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二人趕回銀霞峰時，正看到月池旁立著一道藍衣身影，他背對著她們，手上不斷重疊光影交錯的法印，發間佩戴著淺色玉扣，紺青色的長綾帶隨風飄舞。

池水中亭亭立著一株盛放紅蓮。

十二品業火紅蓮，是紫微的本命法寶，如今卻端放在這池水中，由子州天山上化下的雪水蘊養，只為消除蓮台中的熱息，以供姜霧化用。

姜霧天生冰靈根，未到結嬰時，體內是萬萬不能觸碰與火有關的靈物。

只是此時此刻，蓮身上瀰漫著緋色濃霧，一看便知出了些不尋常的事。

靈璧奔至他身側，也抬手接了個法印，欲助一臂之力，卻被他搖頭阻攔下。

「師兄？」靈璧疑惑看著他。

「不可輕舉妄動。」玄機抿著唇，溫潤的眼眸有些嚴肅，「靈璧，可將阿霧帶過來了？」

「師伯。」姜霧聽到玄機喚她，不做遲疑，立刻上前站在他身側。

玄機手上動作緩了幾分，他擰著眉心，白皙的臉頰冒出薄汗，顯然已是強撐多時。

「阿霧，快滴指尖血！」

姜霧立馬劃破了指尖，朝玄機手中法印扔了三滴血珠，他變換掌印，飛舞的指尖來回移動，終於將一縷緋色的霧氣從紅蓮上勾了出來。

玄機鬆開手，掌心那抹煙霧繚繞盤旋。

「師伯，這是……？」姜霧咬著唇，有些著急，「我師父可是出了什麼事？業火紅蓮上面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靈璧也是難掩急色，她蹙緊了秀眉，湊近些，仔細盯著那縷紅霧。

「師兄，可是這股霧氣在作祟？滅了它們，師姐也就無事了吧。」

玄機搖搖頭，面有疲色。

「你師父回來閉關，結果出了岔子，我也是剛剛才察覺，這業火紅蓮上的霧氣，並非是禍源，而是……因為紫微走火入魔，才致使紅蓮生了異樣。」

「走火入魔？！」姜霧靈璧二人異口同聲的問道，皆都難掩震驚之色。

確實，三百年前九重仙門內亂時，紫微吐血悟道都沒走火入魔，怎麼今日玄機卻說……

玄機嘆了口氣，掌心那縷緋紅霧氣漸漸消散。

「是。紅蓮上縈繞不散的紅霧，就是紫微走火入魔產生的瘴氣。我本不確定，直到方才勾來這縷紅霧，證實了我心中所想。」

「那可如何是好！」靈璧著急的來回踱步。

她眼睛往院門處一抬，明顯有沖闖之勢，轉眼就被玄機攔下。

「師兄，你！」靈璧跺了跺腳，不解他為何還要立在原地，不進去解救紫微。

玄機揉了揉眉心，疲憊道：「靈璧，不可擅闖。」

「難不成要我眼睜睜看著師姐走火入魔嗎？！」靈璧焦急扯了扯他衣袖。

「你現在進去，根本就是在害她。況且，我們現在還不知道她到底到了什麼地步，若只是輕微……」

玄機猶疑的皺起了眉，顯然也知道自己說的後半句話於事無補，紅蓮出了這麼大的異常，不可能只是輕微的道心不穩。

但他還是硬著頭皮說了下去，至少得先安撫住靈璧這遇事衝動的性子。

「我已遣了師弟前去鼓玉樓，查探她的魂玉，你先忍耐一下，說不定沒什麼大礙。」

魂玉乃修士入道時，從識海中分出的一道神識，修仙界中無論宗門大小，皆會備上這種探查修士生亡的必備之物。

只要魂玉沒事兒，不論修士遊歷多遠，宗門內總算能少了幾分擔憂，可一旦魂玉破碎，也就表示人死道消。

靈璧咬咬牙，握緊了拳頭，「但願如此吧。」

玄機說得是實話，她貿然闖進去，說不定反而還會害了紫微。

姜霧卻在這空檔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皺緊眉心，問著玄機：「師伯，壬州結界那兒，可是出了什麼事？」

