錯,算是對師翩有恩。因為這個緣故,再加上當年師其盈一死,師其念為保住師翩,和他做了交易,保他一命,封印力量和記憶,交給了徐征看管。
因為師翩而放過他這種人人恨之入骨的魔君,菱歌自然沒料到師其念會這麼對師炎,更料不到當初對師其盈之死耿耿於懷的人會這樣對她的唯一血脈。
師其念一擊不中,轉而手一抬,飛劍凝結在半空中,化為無數細小的冰尖,在二人四周爆裂開來。
「嗤——嗤——」的聲音在空中響起,只見菱歌手指朝空中一劃,手上的魔氣驀然散開,隨著那些冰尖飛過去,而魔氣一旦接觸到黑氣,彷彿冰遇到了火一般,氣勢洶洶的冰尖化成無數的水珠,滴落在地面上,也滴落在師炎的腳上。
師其念看了師炎一眼,對菱歌道:「他已經沒有一點大妖主的樣子,反而變成了成天裝的人類的樣子,你仍然不放手嗎?」
菱歌怒目而視:「你不該動他!」
「我救過你。」師其念見他發怒,提起自己的恩情,那時魔界大敗,他私下救了菱歌,安置在天雷鋒,這對於一個魔君來說,無異於東山再起的資本,也是對人類的背叛。
菱歌:「我也放過你。」
師其念幾乎要忘了他們的從前,現在他一心為了自己的大目標,對於從前種種盡量少想。經菱歌提起,驀然想起當初菱歌認錯了人,把他當成了師翩,竟然手下留情,放過了他這個魔界最頭疼的正道精英。
無論是救還是放,他們的共同點在於:他們的所作所為均是因為師翩,也就是現在的師炎。
兩人話音剛落,同時看向了師炎。
師炎剛剛微曲的手指,默默地放下來了。不知道為什麼,師炎明明已經虛脫到極致,耳邊嗡嗡作響,眼前的人影也模糊不清,但他仍然聽清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也清楚地知道他們的目光將會轉移到自己身上。他那隻想要和鎮魂釘作對的手在這種關注中暫停了。
這種關注只在一瞬間,只聽師其念突然異想天開地給菱歌洗腦:「你們都是我喜歡的人,如果能各自借我一點力量,等天下大同,我便讓你們在一起。」
「師其念,我們已經分好了!」藍千秋趁著剛剛師其念來時,已經趁機出了牢籠之外;此刻突然聽師其念這樣說,很不滿地提醒他。
師其念掃了藍千秋一眼,依舊看著菱歌,道:「他現在只想殺了我。」
言下之意,菱歌不會同意等他實現天下大同。
菱歌對師其念,恨不能寢皮食肉,什麼大同都是浮雲,他眼裡只有師炎。
「正有此意。」
菱歌話音未落,身上魔氣陡然暴漲,席捲而去。因為他聽到師炎在他耳邊輕輕道「可以了」。
他聽到師炎這一句「可以了」,立刻低頭看了一眼師炎的腳。
這一眼幾乎令他有些心神不穩。
師炎的雙腳像被在血水中浸泡過一樣,虛虛地躺在地面上,鮮紅色的血液一直從腳背處倒流,流到小腿的位置。
師炎也不知自己哪裡來的勇氣,或許是菱歌來了,他就有了無限的神力。在短短几個瞬時之內,一口氣連除兩柄鎮魂釘。那巨人在鎮魂釘被拔除的同時,轟然一聲倒塌了,它的周身被冰層所覆蓋。
菱歌抱住師炎,幾個閃身之間退到了相對安全的位置。
師炎的腳如果晚一秒鐘離開那個地方,他們可能已經變成冰渣了。
菱歌抱緊師炎的同時,身上的魔氣將二人包裹。
師其念雙手一點,空中幻化出一個巨大的妖獸形狀來,那妖獸突然張開大口,無數的藍色冰絲從那妖獸口中噴涌而出。
菱歌不見如何動作,剛才漂浮在半空中的金色粉塵凝聚成型,化為一把通體金黃的劍,勢如破竹地沖向那半空中的化形妖獸。兩兩相遇,雙雙變得暗淡無光,兩相抵消。
而此時的師炎顯然已經到了極限,他的渾身都在發抖,一隻手抓著菱歌的衣袖,慢慢鬆了下去。
菱歌勉強穩住心神,躲閃之間對師其念道:「你不要木神璽了嗎?」
師其念冷冷道:「你很聰明。」
師其念猜的沒錯。菱歌果真答應用木神璽換師炎。這一點他從來不懷疑。當年菱歌連沒氣了的人都要回去,一定要將人招回來。現在活生生的人,從南追到北,更不會放著師炎不管。
他原本打算代替師炎,直接將人和木神璽一網打盡。沒想到才出發沒多久,便感受到震動。這麼大的震動,除了來劫人的,想不到第二個可能。
所以菱歌一早就知道他壓根不會將師炎帶過去嗎?
