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境幻人心
「你被孽子迷了心智！」楊露禪動作不停，腳掌絲毫不留情面地要將襁褓中的嬰兒踩死。
「你瘋啦！」素慈低頭彎腰，死死地摟住自己的孩子，擋住了楊露禪的致命一擊。
噗……
素慈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染得襁褓上下都是。這嬰兒許是被楊露禪的舉動嚇壞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素慈顧不得後背的劇痛，輕輕拍打著嬰兒哄道：「乖乖不怕……乖乖不怕……有娘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只是素慈一邊說，嘴角還不斷溢出鮮血，臉色也變得蠟黃。顯然,楊露禪剛才的一擊，使她受到了嚴重的內傷。
「慈妹，快點將他放到一邊！」楊露禪眼見素慈受傷，還用身體護住了很可能是韓遙用幻境造出來的孩子，氣得伸手要從素慈的懷中，將嬰兒給搶走。
可素慈死命抵抗，雙手緊緊地摟住。眼見楊露禪不斷加大力道，居然張口猛地咬在他的手臂上。
吃痛下，楊露禪不得不暫時縮回手臂，看著幾乎被素慈咬下一塊肉的手臂,漸漸變得暴躁起來：「毋慈心，抬起你的頭好好看看！咱們明明是在皮母的丘的宮殿內，此刻卻忽然出現在當初你生下孽子的遮雲山下，難道還不明白嗎！這裡的一切，都是幻境！是韓遙這個孽子，特意幻化而成的！」
楊露禪一直保持著清醒，未被突然出現的景象迷惑。雖然不清楚，韓遙為什麼不做抵抗，還準確地
將當年的場景變幻出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這樣必定有自己的目的。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將素慈喚醒,別被韓遙被騙了。
「寶貝兒子，娘在身邊，會好好保護你的，不要害怕，不要擔心……」素慈根本不理會楊露禪，依舊輕輕搖晃著臂膀，哄著懷中的孩子。
「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沒有！」楊露禪苦口說了一堆話，但沒有一句進入到素慈的耳中。
楊露禪心知再這樣下去，素慈早晚會被徹底迷惑。若再想擊殺韓遙，將他體內的靈氣吸走，變得更加困難了。
一把拽住素慈的長發，然後猛地朝後用力。猝不及防下，素慈的身子被迫後仰，眼睜睜看著楊露禪將嬰兒搶走，單手揪住襁褓的一角，高高舉過頭頂。
「毋慈心！韓遙早就長大了，現在這個孩子，是他故意幻化出來，用來迷惑我們的！」楊露禪說著，揚起手臂重重地將嬰兒摔到地面：「我現在就把他摔死，免得繼續欺騙你！」
「放過我的孩子！放過我的孩子！」素慈哭喊一聲，雙手撐住地面，想要把孩子給搶回來，但終究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嬰兒被楊露禪摔在面前。
「哇……」僅僅是哭喊一聲，嬰兒的聲音戛然而止，張開的小嘴動保持圓睜的樣子，渾身僵硬的動也不動，好像被楊露禪這一下給摔死了。
「楊露禪，你瘋了！他可是我們的孩子啊！」素慈手忙腳亂地抱
起嬰兒，顫抖的手指伸到鼻下，沒有感覺到有任何氣息傳出，抬起頭用怨毒的目光看向楊露禪：「你才是惡魔！是一個真正的惡魔！」
和楊露禪猜測的一樣，韓遙確實用了強大的修為，迷惑住了素慈，讓她以為回到了二十年前，剛剛生下韓遙時的景象。
「你給我好好看看！」楊露禪眼見素慈徹底被迷了心智，氣得一腳踢開素慈，抓起嬰兒的雙手，用儘力氣朝兩邊撕裂道：「他到底是咱們的孩子，還是其他東西！」
隨著楊露禪雙手用力，只有血肉之軀的嬰兒，被他生生撕扯成兩半，滴滴答答的鮮血流了一地。
「不要！」素慈一手抱住半截嬰兒的肉體，顧不得恐怖的樣子，又將另外半截拖過來，哭喊著拼到一起。