紫微今早才從壬州趕回，一回來卻閉起了關，完全不像往日遠行歸來后，會拉著姜霧敘會兒樂子，以慰多日不見乖徒的思念之情。

秦嶸說了，蒼山可也是派了人過去的。

姜霧斟酌著用詞，「聽說……那兒也有蒼山的人，師父……？」

玄機一聽這話，眉毛皺得更緊了，顯然很有些無奈。

「就是你想的那樣，她的確在壬州碰上了大師兄。」

「大師兄？！什麼大師兄！」靈璧義憤填膺叉著腰，咬牙切齒開始數落玄機的』口不擇言』，「人家現在是鼎鼎有名的蒼山之主，可不稀罕當你一個師、兄！」

玄機無奈，言語中仍不失溫柔，「靈璧，我與大師兄一起長大，他當年或許是有些什麼難言苦衷。」

「苦衷？他天樞子能有什麼苦衷！師兄，你不要忘了！三百年前是誰自離山門，拋下了一堆亂攤子，還重傷師姐吐了三日的血！」

「靈璧。」玄機擺擺手，認輸不願與她相爭，「好了好了，我們不要再說這件事了。」

一旁的姜霧聽了半晌，眉眼有些沉寂。

其實天樞與她師父的那點事，她從小聽了那麼幾耳朵的軼聞，也差不多了解了個大概。

再加上有靈璧這個勇毅之士時不時在她耳邊念叨，姜霧想不知曉這些往事秘辛，也很難。

幾百年前，紫微尊者還是九重仙門的三師妹，天賦奇高的大師兄是她的道侶，彼時她愛重的尊師還未隕落。

誰也不曾想到，經年歲月後，道侶自離山門，尊師渡劫隕落，被人推著坐上掌門之位的三師妹一夜悟道，十年成尊。

紫微尊者出關之日，辰州北境被威名赫赫的天樞尊者一劍開山，從此開創了聞名天下的蒼山劍門。

這麼些年來，姜霧總會在各位師叔伯三緘其口的低語中，聽到蒼山之主天樞尊者的名號。

恰巧當年的九重仙門首徒，傳說中自離山門的紫微道侶，正是道號天樞子。

靈璧冷哼了一聲，猶帶火氣，鬧過了這茬后，眼裡的急色有些和緩。

她明白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儘快得知紫微在裡面到了什麼境地。

而不是像剛剛那樣，對著一通無稽之談大冒火光。

靈璧穩了穩性子，彆扭開口：「他……跟師姐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師姐一回來就開始閉關？難不成……他真的？」

那一句』羞辱』還沒來得及開口，玄機就抬手按住了她的后話。

「在我看來，應該是你們想多了，師……他並沒有做什麼過分的事。」或許是照顧著靈璧的心緒，玄機倒沒有再喊一句』師兄』。

「我們？」姜霧敏感的注意到玄機的用詞，她眼裡帶著疑惑，「還有誰這麼想過嗎？」

玄機揚了揚下巴，視線落在院子內緊閉的大門，說得是誰不言而喻。

「他只是幫了師妹一把，將緋林的結界裂縫都修補完了。」

姜霧一下就想明白了，紫微為何會直接閉了死關。

靈璧被氣得不輕，一張口都快帶著哭腔，眉心擰成了疙瘩，眼睛也有些紅。

「他嘚瑟什麼啊嘚瑟！師姐要他幫嗎？！三百年前他怎麼不知道幫幫師姐？師姐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要走，熬了這麼多年，咱們九重仙門早就不需要他了，他又跑過來戳人心窩子……天樞子混蛋！混蛋！！」

玄機顯然沒想到，這一句話殺傷力這麼大，他摸了摸鼻尖，還是沒有想通怎麼這一幫，就幫出了這麼大的問題。

「靈璧，你……」

安慰的話還沒說出口，遙遙的水色靈光逼近銀霞峰，身著繁複黑袍的男子迅疾奔了過來，神色慌張。

「師兄！快！快破界！師姐魂玉將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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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啊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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