「我讓人帶著木神璽去了約定的地點,但如果約定時間見不到你或者見到的不是你,木神璽——就毀掉!」因為師其念突然出現,菱歌帶著現在戰鬥力為零的師炎,根本沒法突破,他在躲閃之間不忘對師其念道。
此刻,師其念還沒說話,藍千秋道:「我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木神璽這麼重要的東西,你會交給別人?而不是隨手攜帶?」
菱歌道:「我沒那麼愚蠢,讓你們一網打盡。師其念,現在你趕過去還來得及,再晚,就算你得到妖力也沒用了,他的妖力不會為你所用。」
師其念從前能得到他人的妖力,是以那大妖的死亡為代價,且那大妖是自願,安撫了妖力。但師炎不同,師其念強行奪取妖力,沒有木神璽,很快會被妖力吞噬,他也就不存在了。對於師其念而言,師炎的妖力固然難得,能讓他一舉登頂,但這回跑了還可以有下回,實在不行換成其他人也行;但木神璽僅此一枚,沒了就徹底沒了,他的妖力已經不足以維持他等了。
師其念深知厲害關係,雖然菱歌說得突兀,但權衡利弊之下,他立刻明了,菱歌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師其念思及此處,兩手突然掐了個奇怪的法訣,每一道訣都打在了冰層之上,頓時激得冰層之上五光十色,絢麗多彩,漫天星光大盛。
細看之下,原來是空氣中的水分凝結成露珠,和咒文形成一道奇特的景觀。緊接著,師其念伸手朝冰層一點指,嘴唇輕啟,口中念念有詞,彷彿一種古老而神秘的咒語,低沉緩緩。
咒語彷彿有了實質一般,在空中閃動不止,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緩緩朝著菱歌二人推進。
「藍千秋,這裡交給你。」
師其念說完這話,雪衫一閃,在入口處便不見了蹤影。
菱歌心頭鬆了一口氣,只要師其念一走,一時半刻回不來,他便有機會破陣而出。
藍千秋見狀,立刻代替了師其念的位置。一塊巴掌大的圓盤從他身邊飛射而出,沒入冰層之中,好像被冰層吸收一樣,消失不見。光影閃動之間,一道一道的冰絲劃過,朝著菱歌和師炎迎頭罩下。
菱歌周身的黑氣一時間大盛,雙手掐訣,魔氣凝聚成一個巨大的化影,這巨影雙手抵住緩緩逼近的冰層,四周轟隆隆之聲大起,巨影的雙手之中突然生出金色弧光,剎那間狂噴而出,無數金光沒入冰層之內。
藍千秋見狀,心頭一驚,單手一晃,手指尖多出了一道藍色的光點,手勢一抬,一道藍光從他身邊閃過,接著化為光芒萬道,沿著空中劃過,向二人飛射而去。
因師其念的介入,菱歌一時之間無法脫身,也不能棄師炎而去,因此和藍千秋形成僵持之勢。正在二人僵持之際,藍千秋突然身子向前一傾,身形不穩;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
藍千秋方寸大亂,顧不得鬥法,遁光一閃,躲至一旁,只見他身後射出一道白光驟然擦著他的臉龐飛射出去。
「腓腓!」藍千秋身形一轉之間已看清來人,不由怒道,「原來是你!」