可是，已經斷成兩截的肉身，連修為高深之輩都必死無疑，何況剛剛出生不久的嬰兒呢？
楊露禪雙手還殘留著鮮血，連身上臉上也全都是，宛如惡魔一般，一把揪住素慈說道：「你要我說多少遍，他不是我們的孩子！」
「他是！」素慈的聲音冷漠下來，抬起頭平靜的望著楊露禪說道：「你好狠毒的心，當真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放過！」
「你要殺了我，為這個孽子報仇嗎？」楊露禪目光一寒，從素慈平靜的眼中，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深深的殺意。
「你是我的哥哥，是我的夫君，更是遙兒的親生父親。雖然你殺了他，可
我……不會如你一樣。」
從素慈平靜的話語中，能感受到她真的萬念俱灰了。原本，她就不同意楊露禪對付韓遙，只是得到承諾，加上自知阻擋不了，才勉強答應。
如今，被迷了心智后的素慈，已經完全陷入到幻境中，還以為此刻身處二十年前了。當楊露禪狠心殺死韓遙后，徹底萬念俱灰，只想著另尋一個地方孤獨終老而去。
「站住！」楊露禪擋住素慈的去路，雙手壓在她的肩頭說道：「我們是在幻境里啊！這一切都是韓遙故意幻化出來的，好用來欺騙我們，你還不明白嗎！」
楊露禪說什麼都不會放素慈離開。不光是他清楚眼下的局面。一旦素慈徹底落入到幻境中，再也不可能走出來。還會因為她的離開，導致自己難以單獨憑藉自己的力量壓制韓遙，興許還會被他給反殺。
「幻境也好，真實也罷。」素慈彷彿在一瞬間蒼老了許多，淡然的說道：「我不願在參與外界的紛紛擾擾，只想帶著瑤兒，好好活下去。」
素慈說著，低頭看了眼懷中。只見明明被楊露禪撕成兩截的嬰兒，此刻居然又完好無損地躺在襁褓里，胖嘟嘟的小手不斷揮舞著，正對著楊露禪笑呢。
「韓遙，你還沒死嗎！」楊露禪在看到嬰兒的時候，心中的怒氣更盛了！手掌下移直撲向他，準備再次搶過嬰兒。
素慈反應得快，哪會給楊露禪第二次機會，身子迅速
後撤一步，冷冷地說道：「你要殺了他，先從我的屍體上邁過去。」
「真當我不敢嗎！」楊露禪緊跟一步，始終與素慈保持一拳的距離。
「娘……孩兒害怕……」就在兩人說話的瞬間，襁褓中的嬰兒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五六歲的孩童，正牽著素慈的手，驚恐地躲在身後。
「遙兒別怕，有娘保護你。」素慈根本不會多想，剛剛還是嬰兒的韓遙，為何會忽然長大。
「娘，他好凶啊。」韓遙躲在素慈後背，只露出半個腦袋，用素慈看不到的笑容，對著楊露禪眨了眨眼睛，看似調皮可愛，但接下來說的話，卻毒辣異常：「孩兒看來，他想殺了我。娘，不如咱們先下手為強，殺了他才能護住孩兒的性命。」
素慈心中一震，居然在韓遙說完后，不願對楊露禪出手的心思有了一點鬆動。用力搖搖頭，素慈指著楊露禪說道：「孩子別怕，他可是你爹爹啊，他怎麼會要了你的命呢？」
「可是……孩兒感覺疼得要死啊……」
素慈聞言一驚，還以為楊露禪忽然動手了呢，連忙轉過頭查看韓遙，嚇得驚呼一聲。
只見正處於五六歲年紀的韓遙，身子分成兩段，左右雙手指著身體中央空蕩蕩的地方說道：「爹爹他……已經殺過我一次了……娘，您老想讓他再來一次嗎？」
素慈慌忙按住韓遙的身體，想將他重新拼接到一起，但不管怎麼努力，
都無法挪動分毫，反而讓韓遙分成兩段的面容更加痛苦。
「娘……疼……」韓遙頓時疼得呲牙咧嘴，用左手制止了素慈的動作，右手跟著指向楊露禪說道：「殺了他……殺了他之後，孩兒就能重生了……」
「重生……重生……重生……」
這兩個字彷彿蘊含無窮的魔力，鑽入到素慈的耳中，在靈台中不斷環繞，徹底迷惑了她的心智。
「殺了你，我兒的命就保住了……」素慈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說完這句話后，緩緩抬起頭，再看向楊露禪的目光依然變了。