依菱歌對師炎的執著程度,應當去交換現場,而不是牢籠。因為任何一個誤差都可能導致師炎有不測,他不會冒險。但現在他壓根不去現場,顯然是知道師炎在牢籠里,而不是在其他地方,才會直接放棄交換現場,來此劫人。
藍千秋看到方玉影時,立刻明了。
方玉影是腓腓化形,當初師翩突然消失,他一路追蹤到兜靈島,被兜靈掌門發現關押於地牢那麼久,仍舊一直在尋找師翩,直到見到師炎。
囚禁師炎這件事,師其念對外說的是:要強制讓師炎恢復記憶,且不能分心,因此不讓任何見他。方玉影幾次問師其念,他都含糊應答過去;現在看來,他並沒有應答過去。
方玉影從藍千秋身後現出身形,這才看清師炎,臉色瞬間白了:「你們騙我!」
方玉影從再也見不到師炎那一刻就起了疑心。他們妖族認的大妖主是師炎,師其念是代掌;雖然師炎現在不願意接受大妖主的身份,但他和師炎好歹師徒這麼久,他相信師炎在恢復記憶后一定會帶領他們走向輝煌。這是他們妖族終身為之奮鬥的目標,這一點毋庸置疑。
方玉影既信任師炎,也信任師其念,所以疑心只是一瞬間,師其念簡單的兩句話他就相信了。但藍千秋行蹤突然不定起來,這讓方玉影產生了懷疑。除了師其念,藍千秋似乎也能見到師炎。他跟過幾次藍千秋,但藍千秋總是突然消失在這座宮殿之外。方玉影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直到這次師其念與菱歌會面。方玉影病急亂投醫,他對師其念多年的信任一朝崩塌,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便是菱歌!
方玉影既然已知曉此時,自然不會坐視不管。師炎是他說服勸過來的,他當初一心希望師炎能重回巔峰,帶領妖族走向本該走的路子;現在他依然如此希望。因為他相信他的大妖主。
方玉影伸手往腰間一摸,再出手時,手上便不知拿了何物,他將此物往腳下一甩,只見那東西驟然間化為一團綠霧籠罩在冰層之外。
冰層緩緩地出現了裂紋。
菱歌見狀,那巨影雙手縮回,化為一道黑色的光幕,鋪蓋在冰層之內,和外面的綠霧裡外配合,不過瞬時,冰層轟然化為虛無,成為空氣中的水珠,紛紛下落。
下一刻,菱歌已帶著師炎出現在冰層之外。
菱歌一出來,藍千秋便知要糟,他頭也不回地放棄了此處,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方玉影看了一眼師炎,知道此處不宜久留,只對菱歌道:「保護好師尊,我斷後。」
因師其念急於去取木神璽,沒有藍千秋牽掣,菱歌點點頭,帶著師炎飛速離開。
草木花香,入目皆是蒼翠之色。
因為師炎現在妖化,無法控制自己,身上妖紋太過耀目,不便現於人前。菱歌帶著他飛遁了大半天,遙見一山峰,鬱鬱蔥蔥,正適合隱藏,便飛身而下,將師炎放下,這才有時間停下來查看傷勢。
山中鳥叫獸鳴聲時有之,反而讓人安心。
從消除鎮魂釘之後,師炎因傷勢過重,一直處於昏迷狀態。這時候聽到山中鳥叫獸鳴,終於在繁雜而混亂的斷斷續續的夢境中掙脫出來,反而做了一個悠長的夢。
長長的石階依山而建,遠遠看去,那座建在最上面的建築彷彿瓊樓,順著這寬廣的天梯而上,師炎覺得置身於一片白色薄霧之中。
突然薄霧之中靈光一閃,向他飛射過來。等他從這薄霧中能看出人影時,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不能動了。
疼痛。
疼痛在延伸。
日復一復的疼痛中,他快要失去感知能力。他以為自己就要死去。
在他最絕望的時候,突然有一道身影從天而降,如一道驚鴻突然浮現,直奔他而來。
銀色的長發垂著腰間,一雙秋水眼漂亮極了。
師炎一時之間有些恍然,不知這人姓名為何,卻知道他是來接自己,來救自己,來帶他擺脫這種日復一日的疼痛。
這人來到他身邊,抱起他的同時,單手一揚,不知扔了個什麼東西給對面的師其念。
師其念得到了那個東西,一閃而逝,不見了蹤影。
而就在同時,銀髮青年忽然抱住腦袋,痛苦地蹲下身去,雙手抱著頭頂,痛苦萬分的樣子。
師炎看他這樣,忙伸手去摸他頭頂,問他哪裡疼。
那銀髮青年一抬頭,雙目一眨之間,只見他臉上突然出現斑駁交錯的暗紋,暗紋起先只是淡淡的,但轉眼間便現出了許多,遍布臉上,令這張臉看起來格外猙獰恐怖。唯有一雙眼睛依舊漂亮得驚人。
師炎見此,神色大變。這是菱歌!
木神璽!
菱歌將木神璽扔給了師其念!
……
菱歌將師炎身上的傷口處理之後,從乾坤環中取了薄薄的毯子搭在師炎身上,這麼多年乾坤環密令不變,多少令菱歌有些動容。
他將師炎的雙腳搭在自己腿上,防止再磕著碰著。但師炎傷勢太重,一直昏迷著,只有偶爾再夢裡疼得哼一聲。這時候,他聽到師炎似乎輕聲喃喃了一聲。
菱歌忙湊過去,輕聲喚他:「師尊?」
他不知師炎做了什麼夢,好像很著急的樣子,眉頭緊鎖,又喃喃了一遍。
菱歌怕他夢魘,輕輕地推他:「醒醒,師尊……」
記憶、現實、夢境,交錯上演,分不清虛幻還是真實。師炎緩緩睜開雙眼,銀髮青年的形象映入眼帘。
菱歌見他睜開眼睛,忙又喚了一聲:「師尊。」
師炎眉間的妖紋閃現流動不止,綠色的透亮眼眸,像是沒有聚焦一樣;他眨了一下眼睛,微微睜大雙目,眼神聚焦在一頭銀髮上。
他意識到這是菱歌。可是沒有木神璽,菱歌還能做他高枕無憂的魔君嗎?
「木神璽呢?」
這是師炎第一次睜開眼睛說話。他這麼多天,失血過多,傷勢太重,神經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突然之間,睜開雙眼便能看到菱歌,他這麼久以來的煎熬突然放鬆下來。這一路上,他偶爾幾次睜眼,每次都能看見菱歌,彷彿得了定心丸一樣,一句話未說,閉上眼睛,任由菱歌抱著,很安心。
但剛才突然做了個夢,或許是受那本「原作」根深蒂固的影響,他一直認為木神璽是菱歌的金手指,也是他的保命符。所以比起自己或者菱歌受傷這件事,他更加關心木神璽。他想起木神璽將似乎會被師其念拿走,立刻不安心了。
菱歌愣了一瞬間,他沒想到師炎沙啞著開口,第一句話會問木神璽!愣神轉瞬即逝,菱歌突然生氣了。
至於這樣關心木神璽?半夢半醒之間都不忘它?