楊露禪一言不發，心知不除掉韓遙，就不會喚醒素慈，當下連努力喚醒素慈的心思也沒了，一把推開素慈，身子跟著衝到韓遙的面前，伸手拍向他的頭頂。
「能已經不是我所認識的楊哥哥了，你現在是我的仇人！」素慈娜娜自由幾句話后，從衣袖中冒出仙劍，在空中盤旋半圈后，朝著楊露禪的后心刺去。
「給我滾開！」楊露禪感到身後寒風凜冽，魔道功法順勢而出，鼓動著衣衫擋下了劍鋒。
因為楊露禪的力道過大，導致素慈噔噔噔連退數步，可剛剛穩定身形，眼見楊露禪的手已經掐住了韓遙的脖子，馬上又沖了上來。
「放開我兒！」素慈拚命護住韓遙的另一半身子，揮劍斬在楊露禪的手臂上。
只見楊露禪悶哼一聲，小臂除幾乎被斷成兩截，但依舊牢牢地抓住韓遙，並且越
來越用力。
「娘，你快去刺他的胸口！」僅剩半邊身子的韓遙，用同樣只剩一半的嘴，不斷鼓動著素慈。
「好！」素慈猛地收回仙劍，調轉劍身刺向楊露禪的心口處。
楊露禪一手握住韓遙，另一隻手衝出團團魔氣，本想先一步擊中素慈，但臨到最後關頭，還是忍不住收手，準備先擋下素慈的攻擊再說。
可是，離體而出的魔氣，卻在瞬間脫離了他的掌控，轉瞬間到了素慈的面前。
「啊……」素慈慘叫一聲，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處，只見魔氣一舉將她的胸膛哄開，形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空洞。
「慈妹！」楊露禪看到素慈臉色在一瞬間變得慘白，傷口處連一絲鮮血都沒有流出，反而有無數的靈氣正蜂擁冒出，被身旁只有半邊身子的韓遙，大肆吸取煉化著。
「你殺自己的妹妹，你殺了自己的妻子……哈哈哈……」
大笑中，原本被楊露禪握在手中的韓遙，化為一縷青煙，和另外半邊身子融合一處，雙手伸入到她的胸口處，加快吸收本就不多的靈氣。
「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楊露禪先是望了望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死而不倒，被韓遙牢牢控制的素慈。
從始至終，他都深知還在宮殿內，眼前的一切都是韓遙所布下的幻境。當然了，為何自己沒受到多大影響，偏偏素慈深受蠱惑，楊露禪有些不解。
但還是將其歸於他的修為高於素慈
，所以才保持清醒。
也正是基於此，讓楊露禪認為自己剛剛並沒有殺了素慈。他所看到的，不過都是幻境罷了。
「韓遙，收起你的幻境吧。」越想越覺得猜測沒錯，楊露禪穩定住心神，沉聲說道：「我知道你想用慈妹的死，擾亂我的心神。哼哼，你以為真的會成功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韓遙當著楊露禪的面，容貌快速發生了變化，等笑聲結束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原來的容貌。
只是眼中不斷有淚水湧出，但雙手還未離開素慈的身體。
「爹爹，你還是看看四周吧。」隨著韓遙說完，周圍的景色不斷變化，果然還身在幻境之中。
只是在楊露禪的眼中，浮現出一幕幕深埋在腦海深處的記憶和場景。
先是他的娘親在煙花場所受盡折磨，然後殺了帶有魔道功法的三人後逃了出來。接著是生下他們兄妹二人，又遭到追殺，以及在供奉堂中，早就看到過了無長老與無冥師太兩人，收養他們的經過。
緊跟著，是他和素慈兩人，在玉坤宮舉辦論道大會時相見的一幕。然後……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以及曾經的山盟海誓，被韓遙用不了幻境徹底勾起，最終停留在剛剛，他親手殺掉素慈的一幕。
韓遙眼見楊露禪在這些年記憶的衝擊殺，慢慢變得瘋癲，嘴角不禁揚起一絲笑意。
揮手將幻境收起，周圍總算變成原先宮殿的樣貌。指著身
旁的素慈說道：「爹爹，孩兒已經將幻境撤走，你好好看看，娘她……是死還是活吧。」