菱歌:「木神璽有那麼重要?」
師炎:「重要。」
師炎腦子現在昏昏沉沉,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但他有個模糊的想法:木神璽是菱歌的金手指,眼前的人沒有木神璽會變成另外一個樣子。
他正這麼想時,突然看見眼前的人變了,只見菱歌臉上隱隱散發出一絲不好惹的黑氣,是變成另外一個樣子的前兆!
菱歌一聽師炎口齒清晰的「重要」兩個字,頓時火氣上浮。
重要!當然重要!碧霄地界師炎和他爭奪木神璽的場景再次出現在他腦海中,當初他們為了木神璽反目成仇,記憶猶新;現在他為了師炎,為了確保救出師炎,不惜拿木神璽去誘惑師其念。
結果師炎一開口就是木神璽!足見它在師炎心目中的地位!
不關心自己傷的如何,也不關心自己身處何地何境,只關心木神璽!
菱歌在這種氣憤之下,一拳砸在師炎背後的樹榦上,火氣衝天地盯著他,惡狠狠道:「沒有了!你想要木神璽?我現在便將你丟回去!扔給師其念!」
菱歌說到做到,突然爆發的火氣讓他喪失了暫時的理智,他一把扛起師炎,起身便要將師炎扔回去的架勢。
或許是師炎以為自己仍舊在夢境中,師炎竟然沒說一句話。在菱歌粗暴地抱起他時,師炎突然頭一垂,垂到菱歌肩膀上,似乎又昏迷過去。
菱歌剛才只是急火攻心,氣急了,此刻見師炎突然又昏倒,心神一慌,忙將師炎放下,看他如何。
只見師炎雙目緊閉,眉頭微蹙,果然又昏迷過去。
「師尊?」
師炎依舊閉著雙目,仿若未覺。
菱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無奈再次給他調整了一個舒適的方式。
青絲散落,嘴唇顏色慘淡,在樹蔭的遮掩下顯得有些清冷。
唯有妖紋若隱若現。
師炎臉上的血跡已經被細細擦盡,但殘留了幾道細小的傷痕。依師炎這種體質,不知道幾時才能好。如果這傷在自己臉上就好了,一定很快就能好。菱歌無比難過地想著。
這個人總是不相信他,懷疑他,逃離他。他能怎麼辦?只能不斷地抓緊。
菱歌又掀開薄布看了一眼師炎的雙腳。
赤著的腳本該光滑如白玉,現在四個血洞,碰一下他都疼得在夢裡輕哼出聲。腳上的血跡擦乾淨,止了血,但血洞卻沒辦法阻止。
菱歌越看越難過。
當初師炎嫌他丑時,他都沒這麼難過。
為什麼要嫌他丑?他本來不是這樣,只是偶爾的失控,只要師炎留在他身邊,他可以一直乖下去,做他喜歡的樣子。師炎要什麼他都可以給。但師炎偏偏嫌他丑!當著藍千秋和方玉影的面嫌他丑!
他當時就想,要讓師炎吃點苦頭,他才會記起自己的好,記起自己對他獨一無二的好。
妖族接他回去,無非是要他對付自己。
但菱歌沒想到的是,師其念會取而代之。他從前認識的師其念不是從前了,那時候師其念因為自己救了師炎而留他一命,所以他從未想過師其念會這樣對師炎。那可是他們師家僅存的幾個人之一。
是自己太自信了。他原以為師炎會接管妖族,那時候他們又可以見面了。
說到底,是師炎不信任他一個魔族。
就和當年一樣,寧願去煙波台,都不願意承認和他有關係。
為什麼不信自己?現在吃到苦頭了,也只有他會千里迢迢去救人,願意拿木神璽換的,天下也只有他一人了。
黑雲鏡里要雙修的是他,小白軒要成親的也是他;但躲回師家不肯見自己的也是他,寧願上煙波台自證的也是他,招魂都不肯回來的也是他!
菱歌越想越生氣,為什麼總是對他忽好忽壞,若即若離。就不能完完全全地相信他,聽他的嗎?
現在一身的傷,還有這雙腳,不知還能不能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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